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成长了
“……叶秋前辈？”
叶秋于是回过身来。
他眼睛里有一种忽然被叫到名字的诧异，却不是应念认识的那双眼睛。颜色或许要再浅一点，或许再通透一点。那一瞬间她莫名其妙地想，这个人好像不是叶秋。
但她没有多想，毕竟这确实是那个人的脸。
叶秋走了过来，他看着应念，像是努力在脑海里寻找什么一样，过了一会儿说：“应小姐？”
应念大吃一惊，也因此忽略她哥脸上的古怪表情，她说：“前辈，我说实话，你不太适合玩文邹邹这一套啊，快把我认识的那个人还回来！”
“……啊？”
叶秋只发出了一个迷茫的音节，因为应赫昭的笑声打断了他——他终于憋不住笑了，依应念之所见，这混蛋眼泪好像都快要笑出来了。
应赫昭一面笑一面说，“前辈？你叫谁前辈呢，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
应念也品出来有点不对味了，毕竟这个“叶秋前辈”看起来好像对她一无所知，说白了像不认识她似的。她仔细端详他的脸，好半天才试探着说：“……不是叶秋前辈吗？”
“前辈个鬼，”应赫昭笑骂她，“军区的叶伯伯他们家，这总记得吧？叶秋是他家二儿子，至于你说的那个，那是他家老大，叫叶修。”
应念看看叶秋再想想叶修，瞳孔地震。
然后她很轻地哀嚎一声，捂住脸，说：“我靠。”
过后反应过来，问应赫昭明明知道为啥不告诉她，欠揍吗？应赫昭不明不白地解释说他也是临时知道，当哥哥的总要比妹妹先掌握情报。
应念怀疑他在耍她，但她没有证据，因而将信将疑，两兄妹转而和真正的叶秋攀谈起来。
真正的叶秋和叶修是双胞胎，那张脸堪称一模一样，但气质总归不同。叶修这人看着懒懒散散，尽管腰杆子永远是直的，站着的时候却总给人一种没骨头的感觉；而叶秋一脸精英样，总能让应念无端联想到上学时那些名列前茅的好学生，他看起来可比他哥哥靠谱多了，就像她也比她哥哥靠谱多了一样。
叶秋有意了解叶修的近况，提到那个混蛋时他咬牙切齿地说，“那个混蛋哥哥八百年不回一次家，也不给我们来电话，多大年纪的人了还玩离家出走那一套。上次见到他还是过年，我自己去H市找的他。”
应念无意探究叶家豪门密辛，两家之间交好是好事，但也有必要保持距离，她就说：“所以你想听我从哪儿说起？先说好我也才认识他两三年，多的可就不知道了。”
叶秋看着她，似乎有短暂的一刻的沉默。他说：“那就聊聊他打游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吧。”
应念没好意思把混蛋这两个字说出来。在网游里，再比赛场上，对于叶修的对手而言，他都是一个难以攻克的对手。她最后只能拣着好听的说，一字一句都很斟酌：“他嘛……他是很好的对手，太难缠了，但确实很厉害，在我们这行儿里很有出息。”
倒不如说，他是无法逾越的高山，那个人是荣耀里最有出息的那一个。
结果叶秋来了句：“我知道你，你也挺有出息啊。”
“我吗？”
应念受宠若惊，指了指自己，应赫昭就在旁凉凉道：“夸你呢还不乐意？挺长时间不见了，总感觉你更不聪明了呢。”
那一刻应念爆发出人类极限的速度，反手狠狠给了他肚皮一拳，应赫昭的闷哼凝在喉咙里迟迟不发，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
“抱歉？”应念用那双比无垠水还干净几分的眼睛看着叶秋，静静地笑了一下，那种故作温驯的笑容出现在她那张美貌锋利的脸上其实很有几分违和，但她又实在是美人，于是这一点违和感也可以忽略不计，“叶哥，你接着说。”
叶秋感觉自己好像麻了一下，因为似乎看到了一头笑面的老虎，“其实也没什么……我偶尔也会看荣耀的比赛——他退役之前的时候。你打得也挺好的。”
