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听夏低头望向虚握的拳头,淡淡地说:“不用婚礼,我们去民政局领证,低调点好。”

    婚礼,纯洁又美好。

    以前,她也曾幻想过迈入婚姻殿堂的场景,跟喜欢的人手牵手,在漫天繁星的见证下相拥,亲吻,许下共度余生的承诺。

    是盛大的,又是私密的。

    私心认为,那是最梦幻的时刻。她披着长长的婚纱,笑意直达眼底,不掺杂其他情绪,那是最真最纯的幸福。

    如今想来,终究是童话罢了。

    “婚礼要有,想好后发给我,我让人布置,时间地点你定。”

    “不用这么麻烦,我不用婚礼。”

    她一口拒绝了。

    秋寻没懂,再次询问:“确定?”

    “嗯。”听夏握紧拳头,把裙子攥紧,“不用。”

    ……

    “先把刚刚提到的协议拟好。”

    在两人的商量下,他们拟好一份结婚协议,听夏反复检查确认后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

    而秋寻,没细看,拿起笔迅速写上自己的名字。

    就此,达成一致。

    “合作愉快。”秋寻向她伸手,她回握住。

    他的手掌宽厚,指腹粗糙,伴有温热。

    她启唇,轻声说:“合作愉快。”

    “明天,我们去民政局。”

    “嗯。”

    一天,仅一天时间。

    她得知她要结婚的消息,对方是秋寻,两人还签了一份协议。

    快得让她难以想象。

    时间再一晃,结婚证到手。

    车里,听夏系好安全带,小声说:“我回去一趟,把衣服日用品带过来。”

    “嗯。”秋寻没反驳,他给她准备了几个柜子的衣服,什么款式都有,以前那些旧衣服带不带倒是无所谓。但她开了口,他便不会拒绝。

    这是她的选择。

    福达大院内,一辆低调的黑色小车停靠在三栋楼下附近。

    听夏松开安全带,“你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上去就行。”

    “好。”

    听夏下车,不让他上去是怕他听到些冷言嘲讽,那些话不太好听,她不想他听见。

    来到四楼,听夏用钥匙拧开门,随即见到正在看电视的孙芳,以及她的儿子赵余。

    “回来啦,证领了对吧?”孙芳磕着瓜子,余光扫向她。

    “嗯。”

    “对嘛,我就说很好。”孙芳扔下一把瓜子,径直走去挎住她的肩膀,“人怎么样,长得还不错吧,身体健康?”

    “嗯。”听夏浅笑,孙芳看不出什么信息,毕竟她平时应付她时也差不多是这种表情。

    不过她看这样子也能想到,那个儿子应该不咋样。

    “我拿几件衣服。”听夏把肩膀向内缩,然后往房间走去,孙芳拍拍她的肩,“慢慢收拾,不急~”

    孙芳似是想起些什么,三两下走到走廊向下看,果然停了辆车。

    “唉哟,夏夏呀,以后你得多回来看看我噢,长这么大突然离我这么远,我还有点舍不得呢,你——家——是——不——是——很——大——啊!”

    这张扬的声音,听夏在房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就知道会这样。

    接下来,那些平时要好的邻居全会聚过来问长问短。

    不出意外,这时候就来了。

    听脚步声还不止两三个。

    “哎呀,我们夏夏回来了呀。”其中一个张阿姨搂住她的肩膀,“跟张阿姨说说,那家人没欺负你吧?”

    “没有。”听夏继续叠衣服,从柜子里面拿出铺了一层灰的麻包袋,抖两下抖散灰尘,拉开拉链往里塞衣服。

    “那人怎么样?俊不俊?有没有照片让张姨看看呀~”张阿姨眯眯笑,上下打量她这身新衣服,大手摸几下她的背判断布料的价格,“这衣服真好看,哪里买的呀?”

    “大街随便买的,三十一件,以前很早就买了,一直没穿。”

    “哦,这样呀,我就说嘛,这料子滑滑的看起来蛮怪的。”张阿姨收回手,四处张望房间有没有变化,她的手、脖子有没有新戴什么东西,“你老公没送点啥吗?”

    “没。”

    “这有钱人怎么这么抠门,婚都结了,一点东西不送。”张阿姨碎碎念,见没什么新鲜事抬脚就往外跟其他人闲唠嗑。

    “啧啧啧。”孙芳翘起双手,“哎呀,我说有些人别太羡慕,我们夏夏可是嫁入了豪门,出门都有司机接送,你们有这待遇吗?”

    其他人老早望见那辆车停在楼下,其中有一个刚路过的快步跑来,“司机长得很帅,夏夏,有电话吗?给我们介绍介绍。”

    “没。”听夏塞好衣服,拉开抽屉,把日记本放进去,还有其他一些生活用品,水杯毛巾之类的东西。

    孙芳靠在门边,“夏夏,那边连毛巾都没准备?你这毛巾用一年了吧?还带过去?”

