祯启三十年冬夜。
隆悫太后寿宴，宫中喜庆非常，皇亲贵胄、万国使臣皆来拜贺隆悫太后。
尚花司宫人为夺太后欢心，去岁培育了许多能在冬日开放的新奇品种，终于在宴会开始前静心排布好，就等着博太后一笑。
作为太后的嫡亲侄孙，宋观懿的入场方式自然是同其他的名门贵女不同，加之国公及国公夫人在北疆边塞，她一早便在慈宁宫中长住，现下的宫宴，便由她陪着太后一同入场。
她不但是太后的血亲，也深得皇帝皇后之心，虽说如今年龄尚小，却也涵养出众，叫人一看便心生欢喜。
加之当今皇后薛氏膝下仅一子无女，又同国公夫人为闺中好友，对她便宠爱非常，经常召其入宫伴身侧左右。
宋观懿挽着太后的胳膊，服侍她走到殿上。
“臣等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摆了摆手，免了他们的请安。
“儿子恭祝母后寿辰，望母后千岁，长乐未央，福寿如山。”李沅克起身同皇后一起向太后行礼，扶着她入座。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太过拘束。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也没人敢真正的不拘束。
隆悫太后虽已年过花甲，却光彩依旧，衬上周遭的雍容华贵，双目炯炯，不见岁月留一痕，她满目慈爱地拍了拍宋观懿的手，示意她去坐好，目中除了关爱还有些许不放心。
宋观懿仍处豆蔻年华，是个欢脱的性子，俏皮地朝她眨了一下眼，暗暗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时事情，端出一副名门贵女的风范，入了座。
北荣去年归顺大燕，今年为了表示忠心，送来了北荣的国宝，隼珠弓。
该弓箭以北荣丝木打造而成，弓箭正前方用明禾珠玉雕刻成了翱翔的鹰状，数十年才会打磨出一颗适合雕刻的珠玉，丝木更是价值千金，只有北荣可汗才能使用。
隼珠弓某种程度上是北荣铁骑的代表物。
如今他们拿来孝敬大燕太后，表明自己可以将兵将交出，完全顺服大燕，倒像是一个完美的贡品。
如若不是萧太后当年帮了万俟椋，北荣早已四分五裂，不会发展成如今的繁荣景象。
因此万俟椋虽已在汗位，却力排众议将自己的贴身隼珠弓亲自拿来献奉给萧太后，大抵算是最虔诚的效忠了。
“怀安可汗有心了。”萧太后其实半眯着眼睛，没有对那物件上多大的心，“如此珍贵之物，哀家定会好好珍藏。”
萧太后话音刚落，宋观懿就听见身侧的人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她听见。
她转过目光，刚要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却发现那人也正好看过来。
腰间别着白金龙纹腾云玉佩，大抵是那位秦王表哥没错了。
秦王李玄胤，乃中宫嫡出，是当朝皇后薛清鸾独子，文韬武略，才华出众，锋芒毕露。
不过，薛皇后是继后，先皇后陈氏育有一子，那才是嫡长子，纵使李玄胤再怎么出众，也奈何不了继位理法，长幼有序，太子之位仍然落在了李筠虔头上。
外界曾传闻他心有不甘，可是到底是空穴来风的谣言，还是斟酌许久的预谋，都无从得知。
太子李筠虔勤奋向上，有明君之范，百官敬服，百姓爱戴。
其生母陈氏是当今圣上的发妻，出身不高却是堪为李沅克的解语花，是其心上之人，因此即便陈氏已经过世，他对她的爱仍然不减分毫，爱屋及乌，自然是对李筠虔百般器重。
而出身世家望族的薛氏，由于与宋氏为姻亲家族，为一家之亲，所以受到了太后庇护，加之为世家中的清流，低调不显却又家中能人辈出，得百官劝谏，礼聘族中嫡女薛氏入宫为后。
李沅克只每月例行去两次皇后宫中，帝后二人之间几乎没有感情。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大抵如此了。
这样一来，秦王虽为中宫嫡出，受的宠爱和关注倒还不如其他兄弟，尤其是比不过李筠虔和李筠奇。
李筠奇生母元妃，不仅与陈氏相貌相似，诞下的一双儿女也与陈氏相像，因此李沅克对她宠爱有加，百般顺应。
李玄胤见她看过来，便开口，“你觉得皇祖母喜欢那把弓吗？”
“……不喜欢。”宋观懿略微思考。