应念心说其实可以不用硬夸，叶修没退役的时候——她刚出道，放在当年看是天才少女，电竞紫微星横空出世，放现在看是小脑发育不全，可进步空间太多，处处都是破绽。
不过人都是这样的，要有时光流经才能变得更好。
她现在就正在变得更好。
和叶秋终究没有什么东西能说，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应念能发挥社交恐怖分子的风范侃侃而谈就已经很难得。
而她也确实再一次感受到了这对孪生兄弟间的差异，叶修不是会怯场的人，叶秋也不是，但总归不太一样。后者会像谈生意一样客气地和你周旋，他让人感觉像来到了生意场，不自觉也跟着严谨起来，尽管这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摆什么架子，从头到尾唠的都是他哥哥的家长里短。
席间有一位夫人看应念和叶秋聊得亲切，竟笑呵呵地提议要为年轻人说媒。应念麻了，刚要婉拒，她哥哥就把话茬儿接了过来，头微微低下去一点，竟然很有风度地笑着回话：“刘姨您别开玩笑，她才多大年纪，要不是工作了，非要算的话大学还没毕业呢。”
应念惊于她哥哥的风度，意识到这个混蛋似乎也在遥远的异国他乡似得到了修炼，换言之，他也长进了不少，不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混蛋，而是大混蛋。
这一段风云过去，她到底没在B市待多长时间，夏休即将结束，蓝雨技术部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是圣火喵喵的一双银武改造完成。俱乐部有问她要不要寄过来，她想了想，算了，决定亲自回去。
插卡上机，神枪手威风凛凛一如昔年，游戏角色的面容永远也不会变。她静静地站立，宽大帽檐遮掩住和操作者相差无几的面貌，手中双枪却璀璨得仿佛被注入了月光。
“重新拆了。”负责人轻描淡写地说，“功能上来讲当然是变得更好了，走暴击流，这一点比从前的设计还强，不过嘛……”
鼠标点击状态栏，查看属性。
双枪，银武品质，那些绚烂的属性点数足以让人眼花缭乱。
应念也终于注意到他口中的那个“不过”。
“……送神之火，上帝之风？”
她轻轻地，念出了它们的新名字，上嘴皮儿挨过了下嘴唇。
失去了原先“全国人民”那种黑色的字越看越红的效果，但不可否认的是，变得更帅了，帅到没边儿了。
她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这把新银武，左思右想摇了黄少天。盖因夏休即将结束，这个人也早早回了俱乐部，要应念说他本地人没必要回来这么早，但他揉了揉眼睛看她一会儿，才说：“到底是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你本剑圣才不辞辛苦地提前回来，记得感恩戴德把我供起来啊后生仔。”
应念纠正他说：“没有不辞辛苦这码事，你家离俱乐部不是也挺近的？”
他却愤愤地说：“笨死你得了。”那一瞬间她好像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眼前溜过，但终究不可说。
夜雨声烦先手，挽了个剑花儿冲上来，银光落刃起步，那剑气可比拟游龙，圣火喵喵却一改常态，不是避无可避，而是根本没有打算避其锋芒，神枪手交叉着双臂用双枪挡下这天降的一剑，枪剑相交时音效吵人耳朵，一声声脆响，锐不可当。
黄少天说你胆子大了，应念回他的时候话音里带了一点笑，说是大了，但你能不能说好听点，我是更自信了。
子弹从枪口倾泄奔涌而出，让人以为那是钢铁的洪流，枪林弹雨合成的烟幕，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隔绝前路和退路。
