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航班已抵达金海机场，请您带好随身行李，有序下机，室外温度……”
才刚10月，台风过境后，天气骤变。金海市夏季彻底消逝。
空中飘着细细的水汽，大街小巷地面潮湿，铺着一层浅浅的落花。
乔晚只穿了一件碎花雪纺连衣裙，一出飞机舱门，就打了个冷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嘶~”，她倒吸一口凉气，在人流中挤上摆渡车。
车子晃晃悠悠地“游”到航站楼，乔晚心里焦急得很。看了好几次时间，15:00。
下了摆渡车，一手拖着行李箱快步往外走。另一手点开网约车软件，输入目的地——“金海墓园”。
她顾不上回去添件衣服，也没打算回去放行李。
乔晚大步流星，穿过悠闲的人群。站到候车的路边时，页面显示，打的车过来还得六分钟。
风好大。乔晚不由得双手环抱住胳膊。长发被风吹起，遮住了半边脸庞，只看得见的精致秀气的鼻尖，纤长雪白的脖颈时隐时现，戴了一条锁骨素链，煞是好看。
她在单肩大包里摸了摸，掏出一个黑色鲨鱼夹，把头发拢起，随意地挽了个发髻。
“嗨，美女，走不走。”路边停着几辆私家车，司机的语气里满是调笑。
不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乔晚也只装作没听见，往马路西侧挪了几步。
又传来几声口哨声，“美女，坐车吗”，那人发动了车子，跟着乔晚往前开了几米。乔晚这下确定了自己是那个被调戏的对象。
只听见那边又哄笑起来，“开车咯，开车咯”。
粗鄙下流！
乔晚蹙眉，先是四下环顾了一圈，稀稀疏疏有一些路过的人，倒是没有安全问题。
然后，她镇定抬眼，严声说：“这么爱开车，要不要试试警车好不好开？”凌厉中带着有些许傲慢。
司机完完全全没想到，这样温婉素净的脸，能说出这样“辣”的话，一时竟然也不说话了。
乔晚的眼神仍然直直地盯着对方，没有丝毫的闪躲，让这个大男人心里也一紧。
网约车到了。
刚上车，蔡肖肖就打来电话。
“大美人儿，下飞机了吧？”电话那头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肖肖大概是在捣鼓相机。
“嗯，刚落地。”乔晚心里闷闷地。
“出差辛苦啦。我妈要我问你，晚上想吃什么菜。我看，你才是她亲女儿吧。”蔡肖肖酸溜溜地，嘴里叽里咕噜。
乔晚心里暖了一下，“肖肖，替我谢谢阿姨。别准备我的饭了。我先去趟墓园，估计回来得晚。”
她总是客气谦和，礼节周全。
“墓园？哦，前两天是叔叔的……我来陪你吧”，蔡肖肖把“忌日”两个字噎回嘴里，不敢说出口，生怕这些词扎到乔晚的心。
“我自己去就行。你不用担心，我没事。”乔晚语气平静。这么多年了，她早该平静了。
“好吧，那你到家了喊我。”蔡肖肖也没继续多问，挂了电话。
雨不大，车窗外上挂了些雨丝，街边有环卫工在清扫落叶，拢成了一小堆一小堆。
乔晚盯着窗外滑动的街景出神。
大前天，是父亲乔平的祭日。
但乔晚临时被杂志社派往外地参加高级记者培训班，没能前去祭拜。
她能想象，父亲墓前是多么的冷清，何况，这一场台风天过后，肯定更是一地的狼藉、破败。
不知道墓园里有没有环卫工会打扫落叶。
想到这里，乔晚的心有些揪得疼，握着手机的手都跟着用力起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乔平去世8年来，从来都只有乔晚一人去祭拜。
就连母亲赵牧林都未曾去过，从未。
……
等到墓园，已经四点了。
五点闭园，乔晚没有时间再去精心准备祭品，在墓园门口的那一排香烛店里，随便进了一家，买了一个388元的套餐。
一束透明塑料纸包装的的菊花，搭配了一些香蜡纸钱。离谱的388。
经过保安亭时，只有一个胡子拉渣的大叔窝在里面，在刷短视频。
看乔晚进园，抬头打量了一眼，嘀咕了一句“这时候过来”，也没问什么，便又埋头看手机了。
“你好，请问，我能把箱子寄存在这里吗？”乔晚敲了敲保安亭的玻璃窗。
保安拉开窗，探出头来往箱子看了一眼，“放这儿吧。”
乔晚把行李箱靠近墙边放好，“谢谢，我不用多久就出来。”
保安眼神没有离开手机，只“嗯”了一声。
