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在拍戏!”林涛跳起来:“那可是陈导的剧组!”

    陈导什么人,圈内出了名的黑脸霸王,放眼全娱乐圈,也没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大牌。

    这才开拍第一天,左亦奚怎么敢的。

    “我和陈导请了半天假,你把地址发我,我上出租车了。”

    -

    凌晨一点十分,左亦奚到达徐理和林涛所在的酒店。

    从左亦奚进门开始,林涛像只蚊子一样在他身旁转来转去。

    “哥,喝水吗?”

    “不喝。”

    左亦奚摘下口罩和帽子,闭眼躺在沙发上休憩。

    “哥,饿不饿,要不要给你点外卖?”

    “你忘了,我最近在控制饮食。”

    左亦奚睁眼,看着林涛写满心虚的脸:“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林涛:······

    装不了一点。

    林涛干笑:“也没什么特别大的事情,就是那个,徐姐有点事。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一起说。”

    房间的灯映在左亦奚冷漠的侧脸上。

    “好消息是,徐姐要和男朋友分手了,我亲耳听到的,她家里人还要给她相亲。”

    左亦奚扭开矿泉水喝了小半瓶,侧身问林涛:“坏消息?”

    “坏消息......”林涛搓手,心虚极了:“坏消息是徐姐受伤了,不过你别担心,是小伤,手擦破了点皮。”

    林涛简要描述了徐理受伤过程,重点描述了徐理英勇抗敌,不卑不亢的英雄本色,说完自己也吓一跳。

    他原来还会这么多成语。

    讲完瞄见左亦奚的脸色,立马噤声。

    左亦奚的脸色早就臭得不成样子,可怜的矿泉水瓶被他捏得变了形。

    “这个案子不是给夏风代理的,他没有来?”

    林涛:“徐姐说夏律师忙,这个案子又关系到郁鑫,她自己一个人来就可以,不需要麻烦夏律师。”

    林涛没说一开始徐理都不让他来,幸好他跟着来了。

    “警察说会好好审那个乖孙的,他打徐姐的过程都被我拍下来了,他自己也承认骗钱,坐牢没得跑。”

    被丢进垃圾桶的矿泉水瓶发出一声巨响。

    左亦奚:“视频发我。”

    “还是别看吧。”林涛支支吾吾。

    看到徐理躺在地上被救护车拉走的场景,左亦奚非得发疯。

    左亦奚没说话,捞起沙发上的黑色双肩包,手扶在门把手上要出去。

    林涛以为他去找徐理,忙拦住他:“徐姐早睡了。”

    大晚上去找人家被拍到怎么办,他俩今天都得死在这。

    不,他先死,被刘姐打死。

    “不是去找她,我自己开了间房,视频记得发给我。”

    门啪地一声关上,林涛反应过来只看到紧闭的。

    林涛犹豫再三,还是把视频发给左亦奚微信。

    但愿左亦奚今天看完还能睡得着。

    -

    昏暗的房间里,左亦奚静静坐在床边点开林涛发过来的视频。

    屋内没有开灯,房间外城市的余光钻进来,照着左亦奚冷冽的脸。

    他盯着手机将视频看了不知道多少遍。

    视频像素不够清晰,徐理的脸一团模糊,她孤零零站在人渣面前,陷进梧桐树的半边暗影中。

    左亦奚能够想到她和对方说话时的神情。

    认真,严肃,胸有成竹。

    她慢慢向前,对方慌张后退。

    拳头打上去的瞬间左亦奚的呼吸都快要停滞。

    他看到徐理重重摔在水泥地,再也没有起来。镜头东倒西歪,伴随着林涛的喊叫。

    镜头一隅拍到徐理的手臂,翻红的血肉裹着青灰碎石屑,触目惊心。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左亦奚把视频来来回回播放,直到手机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冲了一个冷水澡后还是没能平复内心的怒火。

    没有用。

    想去见她,时间地点都不合适。

    想去帮她,身份专业都不搭边。

    明星的身份是荣耀也是牢笼,把他绑在一个离徐理很远的孤岛。

    她并不是很愿意他们有接触,从第一次见面就能看出来。

    没有欣喜,只有惊讶。

    脑子蓦然想起上回徐理在耳边说过的话。

    “不要告诉别人我们认识,就这样挺好的。”

    陌生人。

    徐理希望他们是陌生人。

    他相信这是她的真实想法。

    她最大的缺点是心软,最大的优点是坚持。

    包容他的越界,坚持她的距离感。

    横跨在他们之间的不只有错过的七年时间,还有信任。

    可是完全没办法说服自己放弃。

    他真的不甘心。

    -

    睡不着,左亦奚踱步到阳台,微凉的夜风冲过面庞,能够让他的大脑获得片刻短暂的清醒。

    明天还要见她,不希望让她看到自己生气的模样。

    她不喜欢苦瓜脸,不喜欢压迫感。

    林涛说过,她更喜欢少年,喜欢阳光开朗的人。

    他不是开朗的人,但是幸好,他有演技。

    他模仿能力很强,学起来不难。

    她手还伤着,要给她买点骨头汤喝,她太瘦了,要补身体。

    隔壁阳台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椅子擦过瓷砖发出刺耳的拖音打乱了左亦奚的思绪。

    然后是一声清脆的声音,就像刀背划过红酒瓶塞,接着苦涩的烟草味掺杂着柠檬香随风飘到左亦奚鼻腔。

    大晚上的抽烟,嫌命长。

    左亦奚转身准备要走。

    “诶,左亦奚?”

