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敲了又敲。

    徐见羞与元封对峙许久,元封先败下阵来,“若不是元明月干的,就请皇后娘娘彻查此事,还瑛儿清白!”

    “请定山王放心,本宫绝不会偏袒任何一人。”

    今日从白日忙到夜半,徐见羞回宫时,不停揉着眉头。

    毒,不会是元明月下的;也不会是元封做的,他素来宝贝这个女儿。

    她和元明月一样,也怀疑是鲁阳王一家使的一出祸水东引。

    凤舆从重玄门入宫,途经挽月殿。

    她掀帘去看,灯笼还亮着。青霜等在长秋宫门口,扶她下凤辇时,对她说道:“娘娘走后,太子殿下去过挽月殿。公主与他大吵了一架......”

    “因何事吵?”

    “婢子没听真切。”

    徐见羞低声叹气,光和帝这一儿一女,一个胜一个的不省心。

    元明月流了半日的清泪,憋了一肚子的伤心难受想告诉弟弟。可等元晖下朝,却跑来兴师问罪,问她为何不听他的话,与元前起争执。

    “元晖,三皇叔拿着匕首要杀我,你竟还担心元前?”

    “阿姐,你知道孤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元明月觉得自个这心里沉沉的,好似被一块硬石压着,被人掐着般绝望,“他想让我嫁给莫飞声,好一辈子被他拿捏在手心。你想算计我嫁给程九昭,好争取关外侯成为你的助力,免得你日后成为他的傀儡。元晖,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你当日真的拒绝他了吗?”

    元晖乍然被她戳破心思,垂着手辩解,“是,孤是答应帮他劝你。可孤有什么办法,我俩的命都捏在人家手里......”

    姐弟俩吵完便散。临走前,元晖劝她收收性子,“孤前几日听闻,他派人去了式山。”

    “他想去便去,”元明月一脸无所谓,“他难道觉得我会听大巫的话?”

    元晖紧紧扶着门框,“阿姐,你为何恨六皇叔?”

    “我此生所有的不幸,全因他而起,为何不能恨?”

    “你还怨恨当年六皇叔劝父皇送你去南山女观吗?”

    “是,我还恨他挑拨离间,拦着父皇不准我回宫。”

    元晖静默片刻,踏着一院秋风离开。

    元明月躺回被中,她今日失了所有体面,任由心底的恨意主宰这副身子。她觉得挺好,再不用如行尸走肉般,任他们摆布。

    虽然代价惨痛,但她还是为潇洒活了一日开心。

    “不用憋在心里,想说便说,真好,”元明月兀自抱住双臂安慰,“骂都骂了,该多骂几句的。”

    比如,骂他是个一辈子站不起来的废人;

    再比如,骂他是个卖姐求荣,胆小怕事的废物。

    “唉,亏死了。”

    禁足第十日,元明月抄的书从三字经换成千字文。

    胡尚仪风雨不改,每日申时出现在她面前,拿着一把戒尺,“公主。坐,需有坐相。”

    元明月哀声求饶,“胡尚仪,你今日行行好,放过我吧。”

    元瑛醒后,认定是她下毒。她这两日,已被徐见羞派来的人来来回回问了多次,精疲力尽。

    “若不是你做的事,为何要惧?”胡尚仪一戒尺打在她腿上,“公主,身正不怕影子斜。”

    “这道理,我明白。可我人微言轻,即使说再多,他们也不信。”

    “你既知晓症结,就该以平常心相待。”

    元明月垂着头,眼角闪过泪光。她知道,不是她解释的不够清楚,而是元瑛认定是她。若找不到真凶,那便只能是她做的,没人会护着她。

    胡尚仪又一戒尺打在她的背上,“挺直身子,您可是公主。”

    “嗯,本宫晓得了。”

    徐见羞查了三日,一无所获。

    式如金从宫娥口中,得知元明月因他送的消食丸成了下毒的凶手。一连几日,跑来长秋宫作证,“皇后娘娘,这丸是我亲手做的。您让我瞧瞧,我倒要看看这凶手是怎么下毒的?”

    徐见羞拗不过他,招手让太监去太医署将有毒的消食丸取来。

    见式如金忿忿不平,她趁机打听起他与元明月的关系,“式大夫似乎很关心公主的安危?”

    式如金拱手作答,“我对亲手做的丸药都有感情,见不得有人说它们不好罢了。”

    三言两语间,太监取来有毒的药丸。

    式如金喊来妹妹式如玉,两人就在殿中交谈起来,“大哥,这味我闻着熟,是你做的消食丸。”

    “妹妹,这上面的红粉是什么?”

    “我来闻闻!大哥,闻着像是断肠草的味道......”

