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正一也不是吃素的,他生前师从多位武术名家,实打实跟着几位老师父走南闯北苦练出身,一眼就看出叶全真腿法的破绽,推测她不过是半路出家学习,心底自然不惧。两人比试不过十招,叶全真的双手就被他钳制住,用一招“披星抱月”将她整个人反手紧箍在胸前。

    叶全真双手被擒,关节被锁,后背紧贴着江正一结实坚硬的胸脯,任身躯如何扭动也挣脱不了半分。

    她比江正一低半个头,耳朵恰好能听见他鼻腔里发出的温热气息。几个鼻息间,她闻见身后传来一股似有若无的檀木香,夹杂着轻微的药香直钻进她的大脑,她突然感受到一阵心悸…

    好似万物寂灭,唯有自己胸口传来心脏跳动的声音,涓涓流淌。

    叶全真踏入修行后,几乎断绝了情爱之事。只因神隐派讲究“寡思节欲”,与在阳间入庙、进观也无甚区别。虽说“升镜破劫”时进入幻境体会过那么几次七情六欲,但那些总归跟日常的梦境一样,醒来后经少许时日就可自我剥离,不算甚难事儿。

    “神隐派”自喻“隐”,那自然是跟着祖师辈修行远离尘世,每日只想如何精进功夫。

    所以面对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叶全真倒是先慌了。

    好在她修炼时凝神静气下的功夫足够深,一念便回神,立马直叹自己不争气,关键时刻还能分心。于是心一横,单腿后踹,结果又被江正一反制,膝盖直接击打了她的腘窝委中穴。

    叶全真吃力后腿软,双手背扣,一个单膝跪地,倒在了江正一身前。

    “留点力气别挣扎了,不然法身回到身体,又得在床上瘫痪好几天了。”

    江正一的提醒不无道理。

    人的阴阳二神出窍耗的就是自身的精气神。元精不够,化不了元气,元气又驱使不动元神,元神自然不能显现。所谓“精,尽,则人亡”,实际讲的就是元精这个身体的柴火不够,不能吸收天地灵气纳为自己所用后,自然气散进而神灭。

    所以保留元精、元气对修行者来说至关重要,毕竟肉身精气神的消耗,就是为了维持法身在灵界持续的每一分钟。保存力气就是保存自身元气,如若元气大伤,和在阳间患一场大病没什么区别。

    可江正一温柔的提醒,此刻在叶全真耳朵里却全变成了讽刺。

    “江…什么…什么玩意儿?”叶全真被压制得紧,说话也开始气喘。

    “在下江正一。”江正一见她后背颤动,应是吃疼,所以手头上略微松了一下力道。

    叶全真咽了口唾沫,语带鄙夷地说道:“江正一,士可杀不可辱,你何必装什么好人?今日是我技不如人,你要么就去阳间把我的肉身毁了,不然我还会再来的!”

    叶全真眼含愤恨,言语全是不甘。她想起自己日夜苦练,才终于祭炼出法身,一路过关斩将,好不容易闯进灵界大门,结果还是被灵界执法官给轻易地拿下了。

    “好不甘心…我不甘心…”叶全真在心里默念着。

    她忽又回想起自己吃过的苦,拼死苦练几年,几招便败下阵来。

    “还给师父他老人家丢脸了。”想到这,她强忍了好久的眼泪竟也不争气地充满了整个眼眸。

    江正一感受到叶全真身体上传来的阵阵颤动。低头一看,瞧见了她面前的空地上,留下的几滴细小的水痕。

    他生前从小练武所以视力很好,惯性戴一副眼镜也不过是用来迷惑别人的道具,与众人保持距离。毕竟入了命运管理局的大门,不下点功夫真害怕被淘汰重新入六道轮回,之前吃过的那些苦他可不愿再吃一遍….

    正瞧着出神,他又见几滴水珠从半空中滑落,轻微落地的声音好似也被凝重的气氛放大了数倍。

    他们俩的位置正好在屋内唯一的白光之下,光源经过水痕处,竟反射出一丝烟霞色。

    “很久没见过彩虹了,灵界的天都是灰的。”

    他当下心里一颤,分了心,旋即郑重地说道:“叶小姐,现在我以命运管理局-代理局长的身份提醒你,你过界了!虽然灵界明确规定,执法者不能干涉阳间之事,但是你屡教不改,已经上了本局的黑名单。换来的结果就是,未来你在阳间的诸多行动,大都会被暗中监视,一旦被我司察觉到你触犯了任何灵界律条,等待你的只会是严惩。”

    最后这几句是江正一临时编的,灵界才没精力和人手放在一个凡人身上。

    “多说无益,我叶全真发过誓,我一定要修改自己的命运。谁叫你们执掌因果薄,除非你们毁了我的肉身….不对,让我灰飞烟灭我才会罢休。总之,我一定要,一定要改。”

    这些话叶全真几乎是怒吼出来的,声音嘶哑而铿锵有力,她眼神里露出的执着和疯狂,把对面还困在原地的赖无名也吓得瞠目结舌。

    “不是…你到底听不听得懂鬼话,不,人话?”赖无名见她好似眼中泣血,被她惊得打了个激灵,于是忍不住插了句话,着急得嘴都打起了瓢。

    “甭说你了,就连灵界都没有权限修改因果薄。我们只是打工的,只有监察权,没有修改权…连执法权也需要各司层层签字确认,局长做担保人才能执行。你一介凡人,才修成法身,就妄图挑战整个灵界体制,我说你以为你是哪吒转世还是玉帝亲戚杨戬呢?”

