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瓜群众兴奋的目光中,包厢门打开,两男子从中走了出来。

    室外灯光明亮,两人从暗室中走出,不由伸手遮挡眼睛。

    人群里眼尖的已经发现,他俩伸出来挡光的右手手心都是干干净净,根本不见什么墨汁。

    “把左手也伸出来看看!”人群中有人小声催促。

    高瘦将信将疑伸出了左手,摊开——仍旧是不见半点墨色。

    所有人的眼睛齐齐转向矮胖,都盯着他攥起来的左手。

    “看来呀,确实是他偷了人家的钱袋。”“没错,看着挺憨厚的,没想到是个胖贼。”人群中已经有人在议论了。

    矮胖气得脸通红,缓缓将攥成一个肉团子的左手伸到眼前。

    在众人的注视下,五根粗短的手指慢慢张开,透过指缝,大家发现这只手的手心好像也没有任何记号。

    矮胖突然嚣张起来,将手大喇喇张开,恨不得将手心怼到微观人群的脸上,“看看,看看。我这手里也是干干净净的。”

    接着他转头,怒气冲冲向刚才那几个议论的人呛道:“你才胖贼,你全家都是胖贼!”

    那几人自知理亏,纷纷低了头不敢回话。

    群众的话头已经转向了鹿黎,有几个已经在破口大骂她故弄玄虚坑蒙拐骗了。

    矮胖也加入其中,转身踱到鹿黎面前,将左手怼到她脸前,道:“你的墨汁点到哪里去了?嗯?你这骗子。”

    见鹿黎没回话,他态度更加猖狂,正要上前揪鹿黎衣领,一个瘦小的人影突然闪到他面前——正是菟文。

    正是刚才趁矮胖嘚瑟的功夫,菟文已经仔细地检查过了高瘦男子的手,确实没有一点异常。

    虽然鹿黎已经跟她坦白了根本不会有墨汁,但看鹿黎不慌不忙的样子,她认定说谎的那个人身上一定会有破绽。

    她闪身到矮胖面前,将他的手拉到眼前,上下左右细细端详。

    胖子正要收回手,菟文突然“咦”了一声,道:“奇怪,你这左手指缝怎么这么多水渍?还有指甲缝里夹的这块,看着怎么这么像茶叶?”

    矮胖男子将手抽回,鼻孔看人,气焰嚣张道:“我爱出汗,这是我手汗!”

    菟文反驳道:“那这茶叶渣你怎么解释?你肯定是拿茶壶里的水洗了手,企图将墨汁洗掉!”

    矮胖眼中闪过一阵慌乱,但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他嗤笑一声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许久未说话的鹿黎终于开了口,这两人斗嘴期间,她已经从两个包厢中,分别将桌上的茶壶取出。

    “证据就在这茶壶里。”鹿黎道,“托掌柜准备暗室的时候,我特意叮嘱他要在窗前桌上各放一壶茶,茶水量是一样的都是满满一茶壶。”

    她说着,一手一个茶壶掂量了一下,走到高瘦男子身前,转头对围观群众道:“而现在,这位大哥茶壶里的水还是满的,应该是没有动过的。”

    她将一个茶壶递到高瘦手里,转身踱步到矮胖跟前道:“可是这位大哥的茶壶里,却几乎空了。请问那些茶水哪去了?我看屋内地面上也没有水渍,你该不会在茶壶里将掌心的墨汁洗掉之后,又怕大家在茶水中看出墨色,干脆把水喝光了吧?”

    矮胖的胖脸涨得通红,态度却还是很蛮横,道:“我就是渴了,把茶水喝了。不行吗?”

    鹿黎凑到他面前盯着他眼睛,眉毛一挑问道:“此话当真?你喝之前真没在其中洗去墨汁吧?”

    矮胖道:“没,没有!”

    鹿黎舒出一口气,慢悠悠道了句:“那就好。我方才往那墨汁里掺了些毒药,你要喝下去可是要命的。”

    矮胖表情一僵,四肢微微抖了起来。

    鹿黎凑到他耳朵边上,小声嘟囔道:“这会儿估计也要毒发了。你要是没喝,那我着解药也用不上了。啧啧,要知道这毒可不得了,一开始,中毒之人会四肢僵硬。”

    矮胖闻言瞳孔振动起来,他这会儿确实已经感觉四肢僵硬,渐渐动弹不得。

    又听耳边鹿黎继续道:“接着便是口不能言,很快人就没……”

    矮胖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哭着嚷道:“快,快给我解药。我确实是拿茶水洗了墨汁还把茶水喝了。钱袋也是我偷的。你给我解药,我都承认……”

    此言一出,人群中哗然一片。

    鹿黎笑着从袖中寻出一枚丹丸模样的东西,塞到他嘴里。

    矮胖将丹丸吞下,瞬时四肢一松,瘫坐在地。

    鹿黎伸手将他腰间系的钱袋拽下,还给高瘦。

    店家找了几个伙计上前,将腿软的矮胖拉起,扭送衙门。

    正义得以伸张,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掌声。高瘦男子向鹿黎菟文连连道谢,扯开钱袋就要替她俩买单。

    店家上前道:“不用你买单了。今天这两位姑娘的酒水菜肴我包圆了。”

    听说有免费好酒可以吃,鹿黎自然开心,赶紧应下,拉着菟文坐回桌前。

    待围观人群散去,菟文问道:“鹿黎姐姐,你刚才给他下的什么毒啊,这么厉害。”

    鹿黎哈哈笑道:“哪有什么毒啊。我只是用了些灵力,隔空施力控制住了他的手脚而已。”

    菟文还有些不解,“可刚才你明明给他吃了解药啊。那粒解药是……?”