“哎哟，暴击……还来？有完没完啊，”黄少天抱怨一样说，“怎么打得这么猛了啊？很疼的念念，不过我也不可能手下留情的，你能挡得住吗？”
他说这些话时有温柔又低迷的语气和嗓音，就好像这不是一场斗争，不必要刀剑相向，也不必在竞技场里斗得你死我活。
她只说：“试试。”
剑器愈近，他试图用三段斩接近她，圣火喵喵于是就地一滚偏离那一剑的轨迹，冰雨剑却在一息之间变向，第二剑后折身换了位置，躲闪不能间她装上剑客寒光缭绕的刀刃，也听到黄少天用得意洋洋的语气说：“我就说吧，你还年轻呢，别小看我啊！看剑看剑看剑！吃我落凤斩！”
被粉丝们捧上神坛，说他是“荣耀第一剑客”，说他是“剑定天下的剑圣”的人。
应念又何曾没有孺慕地把黄少天捧上过神坛呢？
可是她不想再站在人群之中，和万人一起景仰了，她要做高山，她要登上神坛。
受身过后滑铲拉开距离，圣火喵喵毅然决然地起身，夜雨声烦踩着剑影步蹁跹而来，真身难以分辨，于是似乎连那几个身影也无法看清，她却义无反顾，很快在那七个不断闪烁的剑影中挑选出了一个，射出一枚浮空弹。
“你分得清吗？”
她听见黄少天笑嘻嘻地说，叫她，念念，能不能认出来哪个是我啊？
而她永远可以相信自己的准头。
真身中弹，黄少天立刻大叫：“居然真的认出来了！你有长进啊，这个夏休到底对我天真愚蠢的念念做了什么！”
应念也秉持着“不爽就大叫”的原则开始大叫了：“你在说谁天真和蠢，黄少天你别太那个了！吃我一枪！！”
按照黄少天对应念的了解，她会乘胜追击，这一枪该是巴;雷;特。
但她没有。
她的枪口冒出煌煌火光，就像她了解他、了解剑客一样——他也太了解神枪手这个职业了，她用了一个状态技能。会是什么呢？速射还是暴射？
答案是暴射。
子弹曲线飞行，每一颗枪子儿落在夜雨声烦身上都被判定成暴击，黄少天却在混乱之间想起了她那把新银武。
叫什么名字来着？……送神之火，上帝之风。
所以她的子弹是上帝之风，她本人是将神送下神坛的熊熊燃烧的、咆哮的烈火。
职业赛场上被浮空的这一秒足够选手做很多事情，应念当然是优秀的职业选手，甚至说她是他教出来的，她当然比其他人更擅长把握时机。
那对银武的功能又是什么来着？加攻速和暴击，技术部说是法球流。
以这双枪为起点，她会开辟全新的历史。
夜雨声烦的血量减少，他似乎也能感受到疼。
巴;雷;特狙击在最后一刻才出现，神枪手架起了巨大的狙击枪，瞄准他时还那样义无反顾。失去控制的那一秒浮空已经过去，夜雨声烦当机立断向旁一滚，但她足够了解他，也因此预判到他的落点。
蓄能完毕，她的子弹，她的狙击，双枪的枪口永远有眼又无情。
夜雨声烦的血条见底，荣耀二字同时出现在他们的电脑屏幕上，一边灰暗有如疑云，另一边却璀璨得似乎落日熔金。
那滚烫的两个打字出现在应念眼前时，她其实无有实感，只是突兀地想起了叶修和他说过的话。
“犯错，那也是小孩儿犯错。”他平静地看着她说，“你是小孩儿吗？”
打打闹闹都不算数，她是小孩儿吗？不是。大人了，只容更好，不再容错。
她不能再自以为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幼稚下去了。
蓝雨的夏天结束，轮回的太阳升起，那一整个夏休她都泡在训练室里，苦心孤诣研究新打法。她要转型，不做小枪王，也不做小黄少天。她得做应念，她得是她自己。
于是操作的节奏速度都飞涌似的加快，往前刻意压制手速，是因自己明白飞度之下的操作胡乱而无章法。而今却不能再这样，速度和质量必须兼得。
她的打法愈加奔放，且是极致的快，时常令人反应不过来，还没开始就已结束，圣火喵喵子弹无影无形，冷冽地穿透一切，不留痕迹，也不给对手回应的机会。
是，念念不忘，但她不需要再有回响了。
似乎夏天总是她人生的转折点，三年前在那个夏天遇到黄少天惨败，三年后执意转型，圣火喵喵枪口仍有滚烫热度及飞烟沉沉，夜雨声烦却拜倒在侧，她终于赢过他，赢过所有人，似乎也赢过她自己。