果然如乔晚所想，整个墓园里空无一人，冷清到了极致，地面潮湿，积了不少落叶，像是一个超脱在电影中的寂静之岭。
乔晚踩着一个一个台阶，往山上走去，步子不快。
一块又一块的青石墓碑，似乎没有尽头，每一块都是一个灵魂。
到了乔平的墓前时，已经有点气喘了，
“爸爸，对不起啊，我迟到了。因为我前几天到外地……”
乔晚的声音突然像被掐断了一般，呼吸也停滞下来。
双眼瞪得溜圆，瞳孔紧缩。
墓碑前的一束菊花，扎进了她眼里。
乔晚根本不敢相信，除了自己，这个世界上会有其它人来拜祭父亲。
她往前凑过去，心跳快了几拍，连带着蹲下的动作有些微微颤抖。
这是一大束黄白菊花，花瓣□□，包装精致，庄严肃穆，洁净高雅。
乔晚自嘲，“怕不是，有人找错了亲友的地方。”
她左右环顾了一周，周边“邻居”并没有扫墓的痕迹。
而且，比起隔壁，乔平的墓干净整洁，明显是有人整理过。
乔晚拂去墓碑上粘着的几片碎叶，捧起那束菊花，包装是牛皮纸的，纸上印有横竖交错的细纹，底部用一条两指宽的黑绒丝带绑住，打了一个三层蝴蝶结。
包装纸上的水珠沿着褶皱滴到手背上，凉飕飕的。
乔晚将花叶细细地整理了一番，摆放了在墓碑的正中间，好让父亲能看得清楚一些。
自己带来的那小束花，乔晚放在了侧面角落。
乔晚笑自己的痴傻。
这两年没人来这里骂，就已是万幸。
又怎么可能会有人来送花呢。
这些年来，乔平的墓，是整个墓园里最冷清的墓。
冷清也就算了，前几年还有人在墓园里拉过黑白大字条幅——
黑心工程师乔平
偷工减料！
丧心病狂！
谋财害命！
每一个字都触目惊心，像一根根针，狠狠乔晚扎进心里。
可是……如果有，会是谁呢？
乔晚拿出带来的香烛，点燃。又撕开了纸钱的包装，纸钱的质地轻薄而粗糙，摩擦间发出沙沙的响声。
她将纸钱一张张展开，放在香烛的火苗上方点燃，淡淡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漫。
由于凑得太近，点燃的香烛有些熏眼睛，乔晚用力闭了闭眼，记忆在脑海里浮现。
首先排除母亲赵牧林。
赵牧林的人生在父亲出事那一天起，就已经静止了。
高二那年，乔平坠楼身亡。
高三，乔平第一个周年祭。
乔晚放学后，向赵牧林问起祭拜的事，却被赵牧林一把推到在地。
前一秒，还在悠闲地看电视剧的赵牧林，下一秒，几乎是咆哮大喊“人死灯灭！你还提做什么！”
赵牧林的情绪如火山爆发般失控，双脚猛烈地跺着地面，青筋暴起。
继续嘶吼，“为什么都要来折磨我！”
乔晚跌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握住地面，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尾椎骨处有些疼，吓得一声不吭，只强忍着泪水。
夜里，乔晚在半梦半醒间，听见床边传来传来赵牧林细细碎碎的哭声。
乔晚不敢睁眼。那声音不大，却满是浩浩荡荡的痛苦。
第二天起床后，赵牧林又变回了那个温和的母亲，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依旧如常上下班，打理家务，做饭洗碗，照顾乔晚的生活……
那个时候，乔晚才高三，她不懂是该劝解、安慰，又或是抗议，她只能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后来，乔晚也向心理医生咨询过，赵牧林大概是因为乔平的死受到极大的刺激，患上了心理疾病。
医生说，目前这种情况，可以先观察，不去刺激她，也许就一辈子没事。
她再也不敢在目前面前提起父亲。七八年了，赵牧林也从来没有再提过。
那么，如今，送来这束花的，又会是谁呢？
花朵还很新鲜，除了沾染了水珠，花和包装纸都很干净。
这个人应该就是在父亲祭日当天来的，而且还精心打扫了墓地和墓碑。
虽然猜不到那个人是谁，但乔晚仍感到莫大的安慰。
至少，这个人，是友、非敌。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还有一个人相信，父亲不是那样不堪的坏人。
“我这几天在外地，来晚了，可别怪我。”整理一下情绪，跟以往一样，乔晚向父亲汇报了自己的近况。