    鹿黎一脸神秘向她招招手,示意她凑近一点。

    菟文探过头去,只听鹿黎在她耳边道:“那是一丹泻药。偷人钱财还影响咱们吃饭,自当受点惩罚。那一粒泻药够他难受一阵的了。”

    菟文愣了一下,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闹剧落幕,重又恢复熙攘的酒馆角落,一个身影起身,用宽帽檐将脸遮到阴影里,在桌上留下结账银钱,转身出了酒馆。

    鹿黎和菟文吃饱喝足才溜达回客栈。

    菟文酒量不太好,走到客栈时已经有些脚步虚浮。鹿黎将她扶回屋中,安置在床上,这才回了自己房里。

    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扶菟文用多了力气,鹿黎感到周身有些燥热,额前亦渗出些细汗来。她点起油灯,将窗户大敞开来,清凉夜风伴着稀疏的蝉鸣涌进屋里。

    回忆着一天的见闻,鹿黎不由嘴角上扬,但是心里却总好像缺了点什么。

    她索性在窗前小方桌旁坐了下来,将系在腰间的玉坠解下来,又从袖中取出刚买的那枚,两个玉坠并排躺在小桌上,相似的形状和相同的雕刻工艺,让它们看上去更加般配。

    鹿黎托这下巴,低声喃喃:“你知道吗?我今天吃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还喝了到好酒!这个镇子颇有意思……”她碎碎念着,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终于彻底阖了起来。

    随着意识陷入沉睡,托着下巴的手也保持不住平衡,渐渐向一旁歪去,她那被酒精催得红扑扑的脸蛋也因此离桌面越来越近。

    终于,她的脑袋从手掌中彻底滑落,在磕到桌面上的前一秒,一只手突然出现,稳稳将她的脑袋托了起来。

    墨渊看着眼前喝的满面绯红的鹿黎,叹了口气,嘴角却不由上翘。

    他利用墨英给的幻形符,将自己附在了送给鹿黎的玉坠上,附在物件上就不用费心扮演动物,而且也能更好的隐藏妖力免得引起新妖皇的注意。

    只是没想到,鹿黎竟把这坠子系了起来。幸亏他提前将五感中的四感都封住,只留了听觉,不然跟着这坠子晃悠一路,早就晕了。

    鹿黎的小脸安稳地伏在他手上,呼吸均匀,嘴角还有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他看得出神,心间竟生出一丝燥热来。

    借着窗口吹进的丝丝凉风,他定了定心神,轻轻将她的小脑袋扶到自己肩头,他将她打横抱起。

    鹿黎似乎有所察觉,微微睁开眼睛,惺忪扫视,待看见墨渊,又安心将眼睛闭了起来。

    “对了。今天我还抓到了小偷。你要是也在就好了……”她在睡梦中小声继续刚才的碎碎念。

    墨渊被她逗笑,轻声在她耳边应道:“我在的。我都听到了,你想了个特别巧的办法,把那个小偷揪了出来。特帅!”

    鹿黎似乎很满意墨渊的回答,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伸出两条细细的胳膊,圈上墨渊的脖颈,小脑袋竟还往他怀里蹭了蹭。

    墨渊被她突然的举动撩到脸红,快步走到床前,将她轻轻放到榻上,最后还拉了被子将她结结实实盖了起来。

    吹熄油灯,他纵身从窗口跃入夜色之中。

    鹿黎和菟文到近妖镇已有三日。

    前几日去垭口看时,据附近的妖说,那郎中虽然还没现身,但应该就在这几日没错了。于是她们便在近妖镇住了下来。

    这日,鹿黎一早便被幻镜的铃声吵醒。

    她翻出幻镜来接通,镜面上现出解案仙人的脸,与她惯常淡淡的表情不同,她此刻眉宇间显露出些许焦急神色,“公主,你在哪里,掌狱在那镜妖口中问到一些事情,需要告诉你,最好是当面说。”

    鹿黎面露警惕神色,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镜妖变的?”

    解案苦笑一声道:“要不我复述一遍在养蜂谷抓镜妖的经过?”

    此话一出,鹿黎面色倏然一红,忙道:“不用了,看来是真的。”

    她将自己位置告知了解案仙人,便挂断了幻镜通话。

    掌狱从仙界前来,怎么也要一个时辰,她起身打算去马厩将马喂上,刚走到门口,便被闯进来的菟文惊得后退几步。

    “鹿黎姐姐不好了。外面打起来了!”菟文脸上满是惊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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