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侯爷,冬狩你要去吗?”

    这日,元明月一到校场,便迫不及待问道:“元晖准我随他一起去。”

    程九昭声如温玉,“千牛卫护卫圣人安危,都要去的。”

    元明月欢呼雀跃,“行。到时我做几张肉饼带上,送给你吃,可好?”

    “好。”

    学武至一半,元明月忽地掏出一把匕首,要程九昭教她杀人之法。

    “公主,为何要学杀人之法?”

    程九昭接过匕首,其上错金雕花,柄部鎏金镶玉,一眼便知不是凡物。

    他来回摸索,发现剑柄上,刻着“相里道成”四字。

    相里乃是北朝国姓,至于道成,若他不曾记错,是北朝皇帝的名字。他惊愕开口,“公主,这是北朝建昭帝之物,你从何处得来的?”

    元明月说是从章台宫偷的,“我瞧这匕首金晃晃的,心想能卖钱,便偷走了。你别跟元晖说,我怕他骂我。”

    程九昭缓缓点头,“你藏好。此匕首总归是北朝之物,若被旁人瞧见,你会有诸多麻烦。”

    “嗯嗯,那你能教我杀人了吗?”

    “你为何要学杀人之法?”

    元明月背着手,在他身边转圈圈,“其实不是杀人。冬狩那日,万一你们都有猎物,就我没有,元瑛和元芙定会耻笑我。故而,我想让你教我怎么一刀杀死猎物。”

    “哎呀,你瞧我,话都说不清了。这哪是杀人呀,就是打猎,杀猎物罢了。”

    程九昭知她话中有话,将匕首插进剑鞘,递给她,“匕首易伤人,你先用木棍练习。”

    说罢,他跑去一边,折来两根树枝。

    “公主,你记住。若要快速杀人,刎颈与刺胸,当是上策。”

    程九昭站在她身后,树枝抵在她的脖颈处,“若那人的身量比你矮,当用此法。”树枝轻划过脖颈,元明月手上捏着树枝,于半空中,跟着程九昭的动作比划。

    到刺胸之法时,程九昭突然抱住元明月,“若那人的身量比你高,也比你有力气。你需先用美色迷惑他,等他松懈抱住你时。恰如此刻,你快往我胸口处刺,下手要快。”

    元明月依言动作,来回几次后,程九昭仍觉她不够快,“一击毙命的机会只一瞬,你下手太慢,便会被人抓住。”

    “那你继续抱着我,我多练练?”

    “行吧。”

    程九昭搂着她,鼻间香气萦绕,渐渐有些心猿意马,“轻点......”

    元明月每回只往同一个地方刺,他半个时辰内,胸口已被她刺的生疼。

    “那我换个地方捅捅?”

    等结束时,程九昭不住捂着胸口轻揉。

    元明月上前道歉,“对不住,我下手没个轻重。”

    程九昭摆手,“无妨,我明日垫些厚布条。”

    照旧,元明月牵着他的手,送他出宫。

    他们走的这条道,极少会有人经过。元明月胆子大,牵着他的手,在路上晃晃悠悠。

    “小侯爷,你为何愿意教我?”

    “我是你师父,自当尽全力教你。”

    元明月兴致勃勃与他说起打猎一事,“师父,待冬狩那日,我要猎两头野猪孝敬你。”

    程九昭偷笑,“公主,你见过野猪吗?野猪凶猛异常,没五六个男子,轻易抓不到它。”

    “那我猎野兔。”

    临了,元明月站定,神色无比坚定,“你放心,我定不会给你丢脸。”

    “就到此处吧。”

    他们分别后,程九昭回头看过她七八次。

    最后一次回头,她与一巫师打扮的女子相偕离开。

    他疑心大巫又要用桃木枝抽打她,正犹豫要不要跟上去时,方槐序从他的身后冒出来,语带调侃,“公主都走多远了,你还看呢?”

    “我......担心弟子,不行吗?”

    程九昭提步想跟过去,被方槐序拉住,“大巫受了重伤,哪有闲心管公主。”

    “大哥,你怎么知道大巫受伤了?”程九昭疑惑道。他与方槐序同在宫中,为何他不知此事,“我每日都和你待在一块啊。”

    方槐序白他一眼,“这宫里的任何事,能瞒得过守宫门的那几个侍卫。”

    那夜大巫的马车夜闯宫门,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

    其中一个侍卫上前查看腰牌,发现是大巫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大巫声名显赫,谁会杀他?”

    “不是你我该管之事。走吧,老四还在等我们。”

    两人搭肩远去,远处的元明月跟着巫师绕了许久,总算绕到了巫医观。

    一进门,便瞧见房中坐着两人。

    她热络招呼二人,“二姑,三叔。你们进宫看爹吗?”

