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漫天雪花飘落到瑶台殿外的庭院里,缀出一层层银白的薄纱。

    殿内,东兰瀛抿了抿嫣红的唇纸,无神地望着铜镜里为自己梳发理鬓的侍女。

    没一会,侍女绕到她身前低着头用绒笔给她添了个漂亮的莲纹花钿,弄得有些痒意,她下意识蹙眉,侍女立马下跪颤声询问道:“可是妆容让夫人不满了?”

    意识恍然回归,东兰瀛听到说话声,愣了一下,回过神来道:“没有。”

    她伸手将侍女扶起,心里泛起莫名的厌烦。

    这是第几次了?

    昆仑的人到底都被教了些什么!

    为什么每一次新来的人都动不动就给她下跪啊!

    难道是她长的很吓人吗?

    她想着立马拿起放在梳妆台上的铜镜,脸凑过去,瞧了瞧,又眨了眨眼。

    干净的镜面倒映出女人姣好的面容,乌发红唇,柳眉俏鼻,瞳色是淡紫色,整张脸在殿内忽明忽暗的光影中更显得纯白如初雪。

    毫无疑问,她是漂亮的。

    那为什么她们都怕她呢?

    她想不明白。

    忽得,有杯盏跌落到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东兰瀛闻声回头望去,殿中立刻齐刷刷跪下来一片人,每个人都如临大敌,慌张地低下头,战战兢兢,好像下一刻她就会让她们血溅当场。

    东兰瀛见这熟悉的一幕,心里有些崩溃,额间隐隐出股邪气,藏得很好,她此刻没注意,只当发丝缠绕,有些难受,轻轻用手拂过额头便略过。

    她不喜欢刁难无辜的人,于是只好再一次叫这些新来的侍女们站起身来,扯出个得体好看的笑容,学着话本里温柔善良的女主角安慰道:“只是一点小事而已,不必下跪,我也并非吃人的妖鬼,见不得你们动不动下跪,那样叫我心里难受。”

    女侍们听闻茫然又无措地站起身来,接着齐齐点了点头。

    瑶台殿内原本沉闷不已的氛围也稍做缓和,东兰瀛缓了口气,叫人将殿中所有的窗棂都打开些,好透透心里那口恶气——傅春流又把她的人换走了!

    他到底还知道她多少事!

    东兰瀛心里涌起不安,她按耐住心绪,低头假装把玩着挂在腰间的赤红配玉随意问道:“流瀛仙君他什么时候回来?”

    没人出声,侍女们又纷纷低下头,面面相觑的仿佛是一无所知。

    她心里更加焦躁,额间时涌时现的邪气愈发猖狂,紧紧缠绕在她额间,让她意识变得有些恍惚起来。

    “夫人是想见仙君吗?”有人小声开口说话,上前走了一步,又接着道:“我今早守殿时听仙山脚下的大人交谈说仙君大人此时还在处理万巫地界的动乱,眼下怕是归期难定。”

    说话的侍女语气有些忐忑但还是大着胆子上前回话。

    东兰瀛朝她友善地点了点头,眼中含着股淡淡的忧愁。

    她估算着时间,傅春流要是眼下还在万巫的话,那么就算他使用传送阵,也得三天才能到。

    那她至少还有三天时间可以联系阿兄!

    这样想着,女人眉间的郁色总算消散些,她站起身来吩咐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去偏殿的焚香房里为他祈福诵经,你们都退到外面替我守着吧。”

    “是。”

    侍女们齐声应和,随及有序地退出殿内。

    将众人全都屏退后,东兰瀛立马拖着厚重繁琐的华袍快步走到瑶台殿中一处散着香木味的偏宫中。

    她轻轻推开房门,在确认四方没有看守的暗哨后,熟练的掀开摆放在焚香殿中心的那座佛像底下的暗布,她的手指灵活的随着供台桌下的菱形花纹摸到一处暗阁,然后微微一挑,里面落出个木奁子。

    东兰瀛打开它,里面用软绵的丝绸包裹着只精巧的机关传音鸢,原本奁子里是有一对的,但是另一只在半月前,她趁傅春流离开仙山去万巫时托人放飞去给兄长传话了。

    但以机关鸢的速度,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难道兄长还在为当初那件事生气?所以不想理她?

    东兰瀛坐在地面放置的蒲垫上胡思乱想着,手指拨弄了机关鸢许久,它还是安静地呆在她手心。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无聊起来,便想起要在眼前威严神像下的青铜鼎中点燃些香木好掩人耳目。

    她随意加着香木,殿中被支开一指宽的窗棂外吹来阵冷风,紧接着鼎内的火舌突然爆燃起的,浓浓香火烟气一股冲天,直熏得她眼睛酸涩胀痛,将她明艳干净的脸模糊在烟雾里,泌出点点泪花。

    东兰瀛马上后退数步,心里更觉得倒霉透顶。

    她拿出奁子里的锦丝擦干眼角的泪,抿了抿唇,心里愤愤不平。

    一定是傅春流克她!

    不然,她为什么总这么倒霉!

    这下她又想起刚才她口中要为傅春流祈福诵经的假话,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于是自己先无声的笑了起来。

    灯火摇曳的偏殿内,东兰瀛轻抚过眼下青淡的乌青,心里有些愤恨。

    托傅春流的福!

    那个被昆仑人人赞颂的名门仙君的福气!

    她这几年都快忘了瑶台殿外的世界是什么样了!

