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时屿缓缓睁开眼睛,转头看向盛礼。

    眼神幽深,平静得令人发指。

    盛礼被程时屿看的心里发毛,心想自己这玩笑开大了?自己默默把手从程时屿肩膀上拿下来。屁股也默默远离了几分。

    “我就是觉得,挺可惜的。”

    “你这人有时候是浑,但是也不至于让人家小姑娘撒这么大一个谎,就为了让你放弃?”

    盛礼终于说出了今天第一句真正有用的话。

    “我觉得,不至于。”

    -

    尤可:“你为什么会拒绝他呢?”

    “真的是因为不喜欢吗?”

    安渝还没回答,尤可又道:“真的能有人拒绝那种又帅又有钱的男生吗?”

    说完她还叹了口气,捶胸顿足悲切道:“老天爷,不公平啊!这种好事为什么不落在我身上”

    “你不觉得你俩挺有缘分吗?这么多年又能再遇到。”

    她八卦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再续前缘的想法。”

    程时屿那个人,你看他好像对谁都是那副懒散的态度,但其实他内心深处是有一股傲气的。

    想到自己曾对他说的那些话,安渝觉得他们两个在重逢后唯一的冲突仅仅是不久前的那一次,已经很难得了。

    “没有。”

    尤可:“那温医生呢?之前毕业典礼的时候,他还过来给你送了束花。”

    安渝毕业那年,温楚刚好作为南湖大学优秀校友代表过来演讲,出于礼貌温楚过来跟她打招时顺手去校园里卖花的地方买了一束向日葵。

    这束花被尤可记到现在。

    没别的原因,尤可当时的男朋友送她那束向日葵也是在校园里的一个花摊买的。

    送的时候,尤可男朋友信誓旦旦说宝贝你放心,这束花是我跑了好几个卖花的地方选的最大的一束。

    十分钟后,温楚就拿着比它大了两圈的向日葵走了过来。

    尤可笃定的说:“他绝对是提前订的。”

    转头就给了自己男朋友一个暴栗。

    尤可喝酒上脸,脸上红扑扑的,“他那束花一定是提前订的,你信不信?”

    安渝用牙签插了块西瓜喂给尤可,“吃你的吧。”

    西瓜很冰,没到季节一点也不甜。

    尤可吃得直皱眉,没嚼几下就囫囵咽了下去。

    “hi~”

    一个男人走到尤可身边搭讪。

    “小姐姐,加个微信呗?我在旁边关注你很久了。”

    尤可扭头看搭讪的人。

    上身穿着黑底白色印花休闲衬衫,下身是一条宽松垂坠的黑色西装裤。

    他头上架着一个没有镜片的黑色眼镜框,耳垂上还闪着银色的冷光。

    典型的渣男穿搭。

    “不好意思。”尤可婉拒。

    男人一愣,似乎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他拄着尤可前面的吧台,吊儿郎当道:“怎么?男朋友管的严?”

    他说话流里流气,安渝皱了下眉,“这位..先生,我朋友已经拒绝了,请您离开。”

    男人看了眼旁边这位跟他说话的女生。

    一张白净的脸上面没有任何妆容雕饰,但却十分清丽。浓淡适宜的眉毛此时正微微皱着,神情不悦。

    他刚才竟没发现短裙女生旁边这位更好看一些。

    “嗯,你朋友是拒绝我了,她说她不方便。”男人调戏道:“那你替她?”

    他把不方便三字咬的很暧昧,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他所指为何,让人非常不舒服。

    尤可听不下去了,她站起来挡在安渝身前,扬起声音:“你有完没完?再纠缠下去我们要报警了!流氓吧你!”

    尤可这么一提高声调,周围几个人纷纷看过来。

    男人感觉面子被拂,气急败坏道:“你来酒吧穿这么短的裙子,装什么清高?不就是为了吸引男人吗?”

    此话一出,尤可恶心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因为工作的缘故跟很多网红打交道,自然穿着上就要时尚一点,但是绝对不至于有伤风化。而且她裙子里穿了一层薄薄的光腿神器,完全不存在走光的问题。

    她意识到这人绝对常年混迹在各种声色场所,她跟安渝两个人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拉着安渝的手就想离开。

    安渝却没动,她直视男人那双眼睛,“请你跟我朋友道歉。”

    “啊?”

    男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安渝一字一字重复:“请你,给我朋友,道歉。”

    “首先,她这条裙子并没有什么不得体。其次,她穿什么是她的自由,不要用你那肮脏的思想来衡量别人。”

    “得体?”男人指着尤可的裙子,“这他妈赶上情趣....”

