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这么做吗?”

    勾紊收起九尾,化作人形,却没有伸手去接男人递来的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立即听从命令。

    男人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道:“你早就知道的,如今又何必再问。”

    “可是你们已经朝夕相处二十年,她是……”

    勾紊想说什么,可是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男女之情,蝇营狗苟,不可与无极之崛起相提并论!我心已决,收起你的心思吧。”

    他沉默许久,最后将紧握的拳头藏于袖袍之中。

    “是。”

    ……

    “你叫长蕴,生于青山北海。

    北海不是海,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雪原。那里没有四季常青的绿植,取而代之的是连绵起伏终年覆雪的山脉。

    你和爹娘隐于这白皑皑的天地间,如今修为半步元婴,能在合体后期的母亲手中接下两招……”

    头正在隐隐作痛,似乎有一双手遮住了向过去窥探的视线。

    长蕴看看自己,皮肤紧致,体态轻盈。明明已经不是孩童之躯了,却想不起来任何童年之后的事情,甚至记不起师门的样子、父母的名字。

    她急忙探查丹田。

    幸好!金丹还在。

    于是,她想调息打坐,运转一下自身内力。

    一只裹着白丝手套的手按住了她的动作。

    “你重伤未愈,浑身骨头都碎了不少。就在床上躺着静养吧。”

    说话的人是春茫,一名医者,在河畔的宴席上发现了重伤昏迷的她,于是带到自己家中治疗。

    催生河常年沸腾,用以烫生食能保留食材最原始的鲜嫩。

    河岸大部分区段常年被皇室征下,仅仅用于宴请来宾,或是满足皇室子弟间的自娱自乐。

    河中央是一团雾,很热。当时她整个人溺在滚烫的河水中,却被封住七窍,被煮成一具“熟尸”。一个月之后,封印自动消除,她醒了。

    于是发生了刚刚的一幕。

    究竟发生什么才让她受了这样严重的伤,甚至失去记忆?父母、同门是否安好?

    来不及多想,院子中突然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你在吗?有急事!……喂!再不来给我开门,我就要翻墙进来了?”

    不见来人,便闻其声。

    那是一道及其清澈声音,主人听着十分年轻。

    春茫方才正在屋子里和长蕴对话,院门还颇有一段距离。距敲门声初次响起,时间已经不短,况且他腿脚不便,来不及赶过去。

    但来人似乎等不及了。

    只听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而后突然地,一抹鲜红划过石青色。

    四周气流涌动,激起不知名的草药渣与尘粒一齐飞扬,在空中缓缓停滞,一瞬间又尽数落下。

    长蕴闻声望去,少女刚从墙外翻进来,一条红绫扎起的高马尾随着她的动作甩出一道灵利的弧度。

    “阿满,我不是告诉过你耐心等我一会儿吗?你又翻墙。”

    春茫皱了皱眉,明明是训斥的话语,语气中却包含许多纵容。

    “哥,翻个墙而已,别生气!”

    随后,春满转头朝长蕴绽开一个笑容:“听说你醒了?恭喜!这么重的伤,却这么快就能醒过来,厉害!”

    她拱手抱拳,双手猛地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

    春茫听了这话,倒是严肃了许多:“说什么呢,伤好得快是好事,你还希望她慢点恢复不成?”

    “没有没有,抱歉仙友……是在下唐突了。”春满摸摸鼻子,一时不敢多说什么,生怕说错话。

    长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一旁突然出现一道幽幽男声——

    “他是春茫的妹妹,沉迷修炼,把脑子给修坏了。整天幻想自己是仙门游侠,遇见人就叫‘仙友’,我看她哥最应该先给他看看脑子。”

    声音的主人音色独特,不是春茫,更不是春满。

    她被吓得一个激灵,反应两秒后,瞬间汗毛竖立。她浑身僵硬地侧头看去,发现,不是什么鬼在说话,而是一个陌生的白衣少年。

    这人从上到下一身白色,连手腕上都用白布缠了起来,只露出指甲微微泛青的手指。

    他正盯着长蕴,眼神不算友善。剑眉之下,一双窄而曲线锋利的凤眼更显得整个人阴森森的。

    “你怎么了?哪里不适?”春茫发现了她的异样,关心道。

    长蕴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假装无事摇摇头,没将自己所见直接问出口,而是偷偷观察着春家兄妹的反应。

    只见春满丝毫没有异样,仍然热情四溢地坐着自我介绍。

    “小仙名春满,号九龙,虽自学剑法,但潜心求道,相信总有一天能成为一代剑仙!”

    “她轻狂惯了,你不要介意。”春茫在一旁说。

    春满已经将手放了下来,又顺着长蕴的目光向白衣少年方向指了指。

    “你……为何一直看那处,有什么东西?”

