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从诏狱回来,整个人心不在焉。

    有了李哲的指认,谢珩直接派程七前去戏班抓人。

    不知为何,他今日甚是疲惫,回府后,他将身上的制袍脱去,顿感轻松。

    谢珩回来时,天空似是被泼了墨,谢文忠房间还亮着灯,他下意识瞧向他们的新房,房间也亮着。

    叶清宜也还没睡。

    想起那日叶清宜向他提起的那个人,迄今为止,张洲被杀一案中只有那封信牵扯到此人,而根据程七查到的线索,只能知晓林擎是前朝叛国将军。

    既是涉及前朝,或许谢文忠会知晓。

    谢珩本没打算向谢文忠提及此事,可见这姑娘这般执着,为了查林擎不惜放下千金身份跟随他四处搜证,若是不给她点甜头,他倒有些于心不忍了。

    他在书房换了件轻松的浅色外衫便去找谢文忠。

    谢文忠正要就寝,此时听见房门被敲响,身上的外套还未完全脱下,便又穿上。

    他知道,这个点除了谢珩,无他人找他:“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谢珩边说边踏进来:“想跟您打听个人。”

    “说吧。”

    “父亲可知,林擎?”

    谢文忠本想去倒杯茶来喝,他拿杯的动作停住,而后将被子放于桌上:“你问他做什么?”

    显然谢文忠是知道这个人,如若不然,他会问,“林擎是何人?”

    “张洲被害一案,我在他书房内,发现一封未烧完的书信,落笔人便是林擎。”谢珩倒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派程七去查过,此人乃朝廷功将,最后却挟持公主投敌叛国,除此之外,再无关于他的其他消息。”

    谢文忠叹了口气,似是为他的遭遇感到不值,又似是觉得他命苦。

    谢珩倒了杯茶,端到他面前,似是贿赂:“父亲知道内情。”

    他接过茶水,坐到木椅上:“十八年前,你母亲才生下你不久,明惠皇帝疑心各个藩王会发生叛变,便决定对各王实施削藩,而那时身为燕王的当今圣上,便只能参与这场皇位争夺,林擎乃得力干将,燕王便派他为首攻城,却不料攻进城内便中了敌人的圈套。”

    “那林擎将军后来如何?”

    “他誓死不降,在肝髓流野的大战中硬是杀出一条血路,逃走时他抓了燕王的女儿。”谢文忠说的淡然,喝了口茶继续道,“当今皇上登基后也曾全力找过他们二人,但都无功而返。时间久了便有人传出,林将军挟公主逃至漠北。”

    谢文忠所言与程七查到的所差无几。

    “那时林擎,张洲,还有叶怀谦他们三人是至交,若说林擎之死另有隐情,我想,或许张洲和叶怀谦知晓,如今张洲已死,恐怕只有叶怀谦知道背后的真相。”

    谢文忠与此人并未有过正面接触,林擎是久战沙场的将军,一生都与战场作伴。

    “此事谁也未亲眼看见,你向别人问起,他们大致也是我今日这番说辞。”

    “孩儿知道了。”谢珩见状也心中有数,“那您早些休息。”

    将要离去时,谢文忠及时道:“慢着。”

    “父亲还有事?”

    “我确有一事想问你,你为何带着叶清婉一同参与此案?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出了差错并非是你我能担当的。”

    谢文忠虽知晓谢珩做事能够掌握分寸,却也是当真没料到他会带着叶清宜一起查案。

    皇上要他借助张洲被杀一案暗地调查火器失踪之事,如今叶清宜也参与进来,若是被发现,出了问题,他们都逃不掉。

    他倒也不慌:“叶清婉嫁进谢府,孩儿自然要对她多加提防,将她带在身边,时刻注意她的动向岂不方便。”

    谢文忠自是信任他,儿媳已经娶进门,他也不必再为谢珩的婚事发愁:“如此也好,她若对你无二心,你日后便好好待她。”

    —

    晚间,院里起了微风。

    谢珩从谢文忠房里出来后便收拾好衣物去沐浴。

    叶清宜在房间里小眯了会儿,她到现在还没睡就是为了等谢珩与她商讨案情的进展,听方才小桃的打探情况,谢珩出来之后径直走进了小院的另一间房。

    难不成,他有别的秘密。

    明知谢珩有问题她岂能坐得住,叶清宜随手披了件衣裳,嘱托了小桃一句便跑出门去,顺着刚才谢珩方才的方向走去。

    她胆子小,加之近日又随谢珩调查这起被杀案,叶清宜走路几乎是闭着眼。

    微风拂过,吹动的树枝沙沙作响,似是丛中树上都埋藏着什么可怕东西。

    叶清宜步伐加快,脑中不禁联想起张洲被杀时的惨状,甚至还有那管家口中前来索命喊冤的女鬼形象,仅仅几步路的功夫,她脑中似是完现了一整个戏本。

    谢府她经常转,对此并不熟悉。

    她再抬头时,看见前面有光亮,便闷头闷脑的走过去。

    虽是黑夜,那处房间亮着灯,房门前有个小厮站着。

    叶清宜走过去还未看清他的模样,那小厮最先开口道:“少夫人好。”

    她挑挑眉,方才的胆怯平复一些:“你认得我?”

