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心中思索她的话,将张洲被杀的种种细节和李哲的话联系在一起,再到叶清宜今日说法,很难让人不将这些重视。

    他刚要说话,突然被外面突如其来的嘈杂声惊扰。

    两人一同看向门口。

    因为他们是外来村民,老汉便将门掩着,以免被人发现,他虽不知谢珩的具体身份,但见他们身受重伤,也绝非寻常官员。

    谢珩出于警惕,她扶叶清宜坐稳后起身附到门边倾听。

    对方声音温和,说话客套:“老人家,您今日可有在村子里见过外来人士?”

    老人说:“外来人?没有见过。”

    说完便擦肩走过。

    这话谢珩听得清楚,他微微将门裂出条缝,想看清对方是敌是友。

    外面那几人身着粗布素衣,脚上的鞋倒是干净,他眼见着,那伙人打听完事情便将那张迎合的笑脸隐退,露出那凶狠模样。

    谢珩瞧着他们来者不善,就凭他多年看人的经验,这批人应该是之前追杀绑架叶清宜的那些人。

    他将门关紧,眉头一拧。

    叶清宜看他的模样便知是出事:“怎么了?难道是,那些蒙面人追上来了?”

    “没事,你别担心。”他安抚她,“只是问路的。”

    听他这般说,叶清宜松了口气。

    屋内的老汉听见动静,从里屋走出来:“怎么了?”

    他还是同样的说辞:“没什么。”

    老人顺手想要去开门,谢珩瞬间握住他的手,掩声道:“先别开门!”

    谢珩这般低声,眼神中皆是严肃,这番话同时引起他们所有人的注意。

    外面的,不是简单的问路人。

    老汉一眼看出他的意思,也知晓外面的人对他们而言是何等危险,他没说话,只身走进里屋,从柜子里翻出两套衣服。

    他将衣物递到他们眼前。

    谢珩注视他:“这是?”

    “您莫要嫌弃,如今也是没有其他办法,如今只有一条路,你们换上这些衣服,兴许还能乔装打扮混出去。”

    “您为何帮我们?”谢珩问。

    想到刚来时,老两口对他们的眼神充满恐惧,甚至不愿多留几日,如今却为了帮他们不惜铤而走险正面迎敌。

    这引起谢珩和叶清宜的惊讶的目光。

    老汉催促道:“别问那么多了,若是他们追过来,你们想走也来不及了。”

    “多谢您。”

    谢珩从不啰嗦,他顾得全局,在紧要关头知道孰轻孰重。

    叶清宜后背受伤,她自己换不得衣服,如今有老妇人在场,索性就让她帮忙换了。

    老汉给叶清宜拿了套女子衣着,她是男子扮相,如今换了女装,也定能掩人耳目。

    谢珩知道,那块制牌当出去,只要他们打听,定能从当铺掌柜那里打听到那块刻有他名字的制牌,他知道时间紧要,必须尽快脱身。

    叶清宜强撑着走过来,她对镜贴妆,一身朴素的衣着装扮也彰显她出淤泥不染的清姿,只是她身受重伤,整张脸没了光泽。

    谢珩跟上去:“我背你走。”

    “嗯。”

    他们动作不慢,可敌人似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终于问到了老汉家。

    谢珩还没动身,这破旧的木门被人由外敲响:“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知道这次躲不过,谢珩示意两人将叶清宜扶去里屋,此事不关他们,他不想因此牵连。

    他身上连把长刀都没有,只是从脚腕处拔出一把匕首背藏于身后。

    很快,门被他打开,谢珩低着头,已然准备好时刻给其致命一击。

    对方见他低头,带着疑问:“你是这家的主人吗?”

    他未答。

    “方才那么久不开门,做什么了?”

    他眸子压低,却带着犀利的光:“带着你的疑问——”

    “……”

    他没给他反应时间:“见阎王吧!”

    只一刀,领头的人便被谢珩命中咽喉丧命。

    见此一幕,后面的人也按捺不住,从身上各处抽出隐藏的长刀向他砍来。

    谢珩恢复些体力,可无法持续作战,眼见那些人向里屋冲去,他顾不得此刻,纵身旋转越过几人追过来。

    老妇人未躲过这些贼人,死于他们刀下。

    屋内因争斗破坏的面目全非。

    谢珩孤身奋战,他被几人迟迟纠缠近不得叶清宜身,两把尖刀直冲她而去,千钧一发之际,老汉站到她身前,为她挡下这致命一击。

    他被刺中小腹,鲜血顷刻间涌出。

    “老人家!”她被吓坏了,却又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眼泪不听话的流出来。

    对方再想趁人之危解决掉叶清宜时,从窗户中飞进来一把尖刀,那刀快而有力,瞬间从他们脖颈处飞过,直至戳到对面墙壁上。

    反观那两个壮汉,已然倒地没了生命气息。

    叶清宜慌了,她顾不得自己是被谁所救,看着老人倒在她身前,她上前扶住:“老人家,您……为什么,为什么您要替我挡下这刀……我该怎么还您……”

    老人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想要说什么,他浑身用不上力。

    见此,叶清宜将耳朵凑过去。

    谢珩难以坚持时,紧要关头,程七带人闯进来,一刀砍向谢珩身前的壮汉。

    程七扬眸,向他喊道:“大人!刀!”

