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轴拿在手里，比安渝想的厚很多，而且有点难展开。
她用手压着半边，缓缓打开。
这张纸本身已经很厚了，让安渝惊讶的是里面居然同时卷了好几张。
最上面的那张纸，上面的日期是2018年。
但她明明记得程时屿是从2021里面把这个拿出来的。
她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程时屿。
程时屿：“之前这东西的存放期限是十年，大二那年明智楼就快放不下了，就改成了三年。”
安渝数了数，手里一共有四张纸，“你连续四年都是全院第一？”
她不是不知道程时屿学习成绩很好，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优秀。
“嗯。”程时屿有点得意，“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赚大了。”
“得瑟。”
她把目光重新落回纸上。
上面有一行用黑色圆珠笔写的话。
宜大的柳絮确实可以做一床棉被。
祝开心。
落款：程时屿 20181021。
安渝一愣，翻开下一页。
还记得你之前问过我，把钠扔进水池真的会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产生威力那么大的爆炸吗？
昨天有个傻逼试了一下，真的会。
祝开心。
落款：程时屿 20190913。
继续翻下一页。
听说新加坡的情况要比国内好一些。
祝健康。
落款：程时屿 20201125。
最后一页。
毕业快乐。
愿重逢。
落款：程时屿 20210625。
没有她的名字，但安渝却知道每一年的话，都是程时屿写给自己的。
能不能把宜大的柳絮收集起来做一条棉被这种蠢问题，也是她曾看宜大因为柳絮太多上了热搜问出来的。
她握着这四张沉甸甸的纸，也可以被称作是没寄出的信，胸口闷闷的。
心里酸胀，说不清是欣喜更多，还是心疼更多。
“我在宜大确实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壁灯在程时屿身上投下一片青黄色的光，同时也拉扯出一小片暗影，他的眼睫半隐在影子里，宛若月光下的清泉，深邃而动人。
“但他们都不是你。”
“没有你，我那四年也不是很开心。”
安渝心里一软，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他竟然这么往心里去，“其实，我不是六年都没回来过。”
“嗯？”
这件事她没跟任何人说过，就连奶奶也不知道。
高四那年，她曾回过一次宜宁。
还去了颂北附中。
颂北那里一直没怎么变过。
好像前一天晚上她才从这里出来，上了安怀志风雨无阻过来接她放学的车。今天又照常站在校门口。
连天气都没有什么变化。
教学楼里面的董老师正站在讲台上挥洒汗水，粉笔灰从黑板上纷纷坠落，粉笔在黑板上敲得梆梆直响。
校门也跟之前一样，每逢周末和暑假，都会敞开个小缝。
安渝没什么阻碍的就进了校园，保安室里的大爷以为她是回来取东西的学生，吸溜口茶水继续在屋内吹风扇，桌上放着天线被抻的老长的收音机，里面传出来沙沙作响的说书声。
她那时也是目标明确，直奔升旗台两边的公示栏而去。
公示栏里张贴着当年校内的高考排名，满满三页红纸上用小楷完全手写。
但这不是她进来的目的。
她只是大概扫了一眼当年的喜报，就把目光放在了另一处公示栏。
上面是颂北近三年来的校园十佳优秀毕业生，也就是从17级到19级。
今年也是公示栏上保留17级信息的最后一年，明年上面的公示优秀毕业生就会换成18-20级。
在其中，安渝一眼就看到了程时屿。
红色的背景图，男生眉眼干净，眼尾微微上挑，染上一层明显的笑意。他头发略显凌乱，额前耳边的碎发甚至能看出来微微湿润贴着皮肤，表情生动极了。尤其是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直视镜头。叫人看了真的有一种跟他在对视的错觉。
安渝认出这张照片，心里五味杂陈。
他真的用了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当时她们班级组织去美术馆，她随手帮他拍的。
那时她还开玩笑说，背景还是红的，以后你高考完校门口的公示栏都可以直接用这张了。
彼时程时屿也低头看相机里的照片，注视了好一会儿。
正当安渝以为他对照片不满意的时候，程时屿却对上她的眼睛，“那你也拍一张。”
安渝以为他在开玩笑。
但是程时屿却已经摘下她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带子，绕在了自己手腕上，“以后你也可以用在公示栏里。”
后来变故太多，她的相机都被人砸碎，更别提里面的照片了。
安渝鬼迷心窍般伸手把上面程时屿的证件照撕了下来。
“干嘛呢！”