她不会再有缺点了，不会再拿自己当小孩儿看了。
所以黄少天说，她成长了。
叶秋于是回过身来。
他眼睛里有一种忽然被叫到名字的诧异，却不是应念认识的那双眼睛。颜色或许要再浅一点，或许再通透一点。那一瞬间她莫名其妙地想，这个人好像不是叶秋。
但她没有多想，毕竟这确实是那个人的脸。
叶秋走了过来，他看着应念，像是努力在脑海里寻找什么一样，过了一会儿说：“应小姐？”
应念大吃一惊，也因此忽略她哥脸上的古怪表情，她说：“前辈，我说实话，你不太适合玩文邹邹这一套啊，快把我认识的那个人还回来！”
“……啊？”
叶秋只发出了一个迷茫的音节，因为应赫昭的笑声打断了他——他终于憋不住笑了，依应念之所见，这混蛋眼泪好像都快要笑出来了。
应赫昭一面笑一面说，“前辈？你叫谁前辈呢，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
应念也品出来有点不对味了，毕竟这个“叶秋前辈”看起来好像对她一无所知，说白了像不认识她似的。她仔细端详他的脸，好半天才试探着说：“……不是叶秋前辈吗？”
“前辈个鬼，”应赫昭笑骂她，“军区的叶伯伯他们家，这总记得吧？叶秋是他家二儿子，至于你说的那个，那是他家老大，叫叶修。”
应念看看叶秋再想想叶修，瞳孔地震。
然后她很轻地哀嚎一声，捂住脸，说：“我靠。”
过后反应过来，问应赫昭明明知道为啥不告诉她，欠揍吗？应赫昭不明不白地解释说他也是临时知道，当哥哥的总要比妹妹先掌握情报。
应念怀疑他在耍她，但她没有证据，因而将信将疑，两兄妹转而和真正的叶秋攀谈起来。
真正的叶秋和叶修是双胞胎，那张脸堪称一模一样，但气质总归不同。叶修这人看着懒懒散散，尽管腰杆子永远是直的，站着的时候却总给人一种没骨头的感觉；而叶秋一脸精英样，总能让应念无端联想到上学时那些名列前茅的好学生，他看起来可比他哥哥靠谱多了，就像她也比她哥哥靠谱多了一样。
叶秋有意了解叶修的近况，提到那个混蛋时他咬牙切齿地说，“那个混蛋哥哥八百年不回一次家，也不给我们来电话，多大年纪的人了还玩离家出走那一套。上次见到他还是过年，我自己去H市找的他。”
应念无意探究叶家豪门密辛，两家之间交好是好事，但也有必要保持距离，她就说：“所以你想听我从哪儿说起？先说好我也才认识他两三年，多的可就不知道了。”
叶秋看着她，似乎有短暂的一刻的沉默。他说：“那就聊聊他打游戏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吧。”
应念没好意思把混蛋这两个字说出来。在网游里，再比赛场上，对于叶修的对手而言，他都是一个难以攻克的对手。她最后只能拣着好听的说，一字一句都很斟酌：“他嘛……他是很好的对手，太难缠了，但确实很厉害，在我们这行儿里很有出息。”
倒不如说，他是无法逾越的高山，那个人是荣耀里最有出息的那一个。
结果叶秋来了句：“我知道你，你也挺有出息啊。”
“我吗？”
应念受宠若惊，指了指自己，应赫昭就在旁凉凉道：“夸你呢还不乐意？挺长时间不见了，总感觉你更不聪明了呢。”
那一刻应念爆发出人类极限的速度，反手狠狠给了他肚皮一拳，应赫昭的闷哼凝在喉咙里迟迟不发，是为了保全自己的面子。
“抱歉？”应念用那双比无垠水还干净几分的眼睛看着叶秋，静静地笑了一下，那种故作温驯的笑容出现在她那张美貌锋利的脸上其实很有几分违和，但她又实在是美人，于是这一点违和感也可以忽略不计，“叶哥，你接着说。”
叶秋感觉自己好像麻了一下，因为似乎看到了一头笑面的老虎，“其实也没什么……我偶尔也会看荣耀的比赛——他退役之前的时候。你打得也挺好的。”
应念心说其实可以不用硬夸，叶修没退役的时候——她刚出道，放在当年看是天才少女，电竞紫微星横空出世，放现在看是小脑发育不全，可进步空间太多，处处都是破绽。