“这次是去参加了一个培训班……”
“待会儿闭园，我就回去啦，蔡肖肖妈妈做了好吃的等我……”
“你放心，我和妈妈都过得挺好的……”
墓碑上乔平的照片浅浅微笑着，眼里满是慈爱，仿佛正在听一样。
“我很惭愧。”乔晚不敢直视照片里父亲的笑容，低头看着眼前的菊花。
8年了，父亲当年那个案子的真相依旧没什么进展。
茫茫的世界里，乔晚的力量是何等渺小，挥出的拳头连一个落点都没有。
当年，全城的媒体都对这个案子退避三舍。
跟当年事件有关的人，也都一夜之间没了踪迹。
除了她，没有一个人再关心这件事。
乔晚突然一个激灵，身体仿佛被一股电流击中，猛地站了起来。
她想到，或许，送花的这个人会有线索？
毕竟8年了，那个人还能记得父亲，想必与父亲交情不浅，或许会对当年的事有所了解。
乔晚快步跑向门口保安厅。她敲了敲窗户，“大哥，请问能查一下墓园的监控吗。”
保安被这没头没尾的问题问住了，上下打量起乔晚，“你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哦不是。是这样的，有人来看望了我父亲，我想知道是哪位友人，感谢一下对方。”乔晚拍了拍胸口，顺了口气，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乱。
又担心保安不相信，她又补充道，“我可以给您看身份证，或者我还有记者证，有工作单位的，总之您放心我没什么别的目的。”
一边说着，乔晚一边就往包里摸身份证和记者证。
“不是…”保安大叔打断她，“监控坏了很久了，没有监控。”
看乔晚还想追问，保安又更加诚恳说，“是真的没有，墓园连个活人都没有，要监控做啥。盗墓吗？见鬼哦。”
说完，他还将桌上那台旧电脑转向乔晚，用鼠标点开“监控”软件，向乔晚证明，画面不是雪花就是乱码。
乔晚眼里的一丝光芒，黯了下去。
她在暗室里被关得太久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人经过门口，往里晃了晃手电筒，却又匆匆离开。
“谢谢。”乔晚的肩膀垮下来，轻轻吐出一句，声音低沉无力。
她还想抓住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她想去哪里寻找答案，但又能去哪里呢？
才刚10月，台风过境后，天气骤变。金海市夏季彻底消逝。
空中飘着细细的水汽，大街小巷地面潮湿，铺着一层浅浅的落花。
乔晚只穿了一件碎花雪纺连衣裙，一出飞机舱门，就打了个冷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嘶~”，她倒吸一口凉气，在人流中挤上摆渡车。
车子晃晃悠悠地“游”到航站楼，乔晚心里焦急得很。看了好几次时间，15:00。
下了摆渡车，一手拖着行李箱快步往外走。另一手点开网约车软件，输入目的地——“金海墓园”。
她顾不上回去添件衣服，也没打算回去放行李。
乔晚大步流星，穿过悠闲的人群。站到候车的路边时，页面显示，打的车过来还得六分钟。
风好大。乔晚不由得双手环抱住胳膊。长发被风吹起，遮住了半边脸庞，只看得见的精致秀气的鼻尖，纤长雪白的脖颈时隐时现，戴了一条锁骨素链，煞是好看。
她在单肩大包里摸了摸，掏出一个黑色鲨鱼夹，把头发拢起，随意地挽了个发髻。
“嗨，美女，走不走。”路边停着几辆私家车，司机的语气里满是调笑。
不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乔晚也只装作没听见，往马路西侧挪了几步。
又传来几声口哨声，“美女，坐车吗”，那人发动了车子，跟着乔晚往前开了几米。乔晚这下确定了自己是那个被调戏的对象。
只听见那边又哄笑起来，“开车咯，开车咯”。
粗鄙下流！
乔晚蹙眉，先是四下环顾了一圈，稀稀疏疏有一些路过的人，倒是没有安全问题。
然后，她镇定抬眼，严声说：“这么爱开车，要不要试试警车好不好开？”凌厉中带着有些许傲慢。
司机完完全全没想到，这样温婉素净的脸，能说出这样“辣”的话，一时竟然也不说话了。
乔晚的眼神仍然直直地盯着对方，没有丝毫的闪躲，让这个大男人心里也一紧。
网约车到了。
刚上车，蔡肖肖就打来电话。