身后顿时传来一声怒喝。
保安大爷骂骂咧咧从后来走上来。
被抓包了。
安渝如梦方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荒唐的事情。她不好意思的冲保安摊开手。
保安本来在屋里悠哉地喝茶水，结果发现这小姑娘进来以后直奔公示栏，心里暗叫不好。
上前一看，还真被他猜中了。
保安看她手里的照片，吐槽模式瞬间开启：“你说你们这些小姑娘一个个不好好学习，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一边吐槽，一边从兜里拿出一张红色证件照和胶水，三两下把一张崭新的程时屿的照片又贴了回去。
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看来这事自己也不是第一个。
保安嘴上没停：“我就跟学校建议干脆在这旁边放两个小盒，里面把这个程时屿和谢意的照片往里放点，不然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撕照片。”
“也不知道你们这小姑娘怎么法子那么多，刚开始是把公示栏的锁给撬了，我心思换完锁就没事了吧，好家伙昨天来个狠的，玻璃给我砸了。”
“今儿这玻璃还没安上呢，今天你又来。”
安渝愧疚道：“不好意思。”
她把撕下来的那张照片递给保安：“这个你还要吗？”
保安：“我要这玩意儿干啥呢。”
他瞧了好几眼终于没看下去，“你自己留着吧，我瞅你跟我姑娘差不多大，以后别整这没用的了，好好学习，你跟人家似的考上宜宁大学，那才叫正能量呢，对不？”
“你把这照片贴学习桌上。我姑娘就把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贴桌上，学习可有动力了。”
“谢谢叔叔。”
保安挥挥手，“别光看人家好看啊，拿人家当榜样好好努力啊孩子！”
“行了，赶紧走吧，回家写作业去。”
他们曾在那天见过一面。
准确的说她曾在那天见过他一面。
安渝从颂北出来以后，就去了宜大。
可是到宜大的校门口，她又却步了。
来干什么呢。
彼时他已经成了宜大的风云人物，安渝甚至都不需要去故意打听，就听到了从她身边路过的两个女生在讨论关于他又拿了某某奖项的消息。
而她，转学到了南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高，一遍又一遍重刷着2017年高考各省份的真题。
相比宜大那些打扮精致的女生，她，一个临时起意买了机票飞过来的高四生，袖口处因为总在书桌前写卷子，被磨损出了毛边，已经有了要破掉的痕迹。
是这么的灰头土脸。
不光灰头土脸，还失败。
她觉得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手里还攥着刚才从颂北公示栏里薅下来的证件照，像个笑话。
她离宜大的校门只有一条马路的距离，她的大脑在后退，脚却在往前迈。
这时，一个高瘦的身影从校门口走出来。
身型跟程时屿有六七分相似。
安渝慌忙地背过身，在看到那个身影的一刹那，所有的理性和感性统统跑走。
她的大脑只剩下了一个字——跑。
所以她真的跑了，跑到公交站，坐上了去机场的专线。
买了最便宜的一班中转机，给奶奶发短信说今晚去同学家复习，而后在中转机场的椅子上睡了一晚，第二天下午才到学校。
复读班情绪崩溃不来上课的大有人在，安渝的行为在班主任眼里也是这样的存在。
所以当她出现在教室门口时，班主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
到头来只有奶奶一个人因为安渝终于在南湖交到了朋友而开心。
回忆太长，她挑了重点说给程时屿。
隐去了其他不必要的细节。
“所以，你曾经回去看过我？”程时屿缓慢开口。
“算是吧，不过也没看到。”安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嗯，我的意思是，没有你，我那几年，也不是很开心。”
安渝还想说点什么，程时屿却轻轻扣住她的下巴，将她带向自己，凑近。
这一刻，所有说得出、说不出的感情，全都倾泻在唇齿间。
她生涩的回应，换来的是更炙热的碾转。
走出明智楼时，她整个人的脸都像熟透了一样。
不用碰都知道很烫。
程时屿懒笑道，“脸怎么这么红？”
安渝很想瞪他，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明知故问！
“你得习惯。”
“习惯什么？”安渝下意识问。
“你说呢？”他拉长声调，慢悠悠问。
安渝：无语。
见不得他现在臭屁的样子，安渝眼珠一转，“那个传媒大学校花是怎么回事？”
程时屿觉得她这个刺挑得有些可爱，嘴边擒着抹笑，“黄浩然不是都说了么，我没答应过跟那个女生出去，而且自从矿泉水那件事后，她就再没找过我。”