    在长蕴的注视下,他伸过去的手竟然直接穿透了少年的衣裳!

    长蕴按下心中波澜,装模作样地也伸出手往同处指:“那边吗?没什么东西,刚刚好像有只老鼠,现在不见了。”

    手指触碰白衣男的那一刻,她感受不到触摸人体应该有的触觉,只有心理作用下微微颤抖的手有些发热。

    下一秒,白衣男子就诡异地消失在了眼前,一切仿佛幻觉一般。

    “啊啊啊——我哥家怎么会有老鼠!”

    春满尖叫,长蕴的心也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她摸了摸额头,才发现自己出了很多汗。

    现在基本能确定,春满、春茫两个人都是看不见白衣男的存在的,独独她可看见。

    难道是受伤失忆的并发症?

    思来想去,她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如果这是什么邪祟缠身,多半是冲她来的,这两兄妹帮不上忙不说,让他们知道说不定会连累了他们。

    “我去看过了,根本没有老鼠,仙友是看花眼了吧!对了,还没问仙友尊名是何,师从何处啊?”

    “我叫长蕴,师从家母。”

    “哦,原来是仙门世家,长蕴仙友,幸会!本来想拉我哥一起的,但既然长蕴仙友是同道中人,不知是否有兴趣和我一起参加四方游学?”

    “阿满……”

    春茫蹙眉,似乎想要制止,但挡不住春满热情似火。

    “这可是各界学习交流的好机会!由稚州最富名誉的琼华派联合四方宗派发起,参与者不限修行门派,普通人也行,只要在大试中胜出就可以无条件进入不同宗派旅修,你看——”

    她从芥子囊中取出一个卷轴,悬于空中缓缓展开。卷轴中间由上到下荡开几行文字:

    诚邀各友前往昆仑山,同仪天下修行,寻求大道万千。

    信物:绽放的藏红花。

    不论手段,不问来源,凡携此物者,可入琼华派山门。

    ——琼华派,临清真人。

    长蕴被这几行字吸引了。

    “不论手段,不问来源。”

    如果没猜错难道就是说——此花可以是自己亲自采来的,亦可以是用真金白银买来的,甚至是偷、抢……

    “藏红花是什么珍稀品种吗?”

    春满摇头,解释道:“重点不在于藏红花,而在前面的‘绽放’二字。藏红花只生长在敦原的赤山林里,摘它不成问题,重要的是时间。”

    “车马缓慢,就算是上等的千里驹,从敦原赶往稚州至少需要五个时辰,而离开母树的藏红花后两个时辰之内就会枯萎,而且花苞离了枝头也不会继续绽放。”

    “因此,想要让藏红花直到琼华山门都保持绽放,只有四个方法。”

    春满卖了个关子,很快又忍不住说了出来——

    “一,也是最常规的方法,就是御剑赶路,在两个时辰之内将绽放的花朵送到琼华派。”

    “二是位移符箓或者传送阵,阶段式传送到昆仑山。这是符修和阵修常用的手段,要消耗大量灵气,很考验技术。”

    “第三种,大户人家可以砸银子,让前面的两种方式为他们所用。”

    钱虽然无法解决这世上所有的问题,但能解决十分之九,剩下的十分之一能用钱缓解。长蕴深谙这个规律。

    “那最后一种呢?”

    见长蕴问出这句话,春满骤然停顿,没再说下去,似乎很享受被提问者需要的乐趣。

    春茫却在此时突然插嘴。

    “是药王谷药女,春不容,对吧?”

    “哥,你为何要抢答!”

    见春茫抢了他话头,春满像个零钱罐被打碎的小孩,脸上有些委屈。

    春茫脸上带着笑意:“好好好,我错了,你继续说。”

    “药女馥千容,师出药王谷。她有一春风手,可逆转万物之凋零……”

    就算是枯萎、风干、碾碎后的残片都能还原一朵盛放的花?听起来着实厉害。

    “那这信物岂不是很容易就能拿到?”

    “此言差矣。春风手的魅力岂是谁人都能领略的?四方游学四年举行一次,次次都有人不惜砸上千万银两求她出手,但一次都没成功过。”

    果然,厉害的人物都是有风骨的,不会因为金钱折腰。

    不过……

    “既然你有把握得到信物,为什么一定要我和你一块去?”

    春满还没答,春茫却忽然改了口:“也好,我正愁怕长蕴身体恢复得不好半路出事,你们二人相互照应,我也能安心点。”

    “如果你不赶时间,与阿满同去吧,我来付你的路费。你就当是答应我的。”他似乎是怕长蕴拒绝,才补了最后一句。

    恩人开口相劝,长蕴还是同意了。

    青山北海是一处隐世居所,外部设置了障眼法,普通人是一辈子找不到这里的。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去……与其一边挣钱一边到处找,不如做了这笔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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