“大美人儿，下飞机了吧？”电话那头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肖肖大概是在捣鼓相机。
“嗯，刚落地。”乔晚心里闷闷地。
“出差辛苦啦。我妈要我问你，晚上想吃什么菜。我看，你才是她亲女儿吧。”蔡肖肖酸溜溜地，嘴里叽里咕噜。
乔晚心里暖了一下，“肖肖，替我谢谢阿姨。别准备我的饭了。我先去趟墓园，估计回来得晚。”
她总是客气谦和，礼节周全。
“墓园？哦，前两天是叔叔的……我来陪你吧”，蔡肖肖把“忌日”两个字噎回嘴里，不敢说出口，生怕这些词扎到乔晚的心。
“我自己去就行。你不用担心，我没事。”乔晚语气平静。这么多年了，她早该平静了。
“好吧，那你到家了喊我。”蔡肖肖也没继续多问，挂了电话。
雨不大，车窗外上挂了些雨丝，街边有环卫工在清扫落叶，拢成了一小堆一小堆。
乔晚盯着窗外滑动的街景出神。
大前天，是父亲乔平的祭日。
但乔晚临时被杂志社派往外地参加高级记者培训班，没能前去祭拜。
她能想象，父亲墓前是多么的冷清，何况，这一场台风天过后，肯定更是一地的狼藉、破败。
不知道墓园里有没有环卫工会打扫落叶。
想到这里，乔晚的心有些揪得疼，握着手机的手都跟着用力起来，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乔平去世8年来，从来都只有乔晚一人去祭拜。
就连母亲赵牧林都未曾去过，从未。
……
等到墓园，已经四点了。
五点闭园，乔晚没有时间再去精心准备祭品，在墓园门口的那一排香烛店里，随便进了一家，买了一个388元的套餐。
一束透明塑料纸包装的的菊花，搭配了一些香蜡纸钱。离谱的388。
经过保安亭时，只有一个胡子拉渣的大叔窝在里面，在刷短视频。
看乔晚进园，抬头打量了一眼，嘀咕了一句“这时候过来”，也没问什么，便又埋头看手机了。
“你好，请问，我能把箱子寄存在这里吗？”乔晚敲了敲保安亭的玻璃窗。
保安拉开窗，探出头来往箱子看了一眼，“放这儿吧。”
乔晚把行李箱靠近墙边放好，“谢谢，我不用多久就出来。”
保安眼神没有离开手机，只“嗯”了一声。
果然如乔晚所想，整个墓园里空无一人，冷清到了极致，地面潮湿，积了不少落叶，像是一个超脱在电影中的寂静之岭。
乔晚踩着一个一个台阶，往山上走去，步子不快。
一块又一块的青石墓碑，似乎没有尽头，每一块都是一个灵魂。
到了乔平的墓前时，已经有点气喘了，
“爸爸，对不起啊，我迟到了。因为我前几天到外地……”
乔晚的声音突然像被掐断了一般，呼吸也停滞下来。
双眼瞪得溜圆，瞳孔紧缩。
墓碑前的一束菊花，扎进了她眼里。
乔晚根本不敢相信，除了自己，这个世界上会有其它人来拜祭父亲。
她往前凑过去，心跳快了几拍，连带着蹲下的动作有些微微颤抖。
这是一大束黄白菊花，花瓣□□，包装精致，庄严肃穆，洁净高雅。
乔晚自嘲，“怕不是，有人找错了亲友的地方。”
她左右环顾了一周，周边“邻居”并没有扫墓的痕迹。
而且，比起隔壁，乔平的墓干净整洁，明显是有人整理过。
乔晚拂去墓碑上粘着的几片碎叶，捧起那束菊花，包装是牛皮纸的，纸上印有横竖交错的细纹，底部用一条两指宽的黑绒丝带绑住，打了一个三层蝴蝶结。
包装纸上的水珠沿着褶皱滴到手背上，凉飕飕的。
乔晚将花叶细细地整理了一番，摆放了在墓碑的正中间，好让父亲能看得清楚一些。
自己带来的那小束花，乔晚放在了侧面角落。
乔晚笑自己的痴傻。
这两年没人来这里骂，就已是万幸。
又怎么可能会有人来送花呢。
这些年来，乔平的墓，是整个墓园里最冷清的墓。
冷清也就算了，前几年还有人在墓园里拉过黑白大字条幅——
黑心工程师乔平
偷工减料！
丧心病狂！
谋财害命！
每一个字都触目惊心，像一根根针，狠狠乔晚扎进心里。
可是……如果有，会是谁呢？
乔晚拿出带来的香烛，点燃。又撕开了纸钱的包装，纸钱的质地轻薄而粗糙，摩擦间发出沙沙的响声。
她将纸钱一张张展开，放在香烛的火苗上方点燃，淡淡的烟雾在空气中弥漫。
由于凑得太近，点燃的香烛有些熏眼睛，乔晚用力闭了闭眼，记忆在脑海里浮现。
首先排除母亲赵牧林。
赵牧林的人生在父亲出事那一天起，就已经静止了。
高二那年，乔平坠楼身亡。
高三，乔平第一个周年祭。
乔晚放学后，向赵牧林问起祭拜的事，却被赵牧林一把推到在地。