李玄胤挑眉，饶有兴趣地听着她的下文。
“爹爹同我讲过，北荣刚刚归顺，今年定会来给太后娘娘贺岁。”宋观懿舀了一桂花酥酪，咽下之后方才继续回话，“可是爹爹说万俟椋最不该送的就是那把隼珠弓。”
“为何？”
“这样看起来万俟椋像是铆足了劲献殷勤，将自己的贴身弓弩送给太后娘娘，聊表忠心。但是，北荣正在与安塔鞑部落交战，安塔鞑是国朝的劲敌，如今万俟椋本应在指挥战争，他却把贴身弓弩送上了永福殿，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北荣与安塔鞑达成了某种协议，而这个协议，对国朝不利。而……”
“而皇祖母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把弓，这是在警告万俟椋，即使北荣与安塔鞑联合起来，也对国朝构不成一丝威胁，二人看似平静，实则剑拔弩张，皇祖母最是喜静，怎会喜欢呢。”李玄胤接上了她的话。
“不过，父皇如今心思都在后宫，倒真还是有几分危险。”李玄胤眸子沉了几分，将自己面前的酥酪放到她的旁边，“年纪轻轻，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想来他不过比自己大了两三岁，竟端起了长辈架子。
“殿下也是。”宋观懿接过酥酪，低头回应，似是有些困倦了。
李玄胤没在意她反驳的那句话，关心道：“可是累了？”
宋观懿淡淡嗯了声。
“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听见好玩的，宋观懿勉强精神了些，刚想点头，又怕这不合礼数。
“可是宴会还未结束……”
“你还在意这些？”
李玄胤虽未及加冠之年，却是众皇子之中最出挑的，文治武功样样出类拔萃。
他十四领兵出征，十五挂帅，从无败绩，也正因此常年不在宫中，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这位表妹的所作所为与脾气秉性，但也听说了不少。
也是了，她是太后嫡亲，圣上表亲，皇后姻亲，国公嫡系独女，这几层身份加在身上，足以让她在宫中为所欲为。
宁国公是个开明之人，从不会束缚家中女眷，这也是为何她可以毫不避讳的肆意谈及政治。
二人一同出了永福殿。
李玄胤带她去了御花园一个偏僻的角落。
因为年纪小，又从小被娇生惯养，她有些怕黑，李玄胤走的有些许快，她便不由自主抓住了李玄胤的衣袖。
李玄胤顺手牵过她的小手，放慢了步子。
“爹爹不让我跟生人走……”
她冷不丁冒出一句话，逗得李玄胤有些想笑。
“嗯。”李玄胤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爹爹是不是也不让你同生人讲太多话？”
宋观懿听他这么说，父亲的告诫全都涌现出来，想把手抽回，又被李玄胤抓紧。
“晚了，已经要被生人拐跑了。”李玄胤吓唬了几句，怕坏了形象，又开始安抚，“我算生人吗？”
“……算，我们从前没有见过。”宋观懿沉默了一会儿，开口。
“太后娘娘是你的什么？”
“是姑婆。”
“那太后娘娘是我的什么？”
“是祖母。”
“那我是你的什么？”
“表哥。你这个人问题好多。”宋观懿蹙起眉毛，晃了晃被牵着的手。
李玄胤把她小动作尽收眼底，忍不住随着她的动作晃着手，“总之，我不是生人。但你以后确实得听你父亲的话，别什么话都跟别人说，仔细着点，也别轻易就跟别人跑了。”
李玄胤似是觉得最后一句话有些歧义，刚要解释，宋观懿就应了声。
宋观懿：“哦，知道了，表哥。”
“所以，还去不去？”
“……去。”
得到她的同意，李玄胤才拉着她往里走。
他们来到一片角落里，有一棵树，上面挂满了瓶瓶罐罐，罐子里面装满了即炤。
萤火星星点点，吸引了少女的目光。
而在点点星光之下，姹紫嫣红竞相开放。
“这是你做的吗？”
“几个小宫女闲来无事做的，大概是尚花局的边角料吧。”
“好漂亮。”
宋观懿突然低眉道，“娘亲和爹爹也会给我在院子里种好多好多花，阿兄和阿姊们会给我抓很多很多萤火虫。”
“想家了？”
宋观懿点点头，“想娘亲和爹爹了。”