安渝也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不是，我想问你当初为什么要加她微信？”
程时屿：操。
大意了。
她用手压着半边，缓缓打开。
这张纸本身已经很厚了，让安渝惊讶的是里面居然同时卷了好几张。
最上面的那张纸，上面的日期是2018年。
但她明明记得程时屿是从2021里面把这个拿出来的。
她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程时屿。
程时屿：“之前这东西的存放期限是十年，大二那年明智楼就快放不下了，就改成了三年。”
安渝数了数，手里一共有四张纸，“你连续四年都是全院第一？”
她不是不知道程时屿学习成绩很好，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优秀。
“嗯。”程时屿有点得意，“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赚大了。”
“得瑟。”
她把目光重新落回纸上。
上面有一行用黑色圆珠笔写的话。
宜大的柳絮确实可以做一床棉被。
祝开心。
落款：程时屿 20181021。
安渝一愣，翻开下一页。
还记得你之前问过我，把钠扔进水池真的会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产生威力那么大的爆炸吗？
昨天有个傻逼试了一下，真的会。
祝开心。
落款：程时屿 20190913。
继续翻下一页。
听说新加坡的情况要比国内好一些。
祝健康。
落款：程时屿 20201125。
最后一页。
毕业快乐。
愿重逢。
落款：程时屿 20210625。
没有她的名字，但安渝却知道每一年的话，都是程时屿写给自己的。
能不能把宜大的柳絮收集起来做一条棉被这种蠢问题，也是她曾看宜大因为柳絮太多上了热搜问出来的。
她握着这四张沉甸甸的纸，也可以被称作是没寄出的信，胸口闷闷的。
心里酸胀，说不清是欣喜更多，还是心疼更多。
“我在宜大确实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人。”壁灯在程时屿身上投下一片青黄色的光，同时也拉扯出一小片暗影，他的眼睫半隐在影子里，宛若月光下的清泉，深邃而动人。
“但他们都不是你。”
“没有你，我那四年也不是很开心。”
安渝心里一软，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他竟然这么往心里去，“其实，我不是六年都没回来过。”
“嗯？”
这件事她没跟任何人说过，就连奶奶也不知道。
高四那年，她曾回过一次宜宁。
还去了颂北附中。
颂北那里一直没怎么变过。
好像前一天晚上她才从这里出来，上了安怀志风雨无阻过来接她放学的车。今天又照常站在校门口。
连天气都没有什么变化。
教学楼里面的董老师正站在讲台上挥洒汗水，粉笔灰从黑板上纷纷坠落，粉笔在黑板上敲得梆梆直响。
校门也跟之前一样，每逢周末和暑假，都会敞开个小缝。
安渝没什么阻碍的就进了校园，保安室里的大爷以为她是回来取东西的学生，吸溜口茶水继续在屋内吹风扇，桌上放着天线被抻的老长的收音机，里面传出来沙沙作响的说书声。
她那时也是目标明确，直奔升旗台两边的公示栏而去。
公示栏里张贴着当年校内的高考排名，满满三页红纸上用小楷完全手写。
但这不是她进来的目的。
她只是大概扫了一眼当年的喜报，就把目光放在了另一处公示栏。
上面是颂北近三年来的校园十佳优秀毕业生，也就是从17级到19级。
今年也是公示栏上保留17级信息的最后一年，明年上面的公示优秀毕业生就会换成18-20级。
在其中，安渝一眼就看到了程时屿。
红色的背景图，男生眉眼干净，眼尾微微上挑，染上一层明显的笑意。他头发略显凌乱，额前耳边的碎发甚至能看出来微微湿润贴着皮肤，表情生动极了。尤其是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直视镜头。叫人看了真的有一种跟他在对视的错觉。
安渝认出这张照片，心里五味杂陈。
他真的用了这张照片。
这张照片是当时她们班级组织去美术馆，她随手帮他拍的。
那时她还开玩笑说，背景还是红的，以后你高考完校门口的公示栏都可以直接用这张了。
彼时程时屿也低头看相机里的照片，注视了好一会儿。
正当安渝以为他对照片不满意的时候，程时屿却对上她的眼睛，“那你也拍一张。”
安渝以为他在开玩笑。
但是程时屿却已经摘下她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带子，绕在了自己手腕上，“以后你也可以用在公示栏里。”
后来变故太多，她的相机都被人砸碎，更别提里面的照片了。
安渝鬼迷心窍般伸手把上面程时屿的证件照撕了下来。
“干嘛呢！”
身后顿时传来一声怒喝。
保安大爷骂骂咧咧从后来走上来。
被抓包了。