前一秒，还在悠闲地看电视剧的赵牧林，下一秒，几乎是咆哮大喊“人死灯灭！你还提做什么！”
赵牧林的情绪如火山爆发般失控，双脚猛烈地跺着地面，青筋暴起。
继续嘶吼，“为什么都要来折磨我！”
乔晚跌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握住地面，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尾椎骨处有些疼，吓得一声不吭，只强忍着泪水。
夜里，乔晚在半梦半醒间，听见床边传来传来赵牧林细细碎碎的哭声。
乔晚不敢睁眼。那声音不大，却满是浩浩荡荡的痛苦。
第二天起床后，赵牧林又变回了那个温和的母亲，好似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依旧如常上下班，打理家务，做饭洗碗，照顾乔晚的生活……
那个时候，乔晚才高三，她不懂是该劝解、安慰，又或是抗议，她只能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后来，乔晚也向心理医生咨询过，赵牧林大概是因为乔平的死受到极大的刺激，患上了心理疾病。
医生说，目前这种情况，可以先观察，不去刺激她，也许就一辈子没事。
她再也不敢在目前面前提起父亲。七八年了，赵牧林也从来没有再提过。
那么，如今，送来这束花的，又会是谁呢？
花朵还很新鲜，除了沾染了水珠，花和包装纸都很干净。
这个人应该就是在父亲祭日当天来的，而且还精心打扫了墓地和墓碑。
虽然猜不到那个人是谁，但乔晚仍感到莫大的安慰。
至少，这个人，是友、非敌。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还有一个人相信，父亲不是那样不堪的坏人。
“我这几天在外地，来晚了，可别怪我。”整理一下情绪，跟以往一样，乔晚向父亲汇报了自己的近况。
“这次是去参加了一个培训班……”
“待会儿闭园，我就回去啦，蔡肖肖妈妈做了好吃的等我……”
“你放心，我和妈妈都过得挺好的……”
墓碑上乔平的照片浅浅微笑着，眼里满是慈爱，仿佛正在听一样。
“我很惭愧。”乔晚不敢直视照片里父亲的笑容，低头看着眼前的菊花。
8年了，父亲当年那个案子的真相依旧没什么进展。
茫茫的世界里，乔晚的力量是何等渺小，挥出的拳头连一个落点都没有。
当年，全城的媒体都对这个案子退避三舍。
跟当年事件有关的人，也都一夜之间没了踪迹。
除了她，没有一个人再关心这件事。
乔晚突然一个激灵，身体仿佛被一股电流击中，猛地站了起来。
她想到，或许，送花的这个人会有线索？
毕竟8年了，那个人还能记得父亲，想必与父亲交情不浅，或许会对当年的事有所了解。
乔晚快步跑向门口保安厅。她敲了敲窗户，“大哥，请问能查一下墓园的监控吗。”
保安被这没头没尾的问题问住了，上下打量起乔晚，“你是丢了什么东西吗？”
“哦不是。是这样的，有人来看望了我父亲，我想知道是哪位友人，感谢一下对方。”乔晚拍了拍胸口，顺了口气，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乱。
又担心保安不相信，她又补充道，“我可以给您看身份证，或者我还有记者证，有工作单位的，总之您放心我没什么别的目的。”
一边说着，乔晚一边就往包里摸身份证和记者证。
“不是…”保安大叔打断她，“监控坏了很久了，没有监控。”
看乔晚还想追问，保安又更加诚恳说，“是真的没有，墓园连个活人都没有，要监控做啥。盗墓吗？见鬼哦。”
说完，他还将桌上那台旧电脑转向乔晚，用鼠标点开“监控”软件，向乔晚证明，画面不是雪花就是乱码。
乔晚眼里的一丝光芒，黯了下去。
她在暗室里被关得太久太久了，好不容易有人经过门口，往里晃了晃手电筒，却又匆匆离开。
“谢谢。”乔晚的肩膀垮下来，轻轻吐出一句，声音低沉无力。
她还想抓住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她想去哪里寻找答案，但又能去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