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暗中交锋,未雨绸缪调兵遣将

    黛玉走进市舶司衙署时,林海正高坐堂上,审问哈尔。

    此时的哈尔被五花大绑,蹲跪在地上,拧着脖子,拒不承认自己强迫了人家姑娘,只说:“是她故意露出胳膊来勾引我,求我给她水喝。我给了她,她也喝了,不就是同意与我睡觉的意思。况且,我也没能成事,凭什么抓我!”

    林海拍案大怒:“休要狡辩,黄姑娘几次三番拒绝你,是你一再骚扰纠缠。眼下被抓了现行,还不悔改!”

    “你们汉人就是虚伪矫情,男欢女爱的事,还要分个强、顺,这分得清楚吗?”哈尔大言不惭,振振有词地说:“她眼下觉得我强迫了她,等她受过我的好处,知道我的本事,只怕还巴不得献身靠上来呢。”

    听了这话,黛玉两眼一黑,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哈尔,按照中原刑律,奸未成者,杖刑一百,流放三千里。①王子犯法尚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

    这意味着哈尔失去了陪同女王回茜香国的资格,迎娶娇妻的美梦也随之破灭了。

    哈尔哪肯服判,愤愤不平地说:“杖刑一百,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都怪那个姓薛的小白脸多管闲事,早知道死前还要遭罪,还不如先快活一场,再做个风流鬼。”

    原来检举哈尔的人,竟然是薛蝌。

    黛玉不由多想一步,带着晴雯去见了那位受害人黄莲心。

    黄姑娘抱着膝头,蹲在墙角哭得很是伤心,既不肯换衣裳,也不肯吃东西。

    “莲心姑娘,让你受委屈了,哈尔已经被抓住了,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黛玉缓缓靠近她,尝试着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鬓,“我们会送你回家。”

    姑娘浑身一颤,抬起泪汪汪的大眼睛,怯怯地说:“我本是没有家的奴婢,主人被番僧杀了,无处可去。”

    “没关系,我会帮你脱籍,安排你在江南做织工。”黛玉拉着她的手悄悄观摩了片刻,心中甚是疑怪:这绝对不是奴婢的手,就连养尊处优的副小姐,也保养不到这样光洁无瑕的程度。

    “不,我宁肯做大家奴婢,也不想孤零零一个人活着!”那姑娘连连摇头,“而况,我除了服侍人,什么也不会。”

    心中却在想:情况不妙,若是被送回蜀地,我如何做叶护岱钦的女人。买家让我勾引哈尔,去掉她手下一员猛将。任务已经完成,只要安心等买家来接就好了,自然有别的途径北上。

    晴雯拉了拉黛玉的衣袖,黛玉会意,对那姑娘说:“你先休息一下,我安置了其他人再来。”

    出了市舶司衙署,晴雯对黛玉说:“哈尔竟然是被人下了套子,黄莲心是奉买主之命献给叶护岱钦的间谍。她在等买主来救她。”

    据黛玉所知,鞑靼部乌兰楚伦可汗手下的第一战将,就是名叫岱钦,其权势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黛玉思忖片刻,决定先静观其变,等着她的买主上门来。

    偏偏这时候苏清源追来了,虽然发髻上簪了一枝红梅,装束依旧美丽奢华。却不似从前雌雄莫辨的妖娆姿态,反而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让人胆寒又难以抗拒的雄性力量。

    在与他炽热的目光交接的一瞬,黛玉旋即明白,禛钰束缚其身心的囚笼,已经被他成功挣脱了。

    野兽出笼,蠢蠢欲动。

    “这是你第二次丢下我了,若有第三次,可别怪我,要对你做些你不愿的事。”他一脸媚笑,柔情似水,说着威胁的话。

    黛玉微眯了眼睛,摆出慵懒不屑的高姿态,只说:“分明是你别出心思,踏雪寻梅去了。你若不错眼的跟着我,我哪里甩得掉你。”

    “折梅寄相思。”苏清源将鬓间的梅花枝取下,硬塞过来,纤长的睫毛扑闪在狐狸眼上,目光定在她脸上,“林思政,你想不想我?”