不过人都是这样的，要有时光流经才能变得更好。
她现在就正在变得更好。
和叶秋终究没有什么东西能说，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应念能发挥社交恐怖分子的风范侃侃而谈就已经很难得。
而她也确实再一次感受到了这对孪生兄弟间的差异，叶修不是会怯场的人，叶秋也不是，但总归不太一样。后者会像谈生意一样客气地和你周旋，他让人感觉像来到了生意场，不自觉也跟着严谨起来，尽管这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摆什么架子，从头到尾唠的都是他哥哥的家长里短。
席间有一位夫人看应念和叶秋聊得亲切，竟笑呵呵地提议要为年轻人说媒。应念麻了，刚要婉拒，她哥哥就把话茬儿接了过来，头微微低下去一点，竟然很有风度地笑着回话：“刘姨您别开玩笑，她才多大年纪，要不是工作了，非要算的话大学还没毕业呢。”
应念惊于她哥哥的风度，意识到这个混蛋似乎也在遥远的异国他乡似得到了修炼，换言之，他也长进了不少，不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混蛋，而是大混蛋。
这一段风云过去，她到底没在B市待多长时间，夏休即将结束，蓝雨技术部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是圣火喵喵的一双银武改造完成。俱乐部有问她要不要寄过来，她想了想，算了，决定亲自回去。
插卡上机，神枪手威风凛凛一如昔年，游戏角色的面容永远也不会变。她静静地站立，宽大帽檐遮掩住和操作者相差无几的面貌，手中双枪却璀璨得仿佛被注入了月光。
“重新拆了。”负责人轻描淡写地说，“功能上来讲当然是变得更好了，走暴击流，这一点比从前的设计还强，不过嘛……”
鼠标点击状态栏，查看属性。
双枪，银武品质，那些绚烂的属性点数足以让人眼花缭乱。
应念也终于注意到他口中的那个“不过”。
“……送神之火，上帝之风？”
她轻轻地，念出了它们的新名字，上嘴皮儿挨过了下嘴唇。
失去了原先“全国人民”那种黑色的字越看越红的效果，但不可否认的是，变得更帅了，帅到没边儿了。
她几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试试这把新银武，左思右想摇了黄少天。盖因夏休即将结束，这个人也早早回了俱乐部，要应念说他本地人没必要回来这么早，但他揉了揉眼睛看她一会儿，才说：“到底是为了谁呀？还不是为了你本剑圣才不辞辛苦地提前回来，记得感恩戴德把我供起来啊后生仔。”
应念纠正他说：“没有不辞辛苦这码事，你家离俱乐部不是也挺近的？”
他却愤愤地说：“笨死你得了。”那一瞬间她好像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眼前溜过，但终究不可说。
夜雨声烦先手，挽了个剑花儿冲上来，银光落刃起步，那剑气可比拟游龙，圣火喵喵却一改常态，不是避无可避，而是根本没有打算避其锋芒，神枪手交叉着双臂用双枪挡下这天降的一剑，枪剑相交时音效吵人耳朵，一声声脆响，锐不可当。
黄少天说你胆子大了，应念回他的时候话音里带了一点笑，说是大了，但你能不能说好听点，我是更自信了。
子弹从枪口倾泄奔涌而出，让人以为那是钢铁的洪流，枪林弹雨合成的烟幕，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隔绝前路和退路。
“哎哟，暴击……还来？有完没完啊，”黄少天抱怨一样说，“怎么打得这么猛了啊？很疼的念念，不过我也不可能手下留情的，你能挡得住吗？”
他说这些话时有温柔又低迷的语气和嗓音，就好像这不是一场斗争，不必要刀剑相向，也不必在竞技场里斗得你死我活。