    听到声音,谢珩转身接过他抛过来的绣春刀,新的,还未开刃。两人对视,眸中是未有的坚信。

    谢珩手握长刀,挡在叶清宜身前。

    怎奈对方人手颇多,程七捉住机会:“大人,您带夫人先走,我断后!”随后便又说,“方云丞,护送大人离开!!!”

    方云丞接到命令:“是!”

    他们此时若不走,怕是没机会了。

    谢珩看着眼前的情况,转身将叶清宜背在身后:“程七,莫要恋战!”

    他的嗓音清澈:“是!”

    他的命是谢珩救的,若不是谢珩,他早便死了。

    程七知晓如今的情况,他走不了了。

    他将那二十名精骑留给了叶清婉,自己带了这些人来营救谢珩,如今人也救了,也保护了喜欢的人,他便觉得值了。

    誓死,他都会撑到谢珩安全离开。

    他身中数刀,却是刀刀都被他把握好分寸,作战的同时不忘护好自身性命。他知道,他拖得越久,谢珩和叶清宜就更安全。

    程七的伤比谢珩严重,身前身后遍体鳞伤,血肉模糊,他还有力气再战,此刻却被人逼在角落,数把尖刀皆对准他,慢慢向他逼近。

    他身上打颤,即便是血洗衣衫,也依旧站的起来。

    在他以为自己必死之时,远处来了数名锦衣卫杀过来,敌人兼顾不得,腹背受敌。

    程七险些站不住,用手中的刀支撑着地面。当他定睛再看时,那马上的女子成为他眼中的一处风景,是他此生永不会忘的一幕。

    叶清婉不会骑马,她来时坐在一名男子的身后,紧紧抓着此人的衣物,他不认得此人,只看见他身着锦衣卫衣服。

    程七口中的鲜血涌出,侵蚀他的白齿红唇,他看着叶清婉朝他跑来,嘴里还念着他的名字,他多想再看一看,多想再听一听……

    视线控制不住的开始模糊,眼前最想看到的人也变得涣散。

    “程七!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叶清婉跪倒在他面前,一双手被他身上的血染红,她哭着道,“说你是木头你当真是木头!你就这般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吗!!”

    程七身体抽搐,衣服破烂不堪,见着她,他脸上多处几分笑意:“我……”

    叶清婉目睹他这般,手上不断的为他擦拭血迹,她控制不住自己,双手颤抖。

    程七嘴角处的血迹一遍遍染红,他喘着粗气,呼吸不稳:“只要大人没事,我便安心了……”

    后面那句“还好你也没事”,他未说出口,最终还是吞回肚里,眼前的姑娘在担心他,她担心的只是他,能躺在叶清婉怀中,程七知足。

    她不明白,世人皆闻锦衣卫心狠手辣,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可以誓死效忠谢珩。

    二十名精骑对战敌人绰绰有余。

    叶清婉将人揽在怀里,哭的让人心疼:“为什么你效忠锦衣卫要胜过你的性命!!!”

    程七将目光落在叶清婉身上,上移到她的脸颊,姑娘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即便是上次在叶府时,被裴修那般羞辱也并未如此,程七眸子里的杀气淡化。

    他如今看到她相安无事,便已足矣。

    现场血溅四起,村子里的村民回家闭门不出,人心惶恐,整条街上似是神鬼出没,将此地洗劫一空。

    叶清婉看着他倒在自己怀里她几近崩溃:“程七!!!”

    涌上来的唯一念头,便是希望他活着。

    叶清婉附耳倾听他的呼吸。

    她松了口气,好在阎王爷都未愿收他。

    夜色暗下来,周围的绿叶被染了红色,生机勃勃的希望被染色后依旧鲜艳,却又多了丝妖艳。

    姑娘的衣裙已被染脏,她无助的看着怀中因救她几乎孤身来送死的男人,在得知他只是昏倒而非送命时,叶清婉被泪打湿的脸颊重新扬起笑容。

    锦衣卫将敌人制服,刀刀架在对方脖子上。

    叶清婉及时叫停:“住手!”她知道谢珩和程七在意的是什么,于是缓缓抬眸,方才的哭腔消失,带着万分肯定:“留他们活口,交给你们大人处置。”

    那名锦衣卫抱拳行礼,随后将人带回北镇抚司。

    剩下其余人负责将他们二人送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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