    “认得。”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唤贵财。”

    她又问:“谢珩可在里面?”

    “是。”

    得到肯定,叶清宜提裙便要进去,被贵财拦下来:“少夫人,您不能进去。”

    “你也知我是少夫人,为何就不能进去了?”她语气并不可怕,“我找谢珩有些事要谈,你莫要拦我。”

    贵财全身挡在她身前,却未碰她一毫:“您真的不能进去,少爷吩咐过,任何人不能进去。”

    “……”

    这倒是让她越发的好奇心重起来,不让进去,定是有什么秘密不想被人窃听了去。

    若是与她生父有关,她此番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她的傲娇性子在此刻展现:“不让我进去,我就偏要进去。”

    眼见拦她不住,贵财急忙道:“少夫人您不能进,少爷在沐浴!”

    叶清宜:“……”

    额……

    沐!浴!

    谢珩在洗澡?!

    叶清宜前秒抬起的脚此刻悬在半空,她整个身子踉跄着站稳。

    回过头时,那小厮还在注视她。

    她打量他许久,贵财瞧上去似是比谢珩大些,她不由得心想:这嘴若是再慢些,待我冲进去看见谢珩在……那我以后在他面前还如何抬得起头。

    她来也已经来了,难不成再回去?

    可又想到来时那树影晃动,还有那女鬼的面貌,她是没胆子再独自回房的。

    叶清宜对上贵财那急迫的眼神在看到她止步后转变为安,她不知怎的冒出一句:“那,那我便在这儿,等他片刻。”

    他们虽成了亲,可还未圆房,当贵财提起他沐浴时,脸上控制不住的脸红,好在现在是晚上,让人看不出来。

    姑娘吹了吹台阶上的土,就地而坐。

    贵财见此,依旧按捺不住的着急:“少夫人,您还是回去吧,少爷平日不让女子靠近。”

    “哈?”叶清宜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他洗澡便洗澡,怎么,还怕被人看了去?”

    叶清宜随口一句玩笑话并未当真。

    她更不知谢珩哪儿来的这般自信。

    他有些姿色是不假,可也不是所有人都要围着他转的。

    贵财站到她身前继续说着:“这……少夫人,您就别为难小的了,还是快些回去吧,待大人出来我替您知会一声。”

    还真有事情?

    她打了打裙底沾染的灰尘,坐的更稳,压根没想走,见他隐瞒什么,又假意说:“你若不说实话,那我现在便要进去。”

    贵财见状显然害怕,急忙道:“别别别,说,小的全都说,只要少夫人别出卖小的。”

    叶清宜脸上勾起迷人的笑,欲要起身又爽快坐下:“我答应你,说吧。”

    “就是有次,少爷沐浴时,府上有个丫鬟想趁机……勾引少爷。”贵财紧闭双眼道出这四个字,“少爷发现之后便将人逐出府去,从那时起,此处就不得任何人进来了。”

    “……”

    叶清宜突然莫名的想笑,却强迫自己忍住:“没想到谢珩如此招人喜欢啊。”

    堂堂锦衣卫佥事,英俊潇洒的背后竟险些因丫鬟失身,这传出去岂非让人笑话?

    “在您未嫁进府上之前,倾慕少爷的府内丫鬟和外家小姐甚多,只是自成亲后,少爷洁身自好,便将人差到别院去了。”他说的真切,“少夫人,小的已经如实告诉您了,此地不宜久留,您还是快走吧。”

    贵财深知自家少爷的脾气秉性,若是被他知晓,那他就是下一个被赶出府的。

    叶清宜还沉浸在方才的笑话中不能自拔:“我何时说过你告诉我实话我便走了?”

    “……”

    “那,那您还想如何?”

    “在此等他出来啊。”

    “您这不是为难小的嘛,若少爷洗一个时辰,您难不成要在此等一个时辰吗?”

    “不会啊。”她脸上带了些柔色,认真道:“我到时候就进去看看他还活着没。”

    贵财:“……”

    叶清宜倒没真想留在这儿,只不过在这儿还有个人影,她若一个人回去,遇到的恐怕是鬼影了。

    说什么都不会独自走。

    然而实则没过多久,便有人来找贵财,原因是今日该他当值。

    叶清宜心里抗拒,可念在他方才许她在此坐了许久的份上,她便替他应下了给谢珩看门的差事,不管怎么样,守着谢珩绝对安全。

    许是和他共同查案,待的时间久了,觉得他虽蛮横,还时常摆着张臭脸,可办起事来却很是靠谱,叶清宜逐渐信任他。

    贵财走后,她又是一个人坐在门外,对于张洲被杀时的可疑点她是不敢在此时此刻回忆的。

    叶清宜本想在这儿坐到谢珩洗完出来,她再问今日的情况,还没想好,便被人打断思绪。

    屋内的人喊道:“贵财!”

    她有种想死却又不甘心的欲望。

    谢珩不知情,喊声又连续几声,叶清宜的脸似是拧成苦瓜,她低头开门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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