解观玉仅仅是脚步一顿,便立马弯腰拾起一旁的树枝冲了上去。

    被掐住脖颈的乔满枝,因呼吸困难有些意识涣散。

    她好像听到了观玉哥哥的声音...

    是死前走马灯吗...

    解观玉的灵气在枝头处聚为剑意,他直直朝恶界人手臂处挑去。

    恶界人因为解观玉拿着树枝而放松警惕,却没想此人剑意凌厉,竟割伤见肉。

    乔满枝被松开摔倒在地,难受地咳嗽着。

    解观玉挡在乔满枝身前,眸光冷冽,警惕着恶界人。

    可荒废几年剑技的他,即使曾经是天赋禀然的解家子,如今也只能落得与恶界人同归于尽的下场。

    乔满枝早已泪流满面,她朝解观玉爬去,不管地上粗粝的石头磨破她的手掌与膝盖,她轻轻托起解观玉的头。

    “观玉哥哥...解观玉,你不要死...”

    她的哭腔早已泣不成声,浑身都在发抖。

    解观玉残留一丝神智,他几乎是气音,极缓地吐出几个字:“乔满枝...我...”

    声音再也听不见,乔满枝的哭声有一瞬的停滞,她哭喊着。

    “解观玉...我听不见了..”

    白雾在乔满枝凄凄哭声中泛起,模糊了视线,声音消下去又重现。

    “解观玉...”

    明颂再次看清眼前。

    乔满枝穿着那身烈艳的红衣跪坐在桥上,望着明颂的方向喃喃道。

    离明颂一步之远的解观玉,也通过四时之镜看到了曾经。

    他有些难抑住悲伤,他不想责怪乔满枝走了歪路,也不怪乔满枝利用他的身体干了什么。

    解观玉望着热闹如初的万风郡,绚丽的烟花绽开了一半,却戛然而止。他有些难受地呼出一口气,最终目光落在乔满枝身上,将未曾说完的话说完。

    “乔满枝,我从来不悔我做过的选择。我逃离解家,荒废剑技,这注定我最后保护不了万风郡,保护不了城主大人,也保护不了你;但是我逃离解家,游历作诗,我才遇见了你,我也不后悔与你相识...你很好,所以请好好活下去。”

    乔满枝掩面痛哭着,如今的解观玉只是残留的一抹神识,说完这番话,渐渐变得透明。

    她想,足够了。

    结界在乔满枝意识涣散之际也开始破碎,纹裂迅速扩散开来。

    解观玉转身一一流眄过明颂等人,伤势在四时之镜的作用下已然好全。

    “抱歉,各位。我竭力用自己剩余的神识幻化为玉,引导你们来万风郡,是我擅自主张。此番救下满枝,解某感激不尽,却无力回报。”他拱手深深鞠了一礼。

    解观玉侧首垂眸,与明颂视线交错。

    他眉眼一展,笑意温润如玉,解观玉的身形已经快看不清了。

    “明颂,拜托你将这块玉交付于我母亲。”

    同声线一道落下的,除了解观玉的生命,还有乔满枝的‘幛’。

    破碎声在城内四处响起,碎片化为光点轻飘飘地落下,露出灰蒙蒙的天际,露出破败残迹的万风郡。

    无数的光点落在明颂鼻尖、长睫与托在手心的暖玉,又慢慢融化,漫为一片凉意。

    下雪了。

    明颂的喉咙哽着,只能呼出深浅不一的白雾。

    接踵而来的是眩晕感,她无力地往后倒去,耳边的呼喊声逐渐模糊。

    明颂一连两天都没醒,众人担心,但谢元青与晚醉都来看过,只是昏睡,并无大碍。

    因为最后乔满枝自行散去魂魄,将未消耗的灵力归还了城中残留的部分百姓,后续进城的外乡人捡回一条命,纷纷逃离万风郡。

    周祈安与谢元青在晚醉的帮助下善后了此事。

    又到了启程的时候,明祺将明颂抱到城外停靠的温家马车上,他抬手擦拭着额间的冷汗,倒不是觉得明颂重,而是总觉得背后发凉。

    谢元青半路被晚醉叫停。

    他同这狐狸没什么好说的,因此冷着张脸,目中无人。

    “我听乔满枝说才知道,你居然是‘万恶之源’?”晚醉边说边围着谢元青绕了一周。

    单独将人喊过来,自然是不打算公之于众,谢元青闻言半掀着眼皮,依旧没搭理。

    “呵呵,你喜欢明颂,隐瞒可不是个好习惯。”晚醉又转了眼神看向马车附近忙碌的几人,又道:“他们也是。”