    “只要宿主在任务期内完成系统布置的所有任务,宿主就会恢复自由之身,介时无论是玉林还是昆仑都没有人在能阻拦您。”

    脑中传来道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它的声音让东兰瀛岌岌可危的精神逐渐安定下来,她缓了缓心神开口问:“你醒了?今日能醒几个时辰?”

    “是的宿主,一个时辰。”

    回应东兰瀛的声音是她从来没听过的音色,不像人,不像妖,不像魔。

    不过眼下东兰瀛已是见怪不怪。

    想当初三年前它忽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中自称自己是——炮灰自救系统。

    她还以为自己终于是被傅春流逼疯了,脑子都出现幻觉了。

    可三年相处下来,这个自称是炮灰自救系统的东西不仅没害她,还给了她不少好处。

    比如它在清醒时会带她看昆仑某些地方的影像——那样时间过得很快,也不会无聊。

    东兰瀛想着,又不觉得开心起来,她点燃了大把香火柴,浓密的白烟掩去桌案上威武神像的面貌,焰势很大,接着她捏着鼻子将木奁和绸帕也一同扔在里面烧毁。

    随后她将机关鸢藏到宽大的袖口里,远离青鼎坐在软垫上,任系统将她带入一片虚幻空间。

    再睁开眼时,东兰瀛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处茶楼。

    她在茶寮二楼,底下穿着厚重外袄的看客们此时手里捧着杯暖乎乎的热茶齐齐抬头望向空荡荡的戏台上。

    东兰瀛试着摸了摸旁边的木桌凳椅,并没有成功,一切都是虚幻的影像,触之便化为泡沫飞舞消逝。

    她也没意外,只是抬头好奇的打量着茶楼四周,这里很热闹,到处挂着明灯和彩球,人人脸上带着喜庆的笑意。

    “嘎吱——”

    是门开的声音,楼下的人群里传来一阵声响,还伴随着椅凳挪动的拖拉声,东兰瀛立刻竖起耳朵望下看去。

    上台的说书人手里拿了把纶羽扇,摸着胡子,瞧着一派精明的样子。

    她来过这地方几次,知道这是炼虚宗的地盘,这人也是炼虚宗的人。

    今日这说书人大抵又要讲些她听过的故事,什么昆仑心剑第一人,什么一剑杀破坠天魔……

    东兰瀛不想听,她讨厌傅春流,连带着讨厌听以他为主角的故事。

    她想退出这个幻境,然而这次并没有得偿所愿,系统没有回应她的要求,这是第一次。

    东兰瀛只能先压下心中讶意,尝试着自己抽身离开此地,而此时底下的说书人已经开始今日的高谈阔论。

    “却说太古时期,天水之祸将完整的仙界大陆分裂成三大仙界,其中归墟,梦演隔天水对望,昆仑生万里山脉与天水齐横隔绝两地窥邻,但除此以外,天水之上又生千万小国。”

    “在两条天水交汇之处有一小国名唤玉林,那玉林之地极盛美人,又逢天公作美,既为肥土沃壤又多生灵脉山矿,但偏人事不合,周遭多觊觎之国又遗失至宝。”

    ——天水玉林?!

    东兰瀛有些懵,眼睛已经不觉地朝楼下说书人望去。

    “玉林贤君东兰青心生惭愧,百般权衡之下,于三年前自玉林远渡到昆仑参加仙君大典,以臣礼恭贺流瀛仙君荣继仙位,又赠以美人意表合亲之礼,想借此寻求几位昆仑大人的庇护。

    “可宴会上的大人们哪个不知道玉林地界动乱?便是心动至极,也唯恐怕是自己临时意差,坏了如今三界鼎立的局面,于是纷纷推辞,不受美人。”

    ——王君折节,美人为礼?!

    东兰瀛大惊,漂亮的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一时也不着急呼唤系统了。

    那说书人的声音洪亮高亢,讲的故事更是抑扬顿挫,此时稍稍停顿一二,便让众人如临当年酒林混池里,心也跟着紧张纠结起来。

    “快讲啊,后来怎么样了?玉林最后有寻到咱们昆仑的庇护吗?要我说玉林真是个惨啊,怎生得那么多劫难!”

    “哎,也是可怜了那些玉林的美人们了,成天都要担惊受怕的。”

    说书人安抚性的朝底下众人微微一笑,扇了扇热气,又接着道:

    “宴会之上原本无人接纳玉林王带来美人——直至宴尾玉林有位王女受命为流瀛仙君献了一曲惊鸿舞!”

    “那舞间不仅引得昆仑炼虚山上的金蝶作配,羽凤伴鸣,又有天起明虹,彩云漫天等天生福相!”

    “虽说那位玉林王女以鲛纱掩面,却只稍一眼,便叫咱们昆仑所有的大人们看呆了眼,手里的酒杯掉坠到地上,才如眩晕般缓过神来!”

    “最后那一曲惊鸿舞止,便是连流瀛仙君也忍不住对那位王女生了情愫,在宴席当下便直接同意了玉林王东兰青想要合亲联姻的请求,并许诺派人出手庇护玉林地界,护其远离觊觎之争!”

    ——美人献舞,仙君动心?!

    啊?等等!她的脑子有点痒。

    东兰瀛有些发懵,她不可置信望着底下唏嘘不已的看客们。

    不是!你们昆仑没有王法的吗?现在造谣的都敢这么光明正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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