    一杯冰水被泼到男人脸上。

    “天啊——”

    周围传来一阵低呼。

    尤可感动的看着安渝。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身上一大片水渍,嘴巴微长,一时间说不出半个字。

    沁心凉的水珠还顺着他的脸滴到衣服上,像洗了把脸。

    安渝:“心里脏看什么都脏。”

    撂下这句话,安渝趁着男人没反应过来,她拉起尤可的手迅速离开现场。

    远处卡座里的盛礼目睹全程,虽然环境嘈杂听不清对话,但根据她们的反应差不多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默默伸出一个大拇指,“牛!”

    站在原地的男人拿着服务生送来的毛巾擦了把脸,然后猛地把毛巾摔在服务生身上,快步追了上去。

    盛礼:“卧槽卧槽,这男的是要找他们算账去,老程你就在这不动?”

    -

    男人追到门外,左右搜寻那两个身影,在看到目标以后快步追过去,在后面喊道:“有胆子泼水,跑什么啊?”

    安渝没想到这人还有脸追出来,她拿出手机,“我报警了。”

    男人浑然不怕,他把头上用来凹造型的眼镜框摘下来往地上一扔,吐了口口水出去。

    “俩小姑娘性子还挺辣,拿报警吓唬谁呢?我怎么地你们了?”

    “今天这微信我他妈非要加了,你,跟这个短裙子的女的。要你们微信是看得起你们,有多少女的上赶子往我床上扑,知道吗?”

    安渝看他气急败坏走过来的样子,心想义务教育普及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难不成这人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面对他炫耀战绩一般的言论,安渝冷漠道:“你也不怕得病?”

    男的哼哧一笑,“我得不得病,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他走到安渝面前,伸手就想撩拨。

    尤可骂了句脏话,用力把男人脏手打开。

    男人嘶了一声,“还给脸不要脸了?”

    他作势扬起拳头来威胁两个人,但他抬起手后,身旁却被一股力量牵制,再不能往下半分。

    男人转头看,一个面色阴冷的男人正钳着自己的手腕,“姘头?”

    说着,他猛地把被握住的胳膊往后一扯,另一只手立刻握成拳状往男人脸上招呼。

    嘴上骂着:“别他妈多管闲事!”

    程时屿眼疾手快躲开,一只手擒住男人的手臂往后掰,男人立刻痛的哇哇大叫,青筋暴起。

    盛礼不知从哪溜过来,他把安渝和尤可两个人想要报警的手机按下去。

    表情语气都有几分尴尬:“别报了吧,警察来抓谁还不一定呢。”

    安渝疑惑的看了盛礼一眼。

    盛礼比了个三厘米左右的长度对着完全处于下风的男人比划了一下,“就这种货色,程时屿一个打十个。你放心,他皮都不带破一下的。你说警察来,抓谁?”

    话音都没落干净,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挣脱出来,又往程时屿脸上挥拳。

    这回程时屿没来得及完全躲开,粗糙的拳头从他唇边擦过,顿时流出鲜血。

    盛礼目瞪口呆。

    这他妈什么情况啊。

    他往身边一看,明白了。

    真有你的,哥们。

    男人也不傻,刚开始就这两个女的他怎么得瑟都行,现在还摇了两个人过来。

    一个贼能打,他完全都打不过,勉强才能擦到他唇角。

    另一个虽然只站在旁边笑嘻嘻看热闹,但看起来也不好惹。

    男人心里暗骂真他妈倒霉,被程时屿踹倒后,干脆往后爬了几步,趁着他没跟上来,手腕臀部发力,一个翻身起来一溜烟跑走了。

    留下一个仓皇而逃的背影。

    程时屿用手指碾了下唇角,看着指尖上的红色血迹皱了下眉。

    盛礼轻咳了声,眼神示意尤可。

    后者心领神会,两个人悄无声息的率先离开。

    晚间寂静,酒吧本就在商业街后面,位置偏僻。此刻周围灯光昏黄,行人无几。

    程时屿走到不远处一个自动售卖的机器。

    安渝看他站在对面拿着手机好半天没动静,终于没忍住也走过去。

    她走到机器旁边定睛一看,默了。

    这是台情.趣售卖的机器,上面一排排花样百出的商品,配图十分大胆诱.惑。

    程时屿此时开口:“有现金吗?”

    安渝一惊,“你....是来买这个的?”