    谢元青抿唇看着晚醉幻化为狐狸离去的方向,垂眸不语。

    “谢大哥!走了!”明祺朝他招手,宋未桑与周祈安也朝这边看来。

    谢元青脚步一顿,从怀中抽出当初被他藏下的那张随笔。

    又细细流眄一遍,扬手挥去,抬步往城外走去。

    这座空城与一纸无名氏的随笔被人抛下,再无人问津。

    回程路上并没有人说话,就连平时闹腾得厉害的明祺也没说几句,被四时之镜拉入幻境所看见的,让人各有所思。

    半途宋未桑下车了,附近是她老家,她想回去探望,几人约了不日后在温家相聚。

    因使用急速符,几人又没日没夜地赶路,终于在三日后抵达了汝以郡。

    明颂再次睁眼看见的是温家熟悉的窗幔,她这几天昏睡得并不踏实,有时感觉能听见身边人说话却发不出声,有时陷入当初在不栖山秘境所看的预兆,仿佛置身其中。

    明颂伸手抚上额头,脑袋沉沉的,还有些没从梦境清醒的迷糊。

    门被人轻轻打开,脚步声刚踏入房门,便听见明祺朝外面扬声道:“娘!姐醒了!”

    话音一落,明祺端着瓷碗冲向床榻,搁置一旁后立马如连环炮般,“姐你终于醒了!身体怎么样啊?怎么这么久都没醒,你不知道我们可担心坏了...”

    劈里啪啦地说了好大一堆,明颂蹙眉,一开口才觉得嗓子哑得厉害。

    “你小声点...”

    后面又传来一阵快速走来的脚步声,温秋霁伸手打了一下跟个猴子似的明祺,“都叫你小声点了!”

    说完,便上前轻轻将明颂扶坐起来,柔声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明颂靠坐起来,摇摇头。

    温秋霁又从一边端上瓷碗,在床边坐下,瓷勺在碗沿刮去水后伸向明颂,“来,这药不苦。”

    明颂瞳孔微震,她的目光从药碗上移到一旁站得笔直的明祺,又回到面前笑容温柔的温秋霁。

    喉咙动了动,手在被子下面攥得紧了些,明颂有些迟疑,温秋霁又轻轻递了递手中的勺子,她才缓缓将头靠过去,抿下这一口药。

    明祺见此也放心下来,从一旁端过矮凳也靠着床边坐下。

    “你都睡了快一周了,外面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明祺张牙舞爪地说。

    明颂掀了个眼神给他,因药水的滋润,喉咙好受了些,她淡淡道:“怎么个翻天覆地,你说说。”

    “呃...”明祺语噎一瞬,瞥了眼明颂脸色,“外面下好大的雪,白茫茫的一片,你说是不是翻地覆地的变化!”

    明颂保持静默,不想理这个傻子。

    但明祺又闲不住嘴,一个劲儿地给明颂讲这几天的事。

    “嗯?未桑她回老家了?”

    明颂接过温秋霁手中的瓷碗,示意自己喝,闻言顿了顿,疑惑道。

    明祺颔首,”她说回家探亲,过几天再来汝以郡。”

    明颂饮下最后一口药汁,接过手帕后擦着嘴。

    “走了,让你姐好好休息,一天叽叽喳喳的。”温秋霁起身拍了下明祺的脑袋,催促着人。

    房门被人轻声阖上,明颂若有所思。

    躺了好几天,身体都变得有些僵硬,明颂决定出去透透气。

    门刚一掀开,寒风便呼啸过来,冷得刺骨。

    果然如明祺所说,玉京连着下了几天大雪,入目所及尽是漫天的白雪,天色将暗未暗。

    刺啦刺啦的踏雪声兀然响起,明颂循声望去,细雪落满了他的墨发,不知站了多久。

    玉色的衣袍留不住雪,谢元青神色淡淡的,信步朝明颂的方向走来。

    明颂愣怔在原地,视线落在他的眉眼,那一双黑眸看不清情绪,却见谢元青停在不远处,朔风将他的散发吹动,带走一片未融化的细雪,又覆上新的。

    “听说你醒了,我来把东西给你。”他说。

    明颂回神,疑惑道:“什么东西?”

    “解观玉的玉。”

    他伸手摊开,掌心赫然躺着那块暖玉。

    明颂站在房门处被寒风吹着,打了个喷嚏。

    她想着早拿早进屋,刚踏出房门一步,便听见谢元青说:“外面冷。”

    他收起手中的玉,眉头轻蹙。

    明颂脚步一顿,见此慢吞吞地回了句:“噢。”

    进屋裹上厚厚的大氅后,明颂才走出房门。

    她接过谢元青手中的玉,碰触到他掌心冰凉,抬眸看了眼,“你不冷?”

    谢元青微怔,摇头道:“不冷。”

    明颂有些尴尬,只好低头打量着手中这块玉。

    “周公子进皇城了,万风郡这次事态有些严重,近日应当不会出皇城,也许年节之前会结束。”

    “嗯,我知道。”明颂垂首低声回应。

    谢元青见对方墨发被细雪密密麻麻地铺满,又很快淌为水珠凝结在上面。

    “明颂,如果有人欺骗你,你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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