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弟师妹!我回来了!”杨琼刚跳下板车便大声唤人,正搀扶已经清醒了的周华年下车的赵明薇被吓了一跳,有些胆怯不安地望向那边的木屋。

    没一会儿一间木屋内就出来一布衣少年,同样年岁不大的样子,本是青葱少年,却被一身灰衣压得有些老气横秋。

    看到白衣少女,原本表情冷淡的少年肉眼可见地神情一亮,但待他看到少女身后的赵明薇母女,眉心一蹙,双眼瞬间充满警惕,“她们是谁?”少年正处于变声期,音色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你又随便捡人回来,师父说了,再有一次就把你逐出师门。”

    “哎呀,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她们母女两也不像坏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杨琼安抚地看了眼局促的赵明薇母女二人,“这是我师弟,白术,他不是针对你们,先前我救过一人给师父带来了不小的麻烦,所以小白才如此警惕。”

    赵明薇点了点头,握着周华年的手却不自觉地加重了力气,被轻轻拍了拍,她扭头看向娘亲,对方牵起一个虚弱的笑,赵明薇的心瞬间安定下来。她是来为娘亲求药治病的,不能慌。

    灰衣少年仔细打量了赵明薇母女,身着破烂的衣衫,一人浑身新伤叠旧伤,一人面容灰败,确认她们构不成威胁,也收起了戒备,“你等下见了师父还是收敛点吧,小心真的受罚。”

    “好啦,小小年纪每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小心长不高哦。”杨琼取下板车上的行囊跑到白术身旁,揉了揉对方的头。

    白术嘴上拒绝:“别摸我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赵明薇在一旁却能看到少年脸上因为对方靠近泛起的淡淡喜悦。

    “师姐,你回来啦!你寻回蛇骨草了么?”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从木屋后绕了出来,略有些吃力地提着一个有她半人高的水桶。

    “那是自然。子苓,你准备烧饭了么?今天做什么好吃的!”杨琼连忙丢下行囊跑去接过水桶。“这么沉,怎么不叫师兄帮你。”杨琼埋怨地看了眼白术。

    “不沉的,师姐外出辛苦了,师父说今日都做你爱吃的。”子苓稚嫩的脸上扬起乖巧懂事的笑容。

    赵明薇看着眼前的温情,心中有些羡慕,这样温馨的场景她已很久没有体会过了,好在她还有娘亲相伴。她暗下决心,娘亲一定不能有事,她已经没有父亲了,不能再失去娘亲。

    杨琼没有忘记正事,“师父呢?”

    “师父在二楼配药呢,”子苓面露担忧,“又是两天没合眼。”

    “哎,师父总是这样。”杨琼叮嘱师弟先将周华年安顿到客房,然后抱着行囊走到赵明薇身旁,“小薇,走,我带你去见师父,待会儿你扮得可怜点儿……算了,你这样子已经够可怜的了。”杨琼看着赵明薇衣衫褴褛的样子眼露心疼。

    赵明薇垂眸乖巧地应了。

    ~~~~~~

    “笃笃。”杨琼敲了敲门。

    “进来。”门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女声。

    杨琼示意赵明薇跟上。

    屋内是好闻的药材味混着笔墨香的清冷香气。

    “师父,我寻到蛇骨草了。”杨琼一改在楼下的嬉皮笑脸,神态恭敬地看着正坐在长桌前的妇人。

    妇人身姿清瘦,一头乌丝随意挽在脑后,用一木枝固定,面前长桌上摆满了晒干的药材和医书,听到杨琼的话,她从药材堆中抬起头,目光锁定在杨琼身旁乞丐似的赵明薇身上,神色一肃。

    “琼儿,师父先前说过的话你都忘了么?”

    “师父,徒儿知错,只是这次见小薇她们母女二人实在可怜,你就帮帮她们吧!”杨琼声音诚恳。

    赵明薇知道娘亲的性命可能就靠眼前这个妇人了,她死死盯着对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神医,求求您救救我娘亲,只要您能救我娘亲,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您了。”

    这不是赵明薇第一次求人,她也曾乞讨过,但这是赵明薇第一次下跪。她记得父亲曾在念到书籍中的“男儿膝下有黄金”时语重心长地告诉她:“女儿膝下亦有黄金,不卑不亢方能成事,不可轻易下跪,失了尊严,任人拿捏。”

    但她如今已经不是尊贵的宰相千金了,除了出卖自己和尊严外,她一无所有,甚至只能祈求对方接受她舍弃尊严的跪拜。

    可她的尊严并不能换来同情怜悯。

    妇人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们这儿不是善堂,你们还是另寻出路吧。”像是对赵明薇母女命运的宣判。

