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说着起身欲行,鹿黎忙将他拦住。

    “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将陈眠千刀万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此事冲动不得,如今你贸然前去,他若故技重施,你便会再次被栽赃。”鹿黎道。

    墨渊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只道:“我自有谋划。”

    鹿黎在他身后喝道:“我知道你的谋划是什么:先用幻术隐身近之,待至其身侧便突然现身挥剑斩了他。对不对?”

    墨渊脚步一顿转身看向她,面露惊色。

    眼前这个镜妖几次三番突然出现,救他于危难,现在又准确的预判了他的计划!

    虽然直觉告诉他,她是可以信赖的人,但他还是忍不住怀疑:她究竟是谁?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他当然不知:在未来,眼前这个姑娘与他相处相携,早已对他了解入骨。

    “你这样确实可以杀掉陈眠,但却无法揪出内鬼。只要有内鬼在,你就仍旧暴露在危险之中。”鹿黎道。

    墨渊很快便明白了鹿黎的意思,沉声自语:“宫里有内鬼……”

    没错,皇宫内一直守卫森严,父王的妖术禁咒非特殊情况不会轻易撤掉,饶是要撤掉,也只有少数几个近臣知道。

    陈眠作为边城守城将军,按理说是绝不可能知道今日宴会上什么时间段会解除妖术禁咒的,但他却恰好在禁咒解除的时间段内到达,这正说明宫中确有内鬼。

    鹿黎见墨渊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忙将他拉回矮榻坐下,问道:“宫内有哪些人会知道妖术禁咒解除的时间?内鬼一定就在他们当中。”

    墨渊不答她的问题,反倒是眉梢一挑道:“何不先说说你是谁?为何会突然出现?我怎么确定你是敌是友?”

    鹿黎知道自己出现得突然,不解释清楚确实难以得到信任,便如实道:“我是施了逆时术,自未来回溯而来帮你的。因此你虽不认得我,我却熟悉你。”

    墨渊当然知道镜妖没有回溯时间的本领,不过结合她几次三番救他并知悉许多内情来看,她似乎又没有说谎。

    但突遭变故,他哪里肯轻易信她,又问道:“哦?那在未来,我们是什么关系?”

    鹿黎闻言,脸色微绯,在脑海中搜索了好一会儿合适的词,最后只简短答出了个:“朋友。”

    墨渊见她表现有些古怪,逼问道:“如何证明?”

    鹿黎苦想半天,一拍脑门,从袖中搜出前阵子他给她留的那封信来。

    墨渊打开信,细细读过:“见信如面,黎儿勿念。虽不见卿,常记心间。”

    这信看字迹确实是自己写的,但这内容越读越觉肉麻,不像自己会写出来的。

    墨渊狐疑地反复读信,又看看鹿黎,脸上竟也有些绯然:“咱们后来……”他斟酌片刻用词道,“这么……铁?”

    鹿黎觉得他这词用得有趣,点头莞尔道:“确实,很铁。”说着她唰地将信夺下,收回袖中,“现在可以跟我说说内鬼嫌疑人都有谁了吗?”

    墨渊沉思半晌道:“一般妖术禁咒的解除时间只有几个近臣可知。一是妖丞菟朗宜……”

    鹿黎道:“菟文父亲?”

    墨渊:“你认得菟文?”

    鹿黎点头:“嗯。她父亲对皇室可有异心?”

    墨渊摇头道:“菟丞相与父亲多年挚友,百年间多次一同平乱惩反,是勤勉负责的好官,并无谋反之心。”

    鹿黎若有所思地点头,示意墨渊继续。

    “再有便是白须道人,他与皇族签有护佑契约,必然不会这样做。”墨渊道。

    说到护佑契约,鹿黎并不陌生,在宁远侯府案中她便见过其家族护佑妖预知老者。只是那老头一步不离地守在侯府里,而这白须道人却一直未见其露面。

    她不解道:“那白须道人怎么没在宫中,如今……妖王被害,他应算是失职了……”

    说到妖王被害,墨渊眸色阴沉下来。

    他沉默几许,勉强压抑住心中悲恸,道:“白须道人告假去了仙界。”

    “仙界?”

    “嗯,似乎是仙界办了一个预知术擂台,仙妖皆可参加……”

    鹿黎记得当时在哥哥鹿浅的提议下,确实办过一场声势浩大的赛事,各界有预知术的人齐聚仙界。

    想到这,鹿黎不由心生疑问:“这白须道人既可以预知未来,为何没有阻止陈眠谋反?”

    “应该是他预知到了,但没有更好的选择吧……”墨渊垂眸低语。

    白须道人的预知能力非常强,能推演各种情况,从中择取最优的方案,他都没有阻止这场宫变,看来确实是没有办法可以挽救了。

    鹿黎见墨渊情绪低沉,忙将他思路引开:“还有可疑的人吗?”

    墨渊点头道:“还有一人——皇宫守卫将军魏巳。他与陈眠同任武职,或许私下有深交……”

    “这个魏巳方才可在宴席厅中?”

