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愿对于珠宝的了解,来自好友赵明熙的简单科普,不算大众的梗,没想到这人竟然懂。

    她并不知道苏家和庄家一向往来密切,庄裕家里做珠宝生意,翡翠相关科普他端着酒杯能滔滔不绝一整晚。

    “骂人的话挺冷门。”苏哲尧鞋子踩在小水洼里,手里的公文包随着步子一晃一晃,空气里弥漫雨未尽兴的闷,并没有接她那句话。

    金愿疑惑自己没有告诉他餐厅他却能走对方向,“别告诉我我约的资源就是你?”

    话说出口也觉得好笑,他们这种人哪里会需要和普通人相亲,若是想见她,他多去几次酒吧就行,无需还通过中间人做媒,兴师动众。

    苏哲尧忽然停下,转身转到一半,身后的人险些撞上来,他微偏了偏身子,与她对视,“如果不是冉冉捣乱,我现在人应该已经在酒会上了。”

    金愿没做停顿,越过他走到前面,“你还没说你抓周抓的是什么。”

    “你猜的很接近,是水晶。”

    “哦,水晶代表好运。”金愿点点头,她老家十八线小城,周岁宴一般就家里人吃吃饭,摆在小孩子面前的小玩意儿也就那么几样,她没见过哪家抓周有水晶。

    “不是普通水晶。”苏哲尧视线落在她裙子上金色的亮片上,“是个水晶材质的骰子,外公说大师当时断言我有偏财运,所以我谈生意很喜欢约人去澳城谈。”

    金愿愣住,听说过有钱人迷信,但至少也是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周岁就信天命的,她还是头一回听说。

    但她总算明白了,为何他那日淡定自若,事后还说他有把握。

    原来也不过是要看老天爷脸色。

    “赌什么?”金愿斜他一眼,实在想要在他顺遂的人生道路上绊他一脚。

    “你说。”和那晚一样,他有把握,不论她和他赌什么。

    “赌你今天是不是还那么劣质翡翠。”

    金愿撂下这句话,推开餐厅的门走进去,收银台边站着的服务员立刻迎上来,问她几位。

    她扫了眼窗台边的位置,一男一女,女孩不是于双双,很明显那男人也不是她今天的约会对象。

    金愿没往里走,一只手搭在收银台上,仰头对着空调出风口,骤然降低温度的气流拂面,金愿长长地吸了口气,摸出手机给于双双去电话。

    于双双那边还是无人接听,金愿没等电话超时挂机,先一步挂断,走出门去。

    苏哲尧似乎比她更耐热,今天最高温度38.6度,他穿长袖长裤,走了十多分钟,似乎一点汗都没出。

    难道心静自然凉?

    可她怎么不信,她那句话丢出来,他还能心静得了么?

    虽然很难理解,但金愿知道,没有男人可以接受自己被女人用那种话羞辱。

    可是苏哲尧好像是个例外。

    金愿胳膊直接挽上他的,挑衅:“敢赌吗?”

    “我没输过。”苏哲尧语气淡淡,任她挽着胳膊,伸另一手去拦出租车。

    空气安静一瞬,谁都没有再说话,一辆辆车驶近又驶离,终于有一辆车停在他们面前。

    苏哲尧绅士地开车门让她先上车,平举起公文包以防她撞到头,金愿往里挪,先接过他的公文包,下一步才是系上安全带。

    我国交通法规定,驾驶人和副驾驶乘客都需要系安全带,但对后排乘客没有硬性要求。

    金愿这看似多余的举动,让苏哲尧嘴里的话又多压了几秒。

    察觉到苏哲尧探究的目光,金愿手再次贴上他胳膊,随意道:“以前出过车祸,怕死。”

    “那你坐的这个位置相对来说是最安全的,要是出车祸,我死的比你快。”他学她的淡定。

    金愿出过车祸,说得轻巧,实际在抢救室抢救了六个小时,经历过两次心脏骤停。

    命运多舛,她现在已经不敢期待先苦后甜了。

    人与人之间相交,最忌讳交浅言深,苏哲尧没有多嘴问,金愿便没有说后面的。

    也没有反驳他要是一起死呢,她当然也是不愿意的。

    她怕死,哪怕是有人愿意陪她一块儿。

    不继续东拉西扯,苏哲尧报了个酒店名字,司机放下手刹前往左后方看了眼,摁了下喇叭才起步。

    金愿觉察到司机这一举动,知道是自己刚才的话对他起了警醒作用。

    金愿上班一直是挤地铁,偶尔赶不上的时候打个车,从来不和司机交谈,但所有出租车司机在她心里都是差不多的形象。

    爱钻空子,麻木不仁。

    更有甚者动不动就骂上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她极少能在途中保持身心愉悦。

    但此时此刻显然是不同的。

    金愿猜测这司机慧眼识珠,能分得清普通人和有钱人的区别。

    “刚才你说的打赌,”苏哲尧直视她的眼睛,问她:“赌什么?”

    金愿以为他忘了前面她说的那句,脑海里正思索是要重复一遍之前那句,还是换一个正经点的赌,苏哲尧适时补充:“我是说,赌注是什么?”