她只说：“试试。”
剑器愈近，他试图用三段斩接近她，圣火喵喵于是就地一滚偏离那一剑的轨迹，冰雨剑却在一息之间变向，第二剑后折身换了位置，躲闪不能间她装上剑客寒光缭绕的刀刃，也听到黄少天用得意洋洋的语气说：“我就说吧，你还年轻呢，别小看我啊！看剑看剑看剑！吃我落凤斩！”
被粉丝们捧上神坛，说他是“荣耀第一剑客”，说他是“剑定天下的剑圣”的人。
应念又何曾没有孺慕地把黄少天捧上过神坛呢？
可是她不想再站在人群之中，和万人一起景仰了，她要做高山，她要登上神坛。
受身过后滑铲拉开距离，圣火喵喵毅然决然地起身，夜雨声烦踩着剑影步蹁跹而来，真身难以分辨，于是似乎连那几个身影也无法看清，她却义无反顾，很快在那七个不断闪烁的剑影中挑选出了一个，射出一枚浮空弹。
“你分得清吗？”
她听见黄少天笑嘻嘻地说，叫她，念念，能不能认出来哪个是我啊？
而她永远可以相信自己的准头。
真身中弹，黄少天立刻大叫：“居然真的认出来了！你有长进啊，这个夏休到底对我天真愚蠢的念念做了什么！”
应念也秉持着“不爽就大叫”的原则开始大叫了：“你在说谁天真和蠢，黄少天你别太那个了！吃我一枪！！”
按照黄少天对应念的了解，她会乘胜追击，这一枪该是巴;雷;特。
但她没有。
她的枪口冒出煌煌火光，就像她了解他、了解剑客一样——他也太了解神枪手这个职业了，她用了一个状态技能。会是什么呢？速射还是暴射？
答案是暴射。
子弹曲线飞行，每一颗枪子儿落在夜雨声烦身上都被判定成暴击，黄少天却在混乱之间想起了她那把新银武。
叫什么名字来着？……送神之火，上帝之风。
所以她的子弹是上帝之风，她本人是将神送下神坛的熊熊燃烧的、咆哮的烈火。
职业赛场上被浮空的这一秒足够选手做很多事情，应念当然是优秀的职业选手，甚至说她是他教出来的，她当然比其他人更擅长把握时机。
那对银武的功能又是什么来着？加攻速和暴击，技术部说是法球流。
以这双枪为起点，她会开辟全新的历史。
夜雨声烦的血量减少，他似乎也能感受到疼。
巴;雷;特狙击在最后一刻才出现，神枪手架起了巨大的狙击枪，瞄准他时还那样义无反顾。失去控制的那一秒浮空已经过去，夜雨声烦当机立断向旁一滚，但她足够了解他，也因此预判到他的落点。
蓄能完毕，她的子弹，她的狙击，双枪的枪口永远有眼又无情。
夜雨声烦的血条见底，荣耀二字同时出现在他们的电脑屏幕上，一边灰暗有如疑云，另一边却璀璨得似乎落日熔金。
那滚烫的两个打字出现在应念眼前时，她其实无有实感，只是突兀地想起了叶修和他说过的话。
“犯错，那也是小孩儿犯错。”他平静地看着她说，“你是小孩儿吗？”
打打闹闹都不算数，她是小孩儿吗？不是。大人了，只容更好，不再容错。
她不能再自以为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幼稚下去了。
蓝雨的夏天结束，轮回的太阳升起，那一整个夏休她都泡在训练室里，苦心孤诣研究新打法。她要转型，不做小枪王，也不做小黄少天。她得做应念，她得是她自己。
于是操作的节奏速度都飞涌似的加快，往前刻意压制手速，是因自己明白飞度之下的操作胡乱而无章法。而今却不能再这样，速度和质量必须兼得。
她的打法愈加奔放，且是极致的快，时常令人反应不过来，还没开始就已结束，圣火喵喵子弹无影无形，冷冽地穿透一切，不留痕迹，也不给对手回应的机会。
是，念念不忘，但她不需要再有回响了。
似乎夏天总是她人生的转折点，三年前在那个夏天遇到黄少天惨败，三年后执意转型，圣火喵喵枪口仍有滚烫热度及飞烟沉沉，夜雨声烦却拜倒在侧，她终于赢过他，赢过所有人，似乎也赢过她自己。
她不会再有缺点了，不会再拿自己当小孩儿看了。
所以黄少天说，她成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