    墨渊点头:“在。”

    犹疑片刻,鹿黎试探问道:“你确定他不在被杀之列?”

    方才宴席厅中事发突然,她不确定他有没有看清当时情况,亦担心再让他回忆刚才的情景会令他承受不住,因此语气有些犹豫。

    墨渊语气虽悲恸,回答却利落:“他没有被杀。被杀之人都是皇室一族。”

    鹿黎一边心叹他心智坚强,一边又着实心疼。

    “先观察看陈眠究竟有什么打算。”她忙将话题拉回到现在,“你且在此等着,我幻个形去外面打探一番,看看陈眠后续到底是何动作。”她说着往门外走去。

    鹿黎聪慧,向来学东西很快,这镜妖妖术她运用几次已经熟练掌握。待推门出去时,她已经照着来时见过的路人,给自己捏了个书生样貌。

    出门没走几步,便听身后脚步跟近,一回头,竟见一位长相妩媚的女子追了上来道:“我也一起。”

    这女子身形妖娆,步履款款,若不是眼神与墨渊如出一辙,鹿黎都不敢认他。

    她眼神中的震惊之色不加掩饰,墨渊有些尴尬,轻咳两声解释道:“这个身份方便给你打掩护,也方便行动。”

    鹿黎觉得他这样有些此地无银,掩面笑道:“谁说不是呢。”说罢,她伸手揽了女子肩膀,学着浪荡子的语气道,“姑娘咱们走。”

    没想到,墨渊柳眉一挑,将她放在他肩膀的手轻柔取下,往自己纤腰上一搭,娇弱身躯直贴到她怀中,轻语道:“要逃过搜查,得如此才像样。”

    鹿黎听得他在自己耳侧轻语,声音虽是女声,却还是不由心跳慌乱,忙将手从他腰间抽回,头也不回急急向前走去。

    京城各城门守卫森严,但许进不许出,是以两人进城非常顺利。

    一路上不断遇到卫队巡查四处搜寻镜妖。各卫队还都配了识气妖,能依妖气辨妖。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墨渊施幻术直接将鹿黎身形隐去,哪怕识气妖路过,也只闻其气却不见其形,在周围探查一番无果,只好作罢。

    要打探消息,自然要选人多的地方。

    两人直奔城内最大的茶肆,来这里饮茶聊天的大多是城中身份较显赫的贵族或世家,相较普通妖民,他们知道的信息更加准确。

    墨渊见城里几个有名的纨绔子正凑在一桌低声说着什么,便摇曳着身姿凑上前去,夹着嗓音娇滴滴道:“几位公子在聊什么呢?”

    几人停了话头,眯着眼打量来人,见这姑娘娇美动人,忙请他坐下共饮。

    他依言坐下,饮下一杯。桌上几人皆赞他豪爽,忙着给他斟酒,却对之前的话题只字不提。

    墨渊只好主动问道:“我见这城中突然多了很多巡兵,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桌上话最多的那人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宫中出事了。”

    墨渊故作惊讶道:“哦?出了什么事?”

    那人却不答,只是借势往他身侧贴过来,态度油滑道:“宫中的事儿与咱们无关,姑娘不若讲讲你的事。”

    酒气扑到墨渊面上,他眉头蹙起,将那人推开。

    鹿黎人在幻术空间,但能够看到现实之景。这会儿她实在看不下去,对墨渊耳语道:“你撤吧。我来试试。”

    墨渊费了老大劲,从那桌油腻男子间撤出身来,选了无人的地方,除了鹿黎身上的幻术。

    鹿黎以书生形象,在茶肆中巡视一圈,选定了一桌。

    这桌人皆是女子,且打扮雍容,桌上甜点价值不菲,应是城中贵妇。

    鹿黎瞅准其中一妇人端盏欲饮之际,佯装路过,撞了她一下。

    茶盏当啷落地,碎成几半,那妇人正欲恼火,抬头却见一长相白净,五官标致的书生满脸歉疚站在跟前,面上愠怒倏然散去一半,

    “实在抱歉,小生莽撞,撞掉了夫人茶盏。”鹿黎边道歉边蹲下身子欲收拾地上碎片。

    那妇人忙将她拉起,笑道:“无妨。莫被碎片划伤手了。”她将书生白净纤长的手放在手心婆娑着,眼神暧昧道:“就罚你陪我们姐儿几个共饮几盏茶吧。”

    鹿黎忙应声坐下,为在座几位贵妇倒茶,与她们攀谈甚欢,不多时,便将情况了解个遍。

    据这些妇人们说,宫中是发生了宫变,皇室一族除了太子全部被杀害了。凶手疑似失踪的妖界太子,他还有个共犯,是个镜妖。现在宫中卫队正在搜寻太子与镜妖下落。那训兵队伍里的识气妖便是用来搜寻镜妖的。

    听到这儿鹿黎心道她还是藏身幻术空间比较安全,便找了个借口与妇人们告辞,起身欲走。

    恰在此刻,茶肆外有一队巡兵路过,队尾的识气妖在店外停住脚步,不住向店内张望,明显是感受到了镜妖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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