    赖无名虽然讨厌这个横空出世,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刺头,但也在此刻被她表露出的坚韧不拔的毅力所折服,于是出于好心提醒了几句。说到最后他也觉得自己透露的内幕太多,声音越说越小,又用余光打量了一眼在一旁白眼快翻上天的江正一….吓得赶忙双唇紧闭,不敢再多说一句。

    “我不信,你们在骗我,一定是在骗我!”

    叶全真声嘶力竭地怒吼,越发让身体抖动得厉害。她的双目不知是因哭泣还是过度用力,眼动脉突然爆裂,血液侵染了整个眼白,活脱脱一个红眼恶魔。她趁江正一与赖无名眼神交流之际,抓准机会,用身体重心翻了个身,双腿反向夹住江正一的手臂,手臂妄图借力去挣脱他的束缚。

    江正一曾是身经百战的老手,早已猜测其出招的目的。他见叶全真想反向钳制他上半身的行动,索性撩腿踢她的下盘。叶全真的反应也是极快,直接借力腾空而起,双手双腿并用,两人又交手五六招,竟然谁也没占到便宜。

    江正一知道半路出家的人体术基本功,特别是下盘功夫会略逊一筹,心里一合计,开始与叶全真拼起了腿法。两人斗得有来有回,本来在一旁被困得差点七窍生烟的赖无名,也在一旁饶有兴致地观看起两人的打斗。

    “行了,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这时,屋里突然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的声线极柔,但又带着不可质疑的力量。从声音中就能分辨出她的主人,是个极其冷静和聪明的女人。

    这道声音几乎是从四面八方响彻在叶全真的耳朵里,大脑几乎被嘣开了花,引起阵阵耳鸣,连绵不绝的音波竟轰得她一时分神。

    她摇了摇头,试图恢复到凝神静气的状态,直觉告诉她又来了个不好对付的主儿,双目不自觉地寻找声音来源。

    这可让江正一瞧准了破绽,他知道此人一来,他也不好惺惺作态,于是没给叶全真反击的机会,三两下击打了她的几处关节把她推出数丈远,后又趁她上前反击的间隙,直接掏出手枪对准了她的额头。

    叶全真被这一串连击气得目眦尽裂,本想双手偷偷结印,忽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丝毫动弹不得。

    “不用白费力气,他们俩一个对你手下留情,一个大意轻敌…我可没时间陪你周旋。”

    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想起,随着话音落定,屋子中间渐渐显现出一道身姿妙曼的光影。

    那光影中心透着绿色,霎那间从中钻出一支金色的毛笔,它的中心是镂空的,远看笔身上刻着几条凶狠的蛟龙交织在一起,隐隐透着煞气,笔端则刻着一道敕令符。它像是有自我觉知一般,凭空在绿雾上作画,精心勾勒出一个女人的五官和身材。不过刹那,这道倩影的主人就出现在三人面前。

    她的齐肩短发平整地紧贴着直角肩,一侧的头发挽在耳后,露出了一个金色徽章耳坠,耳坠上用金漆刻着一个“轮”字。耳坠很大,几乎等同她的半张脸。她全身穿着黑色系紧身衣,脚踩一双黑色细跟长靴,胸脯和臀部的曲线中和了苗条的身材,浑身竟无一丝多余的赘肉。

    她是典型的倒三角脸,鼻尖架着一副金框无镜眼镜,鼻梁高耸,颧骨饱满,充斥着独特的高知气质。但她的嘴唇却是圆钝的,如一朵桃花点缀着在她尖锐的下巴处,有种欲说还休的含蓄美。

    她一手持笔,一手手心泛着金色光芒。细看之下才发现是她捧着一本不知道布满什么符文的羊皮卷书,书的封面飘满了金色敕令符。这严肃而又鬼魅的模样,倒是和古籍里描写的判官有几分相像。

    “我的祖宗你可来了。”

    赖无名无疑是最开心的人。他刚说完,对面的女人拿起手中的毛笔隔空轻点一下,禁锢住他行动的寒冰柱即刻消失不见。

    “姑奶奶,灵界除了李局长,我就服你。”赖无名解除禁制后随即喜笑颜开,身体在原地左右摇摆,马不停蹄地活动起了关节。

    “谢了,季情。”江正一望向那名叫季情的女人微微一笑,随即伸起了懒腰,也学着赖无名的样子,在原地做了几套伸展运动。

    两人旁若无人、大大咧咧的样子,把一旁的叶全真气得瞋目切齿。奈何她动弹不得,喉咙也像是被人用胶水堵住,一个字眼也喷射不出,着急得牙齿都快冒出火星子了。

    “我说你俩能不能靠点谱。”季情虽面若冰霜,但瞧着这两人没个正形,眼神逐渐透露出无语,她转头盯着江正一继续说道,“还不动手,江-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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