“皇祖母说他们下月就会回京了，连同你的几位兄长。”李玄胤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昭礼说，你在家也顽皮的很，一刻也闲不住，没心没肺的，怎得现在倒端起了伤春悲秋的架子？”
宋观懿怒不可遏，“大哥他怎么可以这么说我？真是太败坏我的名声了！”
“结合你在宫中所作所为，你大哥说的没错。”
“可恶极了！”宋观懿本想继续骂人，就听见外面有了动静。
好像梁丞相的小女儿，梁知鸢。
李玄胤也听见了，他立即带她走出这片小天地。
“不可以带她看看吗？”
“佳景佳人赏，俗人凑什么热闹。”
“嗯？”宋观懿刚刚在思考如何反将她大哥一军，没有听见李玄胤的话。
李玄胤见她没听见，笑了笑。
“那个小宫女说，这即炤最多只能二人一起看，三人同看即炤便会熄灭。”
宋观懿并未怀疑他所说之话的真假，点了点头。
李玄胤拉着她走了出去，待走出黑暗，便松开了她的手。
“殿下！知鸢见过殿下。”梁知鸢满面笑容行礼。
“嗯，免礼。”李玄胤嘴上说着，余光却仍然打量着宋观懿。
梁知鸢刚想问宋观懿怎么在这，她母亲就过来拉走了她，一个劲儿行礼给秦王赔罪。
“她是不是喜欢你？”待二人离开，宋观懿才抬起头来问李玄胤。
李玄胤又在她眸中看到了万千即炤。
小小年纪，她懂什么是喜欢吗。
“大概？”李玄胤对她这个问题有些吃惊，“不过她同皇兄的婚约马上就要定下来了，以后就是太子妃娘娘了，我怎担当得起这份喜欢。”
宋观懿：“太子妃是不是可以有好多好多的酥酪吃？”
“嗯，是啊。那你想当太子妃吗？”李玄胤眯了眯眼，口出狂言。
“可是我现在也可以有好多好多的酥酪吃。”宋观懿又抓住李玄胤的手，朝着永福殿走去，“而且我不喜欢太子殿下。”
“嗯？”李玄胤的心跳一滞，下意识询问。
“太子殿下好闷的一个人，比皇帝表叔还要无聊。”
李玄胤被她的话逗笑了，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你怕是头一个敢这么议论他的，不担心我告诉他吗？”
“那他若是生气了，可真是一点肚量都没有。”宋观懿反驳道。
李玄胤眼中依旧藏不住笑意。
见到二人一同回到殿中，太后和皇后都弯了眸子，唯独不太顺元妃的意，不过在这大殿中，现下没有一个人去在乎她的喜恶。
隆悫太后寿宴，宫中喜庆非常，皇亲贵胄、万国使臣皆来拜贺隆悫太后。
尚花司宫人为夺太后欢心，去岁培育了许多能在冬日开放的新奇品种，终于在宴会开始前静心排布好，就等着博太后一笑。
作为太后的嫡亲侄孙，宋观懿的入场方式自然是同其他的名门贵女不同，加之国公及国公夫人在北疆边塞，她一早便在慈宁宫中长住，现下的宫宴，便由她陪着太后一同入场。
她不但是太后的血亲，也深得皇帝皇后之心，虽说如今年龄尚小，却也涵养出众，叫人一看便心生欢喜。
加之当今皇后薛氏膝下仅一子无女，又同国公夫人为闺中好友，对她便宠爱非常，经常召其入宫伴身侧左右。
宋观懿挽着太后的胳膊，服侍她走到殿上。
“臣等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摆了摆手，免了他们的请安。
“儿子恭祝母后寿辰，望母后千岁，长乐未央，福寿如山。”李沅克起身同皇后一起向太后行礼，扶着她入座。
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太过拘束。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也没人敢真正的不拘束。
隆悫太后虽已年过花甲，却光彩依旧，衬上周遭的雍容华贵，双目炯炯，不见岁月留一痕，她满目慈爱地拍了拍宋观懿的手，示意她去坐好，目中除了关爱还有些许不放心。
宋观懿仍处豆蔻年华，是个欢脱的性子，俏皮地朝她眨了一下眼，暗暗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时事情，端出一副名门贵女的风范，入了座。
北荣去年归顺大燕，今年为了表示忠心，送来了北荣的国宝，隼珠弓。
该弓箭以北荣丝木打造而成，弓箭正前方用明禾珠玉雕刻成了翱翔的鹰状，数十年才会打磨出一颗适合雕刻的珠玉，丝木更是价值千金，只有北荣可汗才能使用。
隼珠弓某种程度上是北荣铁骑的代表物。
如今他们拿来孝敬大燕太后，表明自己可以将兵将交出，完全顺服大燕，倒像是一个完美的贡品。