安渝如梦方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荒唐的事情。她不好意思的冲保安摊开手。
保安本来在屋里悠哉地喝茶水，结果发现这小姑娘进来以后直奔公示栏，心里暗叫不好。
上前一看，还真被他猜中了。
保安看她手里的照片，吐槽模式瞬间开启：“你说你们这些小姑娘一个个不好好学习，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他一边吐槽，一边从兜里拿出一张红色证件照和胶水，三两下把一张崭新的程时屿的照片又贴了回去。
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看来这事自己也不是第一个。
保安嘴上没停：“我就跟学校建议干脆在这旁边放两个小盒，里面把这个程时屿和谢意的照片往里放点，不然隔三差五就有人来撕照片。”
“也不知道你们这小姑娘怎么法子那么多，刚开始是把公示栏的锁给撬了，我心思换完锁就没事了吧，好家伙昨天来个狠的，玻璃给我砸了。”
“今儿这玻璃还没安上呢，今天你又来。”
安渝愧疚道：“不好意思。”
她把撕下来的那张照片递给保安：“这个你还要吗？”
保安：“我要这玩意儿干啥呢。”
他瞧了好几眼终于没看下去，“你自己留着吧，我瞅你跟我姑娘差不多大，以后别整这没用的了，好好学习，你跟人家似的考上宜宁大学，那才叫正能量呢，对不？”
“你把这照片贴学习桌上。我姑娘就把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贴桌上，学习可有动力了。”
“谢谢叔叔。”
保安挥挥手，“别光看人家好看啊，拿人家当榜样好好努力啊孩子！”
“行了，赶紧走吧，回家写作业去。”
他们曾在那天见过一面。
准确的说她曾在那天见过他一面。
安渝从颂北出来以后，就去了宜大。
可是到宜大的校门口，她又却步了。
来干什么呢。
彼时他已经成了宜大的风云人物，安渝甚至都不需要去故意打听，就听到了从她身边路过的两个女生在讨论关于他又拿了某某奖项的消息。
而她，转学到了南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高，一遍又一遍重刷着2017年高考各省份的真题。
相比宜大那些打扮精致的女生，她，一个临时起意买了机票飞过来的高四生，袖口处因为总在书桌前写卷子，被磨损出了毛边，已经有了要破掉的痕迹。
是这么的灰头土脸。
不光灰头土脸，还失败。
她觉得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手里还攥着刚才从颂北公示栏里薅下来的证件照，像个笑话。
她离宜大的校门只有一条马路的距离，她的大脑在后退，脚却在往前迈。
这时，一个高瘦的身影从校门口走出来。
身型跟程时屿有六七分相似。
安渝慌忙地背过身，在看到那个身影的一刹那，所有的理性和感性统统跑走。
她的大脑只剩下了一个字——跑。
所以她真的跑了，跑到公交站，坐上了去机场的专线。
买了最便宜的一班中转机，给奶奶发短信说今晚去同学家复习，而后在中转机场的椅子上睡了一晚，第二天下午才到学校。
复读班情绪崩溃不来上课的大有人在，安渝的行为在班主任眼里也是这样的存在。
所以当她出现在教室门口时，班主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
到头来只有奶奶一个人因为安渝终于在南湖交到了朋友而开心。
回忆太长，她挑了重点说给程时屿。
隐去了其他不必要的细节。
“所以，你曾经回去看过我？”程时屿缓慢开口。
“算是吧，不过也没看到。”安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嗯，我的意思是，没有你，我那几年，也不是很开心。”
安渝还想说点什么，程时屿却轻轻扣住她的下巴，将她带向自己，凑近。
这一刻，所有说得出、说不出的感情，全都倾泻在唇齿间。
她生涩的回应，换来的是更炙热的碾转。
走出明智楼时，她整个人的脸都像熟透了一样。
不用碰都知道很烫。
程时屿懒笑道，“脸怎么这么红？”
安渝很想瞪他，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明知故问！
“你得习惯。”
“习惯什么？”安渝下意识问。
“你说呢？”他拉长声调，慢悠悠问。
安渝：无语。
见不得他现在臭屁的样子，安渝眼珠一转，“那个传媒大学校花是怎么回事？”
程时屿觉得她这个刺挑得有些可爱，嘴边擒着抹笑，“黄浩然不是都说了么，我没答应过跟那个女生出去，而且自从矿泉水那件事后，她就再没找过我。”
安渝也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不是，我想问你当初为什么要加她微信？”
程时屿：操。
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