    “你来定。”同样的话,金愿又抛回给他。

    “你提议的打赌,还是你定吧。”苏哲尧扯了扯衬衫下摆,懒懒靠上椅背。

    “我可以敲竹杠吗?”金愿试探。

    “我是守法公民,不赌钱。”

    “赌那盒雪茄。”金愿抿唇,有些心虚,上回她在他的场子矢口否认,现下又不打自招。

    “不对,是半盒雪茄。”准确来说是三支。

    苏哲尧那盒雪茄一共四支,他抽了一支,剩下三支随意搁在茶几上,避开了那一滩因吻倾洒出去的红酒。

    苏哲尧显然没有猜到她会想要这东西,定定看了她片刻,“但如果我赢呢?”

    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去验那几支雪茄了,后面的剧情发展已经足够可以证明,就是那盒雪茄有问题,他中了苏卓安排的美人计,明明胜券在握的和冯总的谈判,也因为泄露底牌以失败告终。

    他百分之百确定那盒雪茄有问题,而金愿拿走它,很明显是消灭证据。

    苏哲尧想逗逗她:“如果我赢,我要你做我的人。”

    她是苏卓挑的人,自然深得对方信任,那日在澳城虽然最后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但至少冯总撤资的决定板上钉钉,苏卓的目的也算达成,而关于男女之间那一part,他无所谓金愿是怎么说的。

    但如果她能倒戈,他倒是愿意和她演一段露水情缘,起码在稳住袁鸣声之前,他可以在防自家人这件事情上少花些精力。

    金愿和司机师傅同时深吸一口气。

    后者是惊讶于这种非私密的场合,苏哲尧话说的一本正经,且面不改色。

    而前者,是没想到他会要一个本就唾手可得的东西。

    金愿并不想掩饰什么,她对他信号明显,不论是澳城那晚,还是这段时间耗在“苏一”蹲他。

    苏哲尧知道自己这话很有歧义,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是指,如果我赢了你,以后你和苏卓汇报工作的时候,按照我说的做。”

    “表面听他的安排,实际你是我的人,只告诉他我想让他知道的信息。”

    他就是想策反她。

    金愿听不懂,她不认识这个“苏卓”,也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但苏哲尧明显不愿再给她更多时间,按住她手,将手掌翻了个面手心朝上,他挠了挠她手心,又道:“我赌我今晚还是劣质翡翠,以后也是。”

    “什么意思?”

    “虽然金小姐魅力难挡,但我赌自己可以经得住诱惑,那日可以,今日苏某同样也可以。”

    苏哲尧以为,抵挡美色和戒烟一样,前期最是困难,但只要坚持拒绝几次别人递上来的烟,以后就可以一直拒绝。

    他就是这么戒掉的烟。

    那趟从澳城回来,苏哲尧就听庄裕说了路易林要回国的事儿,那时候恰逢“苏一”装修,庄裕半是惊喜半是忧愁地说:“路哥回来以后热闹是热闹了,但那另外两个跟屁虫肯定也要阴魂不散来你这儿,云霄也就罢了,路琪飞那家伙闻不得烟味,他们哥俩感情好,你这儿要想做路哥的生意,我看连烟也是不能抽了。

    苏哲尧这才意识到,有人闻不得烟味。

    路易林在墨尔本的这几年,抽烟已经变成吃饭喝水一般的习惯,苏哲尧突然开始戒烟,就连苏冉都以为她外面多了个嫂子。

    能让男人戒烟的,除了爱情还能是什么?

    苏冉坚信她哥在威尼斯人英雄救美那事儿定有后续。

    苏哲尧没兴趣要回那半盒雪茄了,他现在不抽烟,冯总撤资也成为不可更改的历史。

    而更重要的一点,“如果她赢了,那半盒雪茄归她”的否命题是“如果她输了,那半盒雪茄还给他”。

    所以他没必要浪费一个谈条件的机会。

    他也和自己赌一把。

    就赌她拥有女人最普遍的弱点——容易色迷心窍。

    苏哲尧谦谦君子形象在圈子里俘获过不少女孩子青睐,依照金愿那晚的情真意切和这段时间坚持不懈的酒吧蹲守来看,金愿虽然目的明显,但也不是不可能夹杂私欲。

    他要做的就是把她的私欲放大,利用,成为他反击苏卓的武器。

    但很显然,金愿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在勾引你?”金愿不做表情管理,娇艳的脸上浮现羞愤。

    苏哲尧连忙矫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貌本身就存在勾引人的能力,我是在夸你。”

    “你夸人和我骂人一样含蓄。”金愿垂眸,被激将得口不择言:“好啊,既然苏老板无往不胜,说好的一辈子没种,就算不在我们今天的赌约之内,算是附赠产品,也要说到做到。”

    “苏老板要是做不到,怎么办?”金愿又将皮球踢了回去。

    “如果我赌品这么差的话,以后再不踏足澳城,我戒赌……你看行不行?”

    车身颠簸,轧过一片坑洼不平的老路。

    金愿身子晃了晃,倒进苏哲尧怀里,被他双手反应敏捷地稳住双肩,目光相对,算是达成一致。

    谁也没有想到,当日两人话赶话随口说的两句,偏巧就这么押中了感情卷的最后一道大题。

章节目录

倾澳佳人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卢意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卢意并收藏倾澳佳人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