    徐理的脸从茂盛的龟背竹中冒出来,唯一能动的右手夹着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忽明忽明。

    “你是左亦奚吧,不是的话也太像了。”

    深绿色龟背竹原本是当作两间房间的天然屏风,半米长的叶片一层叠着一层,种得密不透风。

    徐理艰难地用右手肘扒着龟背竹的茎叶,半张脸卡在翠绿的叶片之中,右脸上两道伤痕还未结痂,鲜红无比。

    左亦奚头回看到她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傻笑,好似他是什么第一次见的新物种。

    一时间不知道是徐理这个点没睡更气人,还是她抽烟更气人。

    “手伤着还抽烟。”

    左亦奚上前把徐理的烟抢过来,毫不犹豫按在地上捻灭,丢进垃圾桶。

    动作一气呵成,徐理反应过来时烟已经在垃圾桶。

    “你这人!”

    受伤和抽烟有什么必然联系。

    叶片簌簌移动,徐理生气地撤回一个自己,隔着龟背竹又点燃了一根香烟。

    看不到徐理的人,左亦奚只好动手去拨龟背竹,亲眼看着徐理抽叼着烟悠悠走进房里,咔嚓一声把窗帘拉上。

    左亦奚:·······

    -

    徐理给左亦奚开门的时候手里还拿着半截香烟。

    她倚坐在玄关的鞋柜上,食指和大拇指捏着烟尾深吸一大口,吐出的白色烟圈在半空飘荡。

    “圆吧,我练了可久了。”

    她脸上挂着懒散的笑容,直像个女流氓。

    怕左亦奚又抢,她将手举得高高的。

    左亦奚没管她的烟,视线全在她蜷缩在外套里的左手。

    “手给我看看。”

    “就破了点皮。”徐理支着左手往旁边躲。

    “别动。”

    左亦奚托着徐理的左手,半跪在她面前。

    轻轻掀开徐理的外套,终于看到被层层纱布包裹的左手。

    “我说了是个小伤,医生包裹得比较夸张。”

    徐理手上拿着烟不方便阻止左亦奚,她低头想要找烟灰缸把烟按灭,入眼就是左亦奚的大半个胸肌。

    他穿的深灰色真丝睡衣,天气热,衣襟第一个扣子大喇喇敞开,从徐理的视角看过去能一眼从他的锁骨看到胸肌最后到腹肌止步。

    而他自己浑然不知,还皱着眉头盯着徐理裹得鸡腿似的手自言自语。

    “这怎么湿了,手受伤了不能沾水。”

    “会不会太紧了,纱布包太紧不利于伤口恢复。”

    检查完手臂,左亦奚把注意力放到徐理的脸。

    微凉的指尖抚过徐理伤口周围的肌肤,痒得她控制不住往后躲。

    “别动。”

    左亦奚另一只手抵住徐理的肩,挡住她的退路。

    “伤口还痛吗?”

    他又往前进了一寸,呼吸打在徐理的鼻尖,徐理躲无可躲,偏头把有伤疤的脸转过来。

    徐理:“你再看迟点伤口都要愈合了。”

    徐理脸侧着,看不到左亦奚的表情,半天没听到左亦奚说话,以为他看完了。

    还未扭头,脸颊上吹过一缕热丝丝的风。

    属于左亦奚的温度。

    和上次的拥抱不同,这个距离和举动明显超出了普通朋友应该有的界限。

    徐理意识到了。

    她从鞋柜上跳下,没拿紧的烟蒂在拖鞋上烫出一个黄豆大的洞。

    徐理背对着左亦奚把外套穿好,拢着左手往房间里面走:

    “都是小伤,真的没事。林涛肯定和你说得很夸张,我晕倒其实是装的,不看着严重点怎么吓到对方,这都是我的伪装。”

    她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陷进酒店的沙发里,一次性筷子盘成的高丸子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摇晃。

    外套往下滑,露出半边紫色肩带。

    左亦奚不自然地移开视线,随手捡起徐理丢在沙发上的衣服叠好。

    徐理不爱收拾的习惯一直没变,房间里随处可见她的东西。

    左亦奚开始叠第二件衣服:“没必要以伤害你自己为前提,一开始就报警你就不会受伤。”

    “我知道,警察早晚能查到,但是太慢了。”

    徐理看着左亦奚:“你知道吗,只要想到他可能还在外面自在几天我就觉得恶心。”

    善良的人在痛苦,该下地狱的却在逍遥自在,凭什么呢。

    烟瘾又犯了,徐理揉着脑袋站起来,在房间四处找烟。

    刚随手放哪里去了来着。

    烦躁的时候就想抽一口,这玩意儿就像止痛药,不健康却有效。

    徐理并不常抽,她觉得没什么。

    但是左亦奚不觉得。

    他几乎是用恳求的语气:

    “不抽不行吗?你有咽炎,抽多了对嗓子不好。”

    “找到了。”

    徐理拿起电视柜的烟盒,倒出一根烟衔在嘴边。

    打火机在左亦奚手边的茶几上。

    “打火机丢给我。”徐理对左亦奚说。

    左亦奚没动。

    徐理笑着朝他走去,只是声音冷冷的。

    “想管我,也得有个理由。只是,我最烦被人管着。左亦奚,我得和你说个实话,这几年我变了很多,如果你是想到我这来怀念往昔,找回以前天真无邪,那可能让你失望了。”

    嘀嗒一声,第三根香烟被点燃。

    “我们能做朋友,但做不回以前的朋友,你懂吗?”

    徐理的话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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