    什么时候了心里还惦记这种事情!

    她还以为程时屿是过来买清理伤口用的东西。

    程时屿一顿,略无语的指着机器及其不显眼的一角:“消毒碘伏。”

    安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在一众花花绿绿大号小号里勉强看到一小袋非常朴素的一次性碘伏和防水创口贴。

    这机器看起来年头有些久远,里面的商品价签都已经掉色,旁边也没有可操作的线上付款二维码,唯一的电子屏幕里面显示的是贩卖机陈列商品的使用手册。

    她忙低头在包里翻现金,脸埋的很低用来掩盖刚才的尴尬。

    社死,太社死了。

    但还好被安渝真翻出来一张二十块的纸币,她经常会去南湖青山那一片,那里位置偏僻,公交车还没完全普及扫码支付。

    她把钱放进投币口,购买屏幕的触控板不是十分灵敏,好不容易才选中碘伏。

    机子隆隆的转动,碘伏被啪地推下来。

    安渝正要弯腰去捡,正前方又噼里啪啦的掉下来好多个颜色鲜艳的单片装。

    安渝傻眼,下意识去看程时屿的反应。

    程时屿的表情变得有点奇怪,他那张脸上仿佛正写着:你还说我?

    安渝立刻解释:“不是我!我没选!”

    她忙去检查刚才的购买界面,发现电子屏上正显示一行小字:抱歉,由于本机器内找零不足,特用本机回购率第一的商品代替,欢迎下次光临哟~

    安渝:......

    这属于强买强卖吧!

    她从出货口里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又把碘伏递给程时屿,手里剩了几个机器找出来的“零钱”。

    她攥着这几个烫手山芋,四处也没发现垃圾桶,又不能直接扔在大街上,只能硬着头皮全扔进了包里。

    程时屿接过碘伏,身边女生的脸完全变成了个熟透的桃子,他勾了下唇角走到不远处的花坛边坐下。

    昏暗的路灯下,他坐在角落用棉签一点点清理唇边的血迹。

    像条落水的狗。

    怪可怜的。

    而这条狗身上的伤,还是因为自己。

    安渝见他清理完血迹后,拿着一次性碘伏棉签看了半天好像不知道要从那里下手,便走过去。

    “要掰一下的。”

    她坐到程时屿身边,将碘伏棉签拿在手里,掰开,橙红色的液体顿时将棉签头润湿。

    程时屿拿过碘伏棉签,毫无章法的用棉签头在唇角的伤口上一通乱滚。

    安渝在旁边看得忍不住咧嘴,这不痛?

    “你掰开以后第一下要沾到伤口上,碘伏都涂到旁边不严重的地方上去了。”

    程时屿修长的手指指着唇边某处:“这?”

    安渝叹了口气,从袋子里又拿了一根碘伏出来,掰开。

    她用棉签头轻轻点着破皮的地方,那里还往外渗着血,周围的皮肤也有些淤青。

    “回家以后最好要冰敷一下,不然会肿,有点严重。”

    程时屿手指微动,慢慢落在身体两侧。

    嗯了一声。

    她用碘伏消好毒后,等液体稍微干涸后,找出一个小尺寸的创口贴,小心翼翼地贴在伤口处。

    冰凉的指尖触及到程时屿温热的唇边。

    安渝睫毛微颤,然后默默收回手指。

    “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

    她问着的同时也打量他其他地方,注意到他左手关节也有不同程度的破皮,又拆了一个棉签。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一个人低头涂药,另一个人正肆无忌惮垂眸看着涂药的人。

    安渝抬头,正撞上他那双漆黑的眼眸。

    里面似乎有汹涌的情绪翻滚,却在对视的那一瞬间消失殆尽。

    “谢谢,”安渝道:“还有之前在酒馆那次,谢谢。”

    见程时屿嘴唇微动,生怕那张嘴里又说不出什么好话,安渝忙接:“我知道换做是谁,你都会帮忙的。”

    “不会。”

    安渝:?

    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程时屿盯着安渝的眼睛,嗓音在夜色中尤其清晰:“你以为我为什么帮你?”

    是在问她,也是在问自己。

    安渝实在摸不透这个少爷的想法。

    但她也完全不觉得程时屿对自己还有什么想法,她知道程时屿骨子里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她曾把他的自尊扔在地上摩擦,也打碎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想了半天,也只有一种可能性。

    “因为...咱们两个是老同学?”

    程时屿被气笑了,他重复:“嗯。”

    “老、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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