    “还能用。”听夏她现在欠了两百万巨款,吃穿用度得好好计划,早点还清早点奔向自由。

    能用的东西继续用,除了水电床铺等那些,其他东西她不准备用秋寻的。

    以前没用完的本子重新装订,又是一本新的,刚好用来记账。

    孙芳见她还是那么省,想来那家人对她不会多好,多半是个大坑。

    反正拿了一百万,接下来怎么样她可管不着。

    “我收拾好了,阿姨,谢谢你收养了我。”听夏看着孙芳,对她鞠了个躬。

    孙芳没扶她,只点头,“以后好好过,别太想我。”

    听夏背起大麻包袋往楼梯走,杂言杂语在背后响起。

    “说了豪门没那么容易,你看,嫁过去人家没把她看在眼里,就派了一个司机来接,以后日子得多苦。”

    “唉,夏夏的命还是太苦了,也不知她老公是个什么人。”

    “有钱苦得过我们?”

    “连毛巾牙刷都自己带,能对她多好?没听过一句话吗,越有钱越抠门,指不定老公是个没话语权的窝囊废。”

    “你嘴怎么这么毒,人家夏夏哪得罪过你,你说这话你良心放哪去了,人夏夏经常帮你看孩子这事你忘了?你可真没良心。”

    “你就是羡慕。”孙芳吊起嗓子跟过去,“闺女,闺女,等我。”

    孙芳慢悠悠跟上去,在快到一楼时,抢过她身上的袋子,“我来,我来。”

    听夏放开,袋子的重量压得孙芳没站稳摇了几下,“还是我来吧。”

    “没事,这点路,妈能走。”孙芳背着袋子往小车走去,咿呀咿呀喊,“哎哟喂,夏夏,你东西真多啊。”

    “嗯。”

    袋子扔到地上,秋寻从车上走下来,拉起尾箱,把袋子放好,“麻烦你了阿姨。”

    “不麻烦的。”孙芳看傻眼了,手肘怼两下听夏,“司机挺帅,麻烦你送我们家夏夏回去啊。我这个当母亲的……”

    孙芳挤半天没挤出一滴眼泪,转头抱住听夏,“夏夏,慢走啊,想妈妈多打电话多让司机送你回来,妈妈一直都在,妈妈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听夏低垂眼眸,她来这个家这么多年,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她说,她是她的妈妈。

    不是让她喊阿姨么……

    六岁那年,她从福利院到第二个家。

    她在福利院时,经常听那些出去的孩子回来说,他们都叫养父养母爸爸妈妈。于是,她便跟他们一样,叫爸爸妈妈。

    可她刚念出妈妈两个字时,孙芳当即纠正她,“夏夏,妈妈不是谁都能叫的,我不是你妈妈,叫阿姨,乖。”

    从那以后,她一直叫的阿姨。

    拥抱没有温度,听夏任由她搂着,直到她放开才勉强挽起一个笑容。

    “让妈妈再好好看看你。”孙芳捧住她的脸,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看遍,“好了,走吧。”

    孙芳将她推过去,挥手再见,“慢走啊,妈妈会想你。”

    听夏没说什么,开门坐进去,手指又开始抠。

    秋寻从后座拿来一只可爱的玩偶小熊,“它很孤单,抱抱它。”

    眼睫毛扑朔,听夏接过小熊,心情很复杂。

    她抚摸小熊的头,戳它的脸,小手,戳着戳着,把眼泪戳了出来,透明的液体滴到小熊身上,她意识到自己失态,匆忙道歉,抽纸巾把它表面的泪水擦掉,“对不起。”

    “……”

    车外的风呼啸而过,秋寻看两侧路况时总会瞥到听夏。

    或许是哭得有些累,她坐在那安静地闭上眼睛,呼吸均匀,手里抱着那只小熊。

    他找了一个不太吵闹的地方停下,拿出手机敲打一连串字发送出去,而后翻开笔记本专心工作。

    一小时后,他望向车前眺望远方休息片刻,余光扫到身侧微微蜷缩的人儿。

    她的皮肤冒起鸡皮疙瘩,双手环抱取暖,可惜没用。

    他把温度调高,转而继续工作。

    几小时后,太阳落山,月亮升起。

    听夏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还在车内,挪动一下看到秋寻戴着眼罩休息。她怕吵到秋寻,动作放得极轻。

    小腿抽筋,她揉动自己的腿,揉到不抽才重新靠背,这时,她忽然发现,她的座位放平了!像一张小床一样舒适。

    难怪她从白天睡到黑夜,以前她坐车出门,哪怕睡成猪,不到一小时肯定醒一次。

    那些座位坐得那么难受,想一觉睡到目的地再醒是件不可能的事。

    秋寻还在睡梦中,她离他好近,近到伸手就能碰到。

    他的鼻子挺拔,有点像涌动的潮水,顺延而下的嘴唇微薄,纹路清晰有些干燥。胡子刮得干净,下巴到耳朵的线条清晰锋利。

    右侧耳朵有两个耳洞,一个在上方,一个在耳垂。

    她好奇,他会喜欢戴什么耳钉?

    凸起的喉结吸引她的注意,有那么一刻,她想伸手去摸。

    那是一颗有魔力的果实,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即可触碰,后面掀起的狂风暴雨怕是一时不能停歇。

    她收回视线,再盯下去被发现怎么办?

    可她好想,好想碰一下。

    听夏你疯了?!他是债主!碰一下两百万!!!

    顿时,她不想碰了。

    他好贵。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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