    式如金捏着那粒药丸,大喊明白了,“皇后娘娘,凶手将断肠草晒干磨成粉,再撒在消食丸上面。因颜色相近,旁人不仔细看,一口吃下便中了毒。”

    式如玉小心将面上的红粉刮下来,“好啊,这凶手竟如此陷害公主!”

    式如金道:“皇后娘娘,我妹妹鼻子灵。请您下旨将当日碰过消食丸的人喊到宫中,我妹妹一闻便知。”

    徐见羞看他信誓旦旦,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吩咐青霜速速去办。

    式如金与式如玉低着头,微微对视一眼。

    他们今日便瞧瞧,是哪个歹毒的小人敢陷害杳杳姐。

    酉时末,日头斜斜入山坳,长秋宫偏殿内站满了人,一时七嘴八舌,吵得徐见羞直喊头痛。

    元封坐在下方,“皇后娘娘,为何突然召我们来此,可是找出了凶手?”

    徐见羞未回他这句,一个抬手,青霜带着式如玉走进殿中。式如玉一路走一路逢人便闻,一会儿跳起来,一会儿蹲下去,人人皆面露困惑。

    一炷香后,她停下了,指着面前之人说道:“她身上有断肠草的味道,就是她下的毒!”

    方才还喧闹的偏殿,一时没了声响。

    众人或回头或转身,顺着式如玉的声音看去。角落里一蓝衫女子垂首打颤,素手捏着裙角,口中含糊不清,几不可闻地说道:“不是我......”

    徐见羞走近她,在看清面容的一刻,震惊错愕地问出声:“元蘅?”

    立在元蘅身边的式如玉冷哼一声,拿起她的手,“断肠草的味道半月难消,她手上就有这种味道!”

    元蘅慌忙跪下,哆哆嗦嗦解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元封怒问徐见羞是何意,徐见羞环顾众人,“式如金发觉断肠草被有心人下在消食丸上面,因式如玉鼻子灵,能闻能辨世间百草之味,本宫便想找他们来试试。谁知,竟试出元蘅......”

    “元蘅与瑛儿无冤无仇,为何要害她?”元封指着茫然失措的元蘅,“元蘅胆子小,本王不信她敢下毒!”

    闻言,元蘅抖得更加厉害。

    徐见羞正欲说话,元蘅身子一倒,彻底晕了过去。式如玉上前把脉,“脉息紊乱,应该是被吓晕的。”

    由始至终,元芙都立在一旁,冷眼静静看着。当徐见羞说式如玉鼻子灵时,她悄悄伸手,看了一眼自己涂着蔻丹花的手。

    葱腕似雪,十指纤纤,慢捻轻笼一双妙手。

    干净、素白,不染半分尘埃。

    当下,元封怒不可遏,吵闹着要去元蘅住的宅子搜一搜。

    徐见羞拦下他,“本宫已派人去找了。”

    至夕阳沉没,天地昏黄。太监捧着一个胭脂瓷瓶入内,里面装有一层红粉。式如玉接过,细细嗅闻,“皇后娘娘,是断肠草。”

    “本王杀了她!”元封提步往外走,徐见羞忙喊侍卫拦住他,“定山王,元蘅乃长乐王亲女!”

    “老九回封地都没带上她,算什么亲女?”元封推开侍卫,径直朝殿外走。

    长乐王元武早在前几日便带着儿子回了封地修行,独独没有带走元蘅。

    谁都知道,他是何意。

    眼见侍卫拦不住元封,徐见羞只好亲自去拦。挡着元封身前,不准他踏进寝殿一步,“定山王,元蘅有罪,但不该你罚。”

    元封不好与她动武,拂袖离开。

    徐见羞等他走远,转身步入寝殿。元蘅仍昏迷不醒,面色煞白,额头全是冷汗。

    “娘娘,怎么会是金乡县主呢?”青霜跟在徐见羞身后,闷声发问。

    “元蘅,瞧着不像会是下毒之人......”此事疑云密布,徐见羞叹息一声,“派人去建业城请长乐王来中都城。”

    “诺。”

    长秋宫的消息传到元明月耳朵里时,已是次日一早。

    春杪与冬葭早间去御膳房时,与她们相熟的宫娥拽着两人去角落,将昨日之事原原本本吐了个干净。

    “元蘅敢给元瑛下毒?”元明月听完两人所说,惊讶问道,“若说是元芙逼她下毒,我还信。她胆子比我还小,哪敢给元瑛下毒啊。”

    春杪劝她慎言,“鲁阳王耳目众多,公主小声些。”

    元明月问起元蘅如今在何处,冬葭指了指隔壁,“还在长秋宫呢。她们说,照雪姑姑昨个出宫去找长乐王了。”

    建业城一去一回,需十日。

    元明月立在窗前,看向被元封斩断的秋千架,“三皇叔性子最是着急,十日?他约莫是等不下去的。”

    长乐王纵使赶来也于事无补。

    再者说,她心觉长乐王没准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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