    “师父!”杨琼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师父,似是不明白对方的冷漠。妇人却已收回了视线,继续沉浸在药材与书卷中。

    赵明薇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怎么办,娘亲的病该怎么办。

    “我求您了,神医大人,我娘亲真的病得很重,求您救救她吧,我可以给您当牛做马。”赵明薇狠狠叩首,额头很快红肿起来。

    “小薇……”杨琼不知如何是好。

    妇人似是将外界隔绝在外一般,不仅不为所动,还翻了一页书卷,唤杨琼来身旁,“琼儿,将蛇骨草拿来,来替我念此页药方,我要配药。”

    “师父!你怎么可以如此冷漠。”杨琼有些抗拒,但还是在师父威严的目光中屈从下来,愧疚地看了眼俯趴在地上哭得肩膀颤抖的赵明薇。

    “蛇骨草三钱,龙胆草一钱五分,人参二钱……”杨琼心有怨气,念得飞快,但妇人并不受影响,快速找到对应的药材码了起来,她甚至不需要称,手一掂便知道重量,“朱砂半钱,没了。”杨琼合上书页,一改先前恭敬的态度,撅嘴赌气般负手站在一旁。

    妇人将最后一味药材称量好放在码好的药材堆上,朱砂有毒,她谨慎地使用了秤盘。

    将这堆药材包好,她又下命令:“再念。”

    杨琼本就心中不满,反骨上来,“师父我外出寻药累了,小师妹应该已经烧好了饭菜,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妇人哪里不懂她的脾气,“念完再去。”

    “我累……”杨琼抱怨的话还未说完,一旁便传来赵明薇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

    “蛇骨草三钱,龙胆草一钱五分,人参二钱……”妇人神情微动,反应过来后开始照着赵明薇的话快速地翻找药材。杨琼也面露讶色,低头翻看方才念过的药方对照。

    甘草一钱五分,“甘草一钱五分”。

    黄连一钱,“黄连一钱”。

    ……

    朱砂半钱,“朱砂半钱”。

    竟是分毫不差!

    杨琼震惊地看向地上干瘦如杂草般的少女,这,这是什么,方才少说有20多种药材,她竟然没有一个错漏,甚至顺序都完全一致,这就是传说中的过目不忘……不对,过耳不忘么?

    “师、师父。”杨琼被震撼到有些结结巴巴。

    妇人将暗红的朱砂放在药堆上,侧头看向仍跪在地上的赵明薇,少女正眼巴巴地望着她。

    “你先起来吧。”她抿了抿唇。

    “您不答应救我娘亲,我便不起来。”赵明薇这话有些无赖,可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可愿随我学医。”

    妇人低沉的声音传入赵明薇耳中,如冰雪化冻。她心跳飞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师父!请受徒儿一拜。”她再次深深叩首,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滴在地面上。太好了,娘亲有救了。

    杨琼神情瞬间雀跃,“师父!您还需要我来念药方么?或者让小师妹来给您背!”她从善如流地叫起了赵明薇小师妹。

    妇人白了杨琼一眼,“一会儿用完饭去将方才这药煎了给你小师妹喝,第二幅七日后用,她自己也需要补补气血。”

    “师父,我就知道您最善良了!”杨琼将自己之前说妇人冷漠的话抛之脑后,有些谄媚地接过两包药。

    “你叫什么名字?”“周小薇。”以防万一,赵明薇在外一直用着化名。

    “小薇,带我去看看你娘亲吧。”妇人背手出了门。

    “是!师父。”赵明薇心中巨石放下,满心欢喜,连忙追了上去。

    ~~~~~~

    京城,皇宫内。

    国师尹兆正从皇帝寝宫出来,神色凝重。皇帝的身体如今是越来越差了。

    为了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他多年来从各处寻得美女,以五行八字可旺国运为由暗中为皇帝和朝中权贵献上美色。只是没想到皇帝竟丝毫不知节制,如今龙体每况愈下,已有朝臣意欲弹劾他的行为,都被他以各种方式压了下来。他想到多年前自己的劲敌赵显德,他曾预想过很多铲除异己的方式,却没料到对方虽足智多谋,但对危险毫无防备,被自己轻易得手,每每回想到这场胜利他都不禁露出一抹自得阴狠的笑。只差兵权,他尹兆便能大权在握,将来这大月,还有谁能斗得过他尹兆。

    而在此之前,皇帝不能出事,否则他尹兆必然会因此前种种引起怀疑,况且再来一个皇帝,可就不一定能这么好操纵了。不过,他还是要做好万全打算。

    思怵片刻,他调转方向往二皇子寝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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