    “我想扔了它。”黛玉作势要将手里的梅花枝抛弃。

    “你敢!”苏清源咬牙切齿地盯着那梅花,如炸毛的狸猫一样,似乎只要那梅花脱手而去,他立刻就要发疯一样。

    黛玉轻笑起来,携了花枝离开。

    天下太平不了多久,禛钰不能时刻陪在自己身边,既然赶不走苏清源,那就只能物尽其用了。

    可他终究是一柄双刃剑,随时都有可能在自己心头划上一刀。她必须万分小心。

    苏清源听说了哈尔的事,颇为同情地睇了他一眼,啧啧有声道:“还真是可怜,年近三十还没讨到老婆,只怕在地狱里见了女鬼都要扑过去呢。”

    哈尔在应天府大堂上,咬着头发,经受着杀威棒的痛打,不一会儿就晕死过去。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香闺绣阁之中,案上炉烟馥郁,床帏装陈之丽,平生未见。

    一位衣裙清凉肌肤丰美的女人款款而来,带他进入了渴望已久的极乐世界。

    也不知过了几日,哈尔的头脑才渐渐分明起来,自己不曾堕入幻想地狱,而是被人救了。好酒好肉地供养,又送女人服侍,窗外就是风光旖旎的秦淮河。

    他不是个愚人,相反他武力不凡,能屈能伸,懂得审时度势。

    那个叫黄莲心的女人分明在勾引自己,别有所图,可惜无人相信。

    此时平白得了许多好处,必是有人要利用他。在饱尝了鱼水滋味后,哈尔终于有了一丝腻味,对那个女人说:“叫你主子来。”

    待到幕后之人出现在哈尔面前时,哈尔并不十分意外:“你要我做什么?”

    “信使。”那人的背影分外清秀,看起来毫无危险,他头也不回地说:“我要与乌兰楚伦结盟。”

    哈尔眉头一挑,冷笑道:“我若是不干呢?”

    “那琼花苑既可以是天堂,也可以是地狱,我能让你多快乐,就能让你多痛苦。”

    那人伸手在哈尔颈部一拂,哈尔顿时浑身火烧似的疼,蜷在床上打滚不迭。

    哈尔满头大汗,槌床捣枕地喊:“我送,我送!让它停下来!”

    一声响指,哈尔身上的痛楚缓解了不少。

    那人将信封交给了哈尔又说:“这里的姑娘凭你挑拣,带几个去漠北也无妨。”

    哈尔收了信,拿在手里掂了掂,就揣进怀里走了,并没有带走一个姑娘。

    淬了毒的糖,他可不想再吃了。

    只是信使而已,又不是叛徒,而况乌兰楚伦未必会接受异族结盟。

    他已经想好了,送完信后就想办法渡海去茜香国,他并没有犯罪,女王一定会原谅他。晴司长也一定能治好自己的病,然后再向女王请求,将晴司长嫁给自己为妻。

    经过晴司长仔细的甄别,那八个姑娘中,只有黄莲心与白梨蕊二人同属于一个主人,其他六人都是被掳劫来的普通姑娘。

    失去主人又奴籍无考的奴婢,按律将归并为官奴。在应天府的地界,女奴的第一去向是遣发到织染局,梭织段匹或者染练绢布。

    若不想参与劳动,可以主动请求人牙收买,进而发卖。

    到了下晌市舶司闭市的时候,人牙果然来了,以略高于官价的银子,重新立了契子,买走了莲心与梨蕊。

    想到有人在打哈尔的主意,必是想在自己身边契钉子。黛玉多留了个心眼,并没有立刻派北戎人跟踪两个丫鬟的去向,而是连夜赶去了金陵城,在一片晨光中叩响了苏家的大门。

    林海的管家万隆,还在苏家等着大小姐,一见到黛玉,满脸笑意地说:“大小姐,您备的整整一船盐和海带、紫菜,都如数送给滇南王夫妇了,他们欢喜得不得了。”

    “那就好,滇南那里什么都好,就是缺盐,得瘿病的人不少。”

    这也是滇南王在《滇南图记》中记载的内容,幸好她看了一遍就记住了这个。这一船盐,足够滇南百姓吃上半年了。

    黛玉又问万隆:“今年咱们在南边的庄子收成如何?”