如若不是萧太后当年帮了万俟椋，北荣早已四分五裂，不会发展成如今的繁荣景象。
因此万俟椋虽已在汗位，却力排众议将自己的贴身隼珠弓亲自拿来献奉给萧太后，大抵算是最虔诚的效忠了。
“怀安可汗有心了。”萧太后其实半眯着眼睛，没有对那物件上多大的心，“如此珍贵之物，哀家定会好好珍藏。”
萧太后话音刚落，宋观懿就听见身侧的人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她听见。
她转过目光，刚要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却发现那人也正好看过来。
腰间别着白金龙纹腾云玉佩，大抵是那位秦王表哥没错了。
秦王李玄胤，乃中宫嫡出，是当朝皇后薛清鸾独子，文韬武略，才华出众，锋芒毕露。
不过，薛皇后是继后，先皇后陈氏育有一子，那才是嫡长子，纵使李玄胤再怎么出众，也奈何不了继位理法，长幼有序，太子之位仍然落在了李筠虔头上。
外界曾传闻他心有不甘，可是到底是空穴来风的谣言，还是斟酌许久的预谋，都无从得知。
太子李筠虔勤奋向上，有明君之范，百官敬服，百姓爱戴。
其生母陈氏是当今圣上的发妻，出身不高却是堪为李沅克的解语花，是其心上之人，因此即便陈氏已经过世，他对她的爱仍然不减分毫，爱屋及乌，自然是对李筠虔百般器重。
而出身世家望族的薛氏，由于与宋氏为姻亲家族，为一家之亲，所以受到了太后庇护，加之为世家中的清流，低调不显却又家中能人辈出，得百官劝谏，礼聘族中嫡女薛氏入宫为后。
李沅克只每月例行去两次皇后宫中，帝后二人之间几乎没有感情。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大抵如此了。
这样一来，秦王虽为中宫嫡出，受的宠爱和关注倒还不如其他兄弟，尤其是比不过李筠虔和李筠奇。
李筠奇生母元妃，不仅与陈氏相貌相似，诞下的一双儿女也与陈氏相像，因此李沅克对她宠爱有加，百般顺应。
李玄胤见她看过来，便开口，“你觉得皇祖母喜欢那把弓吗？”
“……不喜欢。”宋观懿略微思考。
李玄胤挑眉，饶有兴趣地听着她的下文。
“爹爹同我讲过，北荣刚刚归顺，今年定会来给太后娘娘贺岁。”宋观懿舀了一桂花酥酪，咽下之后方才继续回话，“可是爹爹说万俟椋最不该送的就是那把隼珠弓。”
“为何？”
“这样看起来万俟椋像是铆足了劲献殷勤，将自己的贴身弓弩送给太后娘娘，聊表忠心。但是，北荣正在与安塔鞑部落交战，安塔鞑是国朝的劲敌，如今万俟椋本应在指挥战争，他却把贴身弓弩送上了永福殿，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北荣与安塔鞑达成了某种协议，而这个协议，对国朝不利。而……”
“而皇祖母只是淡淡扫了一眼那把弓，这是在警告万俟椋，即使北荣与安塔鞑联合起来，也对国朝构不成一丝威胁，二人看似平静，实则剑拔弩张，皇祖母最是喜静，怎会喜欢呢。”李玄胤接上了她的话。
“不过，父皇如今心思都在后宫，倒真还是有几分危险。”李玄胤眸子沉了几分，将自己面前的酥酪放到她的旁边，“年纪轻轻，倒是什么话都敢说。”
想来他不过比自己大了两三岁，竟端起了长辈架子。
“殿下也是。”宋观懿接过酥酪，低头回应，似是有些困倦了。
李玄胤没在意她反驳的那句话，关心道：“可是累了？”
宋观懿淡淡嗯了声。
“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听见好玩的，宋观懿勉强精神了些，刚想点头，又怕这不合礼数。
“可是宴会还未结束……”
“你还在意这些？”
李玄胤虽未及加冠之年，却是众皇子之中最出挑的，文治武功样样出类拔萃。
他十四领兵出征，十五挂帅，从无败绩，也正因此常年不在宫中，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这位表妹的所作所为与脾气秉性，但也听说了不少。
也是了，她是太后嫡亲，圣上表亲，皇后姻亲，国公嫡系独女，这几层身份加在身上，足以让她在宫中为所欲为。
宁国公是个开明之人，从不会束缚家中女眷，这也是为何她可以毫不避讳的肆意谈及政治。