    “也算是丰收了,比去年多了一千三百二十石。”万隆笑道。

    黛玉不由想起禛钰头上的白发,心里萦纡着难以言喻的伤感,她压下这一股情绪,冷静地吩咐道:“万隆叔,从今天起,你每天想办法在江南维扬一带收购粮食,每天以两三万石计,陆续将林家在南边的所有地上仓廒改造成堡垒,建立秘密地下仓廒,争取明年夏至之前,屯足三百五十万石粮食,已备军储。”

    万隆心中一凛,脸色骤变:“要打仗了吗?”这么大一批粮食,足够应天府百姓吃上半年了。

    “明年年景不好,只怕漠北要闹饥荒了,有备无患。”黛玉神色凝重,幽幽一叹。

    她吩咐晴雯让鲁雁、海青、吉祥、查虎四人将钱箱抬了出来,把钥匙交给了万隆。

    “万幸不打仗的话,在春夏水旱不定的时节,这些粮食放出去,也能平抑市价,避免奸商投机,争抢粮源,哄抬价格。”

    万隆接过钥匙,郑重地点了点头,“我这就着手去办。”

    黛玉给他配了十二个北戎扈从,供他差遣,另有十二个影卫隐在暗处,既是监视也是保护。

    草原三部之所以能横扫河中,是因为他们的战马耐力强,行军速度快,所以军需消耗少,攻城略地之后立马屠城劫掠粮食,以战养战。

    黛玉考虑的是,与其让王师悬师北地,顶着朔风冷雪苦战,粮食也不断损耗在运输路上。万一敌军势不可挡,还不如北地坚壁清野,以长江为瓮,诱虎出山,迫使其势孤援绝,而后南北夹击,在水上与他们开展消耗战,方能永绝后患。

    诚然,这是不到万不得已的策略,建立在北地陷落的前提下。

    与万隆谈妥了大事,黛玉才进二门,与迎春会面。

    迎春将黛玉接进上房,姊妹二人彼此打量了好一会儿,闲叙阔别温寒。谈及元春之逝,贾母之病,又难免伤感。

    黛玉安慰了迎春一会儿,又见过了她儿子苏宣,送了他一架两尺高的木制摇摆马。

    小苏宣一坐上去,就不肯下地了,牵住缰绳,口里“驾、驾”的喊个不停,实在稚气可爱。

    “我此次来,一则来看望你,二来也是有事,要请表姐夫协助。”

    迎春笑道:“今儿他刚好休沐,我带妹妹去花厅谈。”

    如今的云骑尉苏信,已经升任金陵卫正四品指挥佥事了,负责应天府防务。

    金陵卫不隶于五军都督府,行动上无有掣肘,这是黛玉要劳动苏信的原因。

    成为父亲后的苏信,已经蓄了胡须,显得成熟了许多。

    黛玉表明了来意,请他协助父亲林海追查薛家贩卖禁物,交通外夷的证据。

    虽说父亲有抓捕私贩的权力,但他手下的人长期徼巡在长江沿线,许多不法商贩都记得他们的面目,容易打草惊蛇。

    同理,黛玉手下的北戎人,形貌异于汉人,非常醒目,也无法担负此任。

    苏信思忖了良久,同意抽调一个总旗的兵力来暗查此事,但出于谨慎,在抓捕疑犯之前,还需要得到陛下或太子的许可。

    黛玉当即在纸上写了一则教令,当着苏信的面,从袖中取出太子印,蘸上印泥,给钤了上去。

    苏信不由咋舌,想起从前他为了娶迎春,认了太子这个保山老爷,信誓旦旦地对太子说:“九子不忘媒,殿下隆德盛情,苏信永志不负。愿效犬马之劳,报君深恩。”

    太子笑道:“你只把林姑娘当成我,尽心竭力报偿给她便好了。”

    这话果然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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