二人一同出了永福殿。
李玄胤带她去了御花园一个偏僻的角落。
因为年纪小，又从小被娇生惯养，她有些怕黑，李玄胤走的有些许快，她便不由自主抓住了李玄胤的衣袖。
李玄胤顺手牵过她的小手，放慢了步子。
“爹爹不让我跟生人走……”
她冷不丁冒出一句话，逗得李玄胤有些想笑。
“嗯。”李玄胤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爹爹是不是也不让你同生人讲太多话？”
宋观懿听他这么说，父亲的告诫全都涌现出来，想把手抽回，又被李玄胤抓紧。
“晚了，已经要被生人拐跑了。”李玄胤吓唬了几句，怕坏了形象，又开始安抚，“我算生人吗？”
“……算，我们从前没有见过。”宋观懿沉默了一会儿，开口。
“太后娘娘是你的什么？”
“是姑婆。”
“那太后娘娘是我的什么？”
“是祖母。”
“那我是你的什么？”
“表哥。你这个人问题好多。”宋观懿蹙起眉毛，晃了晃被牵着的手。
李玄胤把她小动作尽收眼底，忍不住随着她的动作晃着手，“总之，我不是生人。但你以后确实得听你父亲的话，别什么话都跟别人说，仔细着点，也别轻易就跟别人跑了。”
李玄胤似是觉得最后一句话有些歧义，刚要解释，宋观懿就应了声。
宋观懿：“哦，知道了，表哥。”
“所以，还去不去？”
“……去。”
得到她的同意，李玄胤才拉着她往里走。
他们来到一片角落里，有一棵树，上面挂满了瓶瓶罐罐，罐子里面装满了即炤。
萤火星星点点，吸引了少女的目光。
而在点点星光之下，姹紫嫣红竞相开放。
“这是你做的吗？”
“几个小宫女闲来无事做的，大概是尚花局的边角料吧。”
“好漂亮。”
宋观懿突然低眉道，“娘亲和爹爹也会给我在院子里种好多好多花，阿兄和阿姊们会给我抓很多很多萤火虫。”
“想家了？”
宋观懿点点头，“想娘亲和爹爹了。”
“皇祖母说他们下月就会回京了，连同你的几位兄长。”李玄胤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昭礼说，你在家也顽皮的很，一刻也闲不住，没心没肺的，怎得现在倒端起了伤春悲秋的架子？”
宋观懿怒不可遏，“大哥他怎么可以这么说我？真是太败坏我的名声了！”
“结合你在宫中所作所为，你大哥说的没错。”
“可恶极了！”宋观懿本想继续骂人，就听见外面有了动静。
好像梁丞相的小女儿，梁知鸢。
李玄胤也听见了，他立即带她走出这片小天地。
“不可以带她看看吗？”
“佳景佳人赏，俗人凑什么热闹。”
“嗯？”宋观懿刚刚在思考如何反将她大哥一军，没有听见李玄胤的话。
李玄胤见她没听见，笑了笑。
“那个小宫女说，这即炤最多只能二人一起看，三人同看即炤便会熄灭。”
宋观懿并未怀疑他所说之话的真假，点了点头。
李玄胤拉着她走了出去，待走出黑暗，便松开了她的手。
“殿下！知鸢见过殿下。”梁知鸢满面笑容行礼。
“嗯，免礼。”李玄胤嘴上说着，余光却仍然打量着宋观懿。
梁知鸢刚想问宋观懿怎么在这，她母亲就过来拉走了她，一个劲儿行礼给秦王赔罪。
“她是不是喜欢你？”待二人离开，宋观懿才抬起头来问李玄胤。
李玄胤又在她眸中看到了万千即炤。
小小年纪，她懂什么是喜欢吗。
“大概？”李玄胤对她这个问题有些吃惊，“不过她同皇兄的婚约马上就要定下来了，以后就是太子妃娘娘了，我怎担当得起这份喜欢。”
宋观懿：“太子妃是不是可以有好多好多的酥酪吃？”
“嗯，是啊。那你想当太子妃吗？”李玄胤眯了眯眼，口出狂言。
“可是我现在也可以有好多好多的酥酪吃。”宋观懿又抓住李玄胤的手，朝着永福殿走去，“而且我不喜欢太子殿下。”
“嗯？”李玄胤的心跳一滞，下意识询问。
“太子殿下好闷的一个人，比皇帝表叔还要无聊。”
李玄胤被她的话逗笑了，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你怕是头一个敢这么议论他的，不担心我告诉他吗？”
“那他若是生气了，可真是一点肚量都没有。”宋观懿反驳道。
李玄胤眼中依旧藏不住笑意。
见到二人一同回到殿中，太后和皇后都弯了眸子，唯独不太顺元妃的意，不过在这大殿中，现下没有一个人去在乎她的喜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