    被她唤大姑与二叔之人,名式瑾与式璞,是大巫的亲妹与亲弟。

    式瑾满脸病容,说话亦是有气无力,“公主,快进去吧,大哥找你半日了。”

    元明月步入内室,大巫听见声响,悠悠转醒。

    “爹,你这伤好了不少,”元明月上前,仔细查看,“再躺个三五日,想来便能下床了吧?”

    大巫摇头,“那支箭上不知淬了何毒,如金说他拼尽全力,只解了七分毒。”

    元明月宽慰他,“等爹身子见好,再解毒也不迟。对了,爹。二姑与三叔怎进宫了?”

    大巫侧头看向那边虚掩的房门,“冬狩要行法事,我去不了,只能让他们代我去。”

    当今天子继位后的第一次冬狩,尤为重要。

    他实在不放心交给手下的巫师,只好让亲妹与亲弟代行法事。

    元明月:“爹,这回冬狩,我也会去。等我猎两只野兔回宫,给你补补身子。”

    大巫轻笑,“往日在山上,让你拿一把草药都要磨磨蹭蹭半晌。围场常有野兽出没,你少逞能,跟在别人身后捡现成的便是。”

    “爹,你瞧不起我,”元明月蹙眉,一脸委屈,“你等着,我此番就让你开开眼。”

    “好了,你快回去吧。”

    元明月蹲下身子,凑近他耳边,“爹,是他干的吗?”

    大巫闭着眼睛,“除了他,谁敢杀我。”

    元明月坐在床前,哭哭啼啼,“爹,我都让你别轻举妄动。”

    大巫不堪其扰,厉声赶走她。

    元明月沿着宫道走了几圈,至夜色朦胧,才借口去御膳房偷师耽搁,走回挽月殿。

    窈娘立在门口焦急等她,“公主,您下回还是带个婢子出门吧。”

    元明月摆手,“本宫有分寸,下回再不去了。那些个大厨都精着呢,没点银钱撬不开他们的嘴。”

    翌日入宫前,程九昭往胸口处缠了一层又一层的厚白布条。

    程上伺候他穿衣,见他如此。一开口,连声音都在发抖,“小侯爷,您为何要缠布条?”

    “我让她用力,她倒好,专往一个地方捅,”程九昭缠好布条,仍觉不放心。转头又吩咐提着食盒进门的程下,去找些软物,“我得塞点东西在里面。”

    程下手中的食盒应声砸地,“小侯爷,您您您......是想做女子吗?”

    程九昭随父坐马车出门,程渊见他胸前鼓鼓囊囊,无语道:“你胸口处塞了何物?”

    他低头看了看,深觉自己塞的过多。背过身解开衣袍,扯出几团棉花。

    程渊嘴角抽动,“虽说你娘时常希望你是个女儿,但你身量高,相貌随为父。扮女子,属实漏洞百出。”

    程九昭:“......”

    自入冬后,天色暗的极快。

    方申时,便已昏昏然一片暗淡。

    元明月到校场后,一眼瞧出程九昭胸口处不对劲,疑心他受伤,她忙跑过去问道:“小侯爷,你受伤了吗?”

    程九昭窘然,“没有,就是软物垫多了。”

    元明月今日一边伏在他怀中练武,一边跟他絮叨昨日之事,“司公子说你担心我,让我好好跟你说说。大巫受伤了,如金如玉胆小,不敢为他治伤,我去给他俩壮胆呢。”

    “他俩是大夫,还会不敢治伤吗?”上回式如金给他治病,他瞧他整日捣鼓毒蛇泡酒,不像是胆小之人,“再者说,你能为他们壮什么胆......”

    元明月抬头,愠怒道:“你也瞧不起我,是不是?我在山上时,敢徒手抓蛇。”

    “式山吗?”

    “嗯,那边蛇虫鼠蚁多。他俩每回不敢抓蛇,都是我出手搞定的。你且说说,我胆子大不大?”

    程九昭颔首,诚心诚意夸她,“你确实厉害。”

    元明月喜不自胜,欢喜之后,又与他说起另一件事,“大巫惹上了他,怕是性命难保,你千万别得罪他。”

    “他极好认,我每回都恭敬向他行礼,”程九昭知晓他指的是何人,“但是,他好似不大开心。”

    他辨不清人脸,师父便让他多看看别人的手。

    每回遇到元前,他都会偷偷看手。那双手骨节分明,喜欢交叠搭在腿上。

    然而,在他行礼时,那双手总会握得甚紧,似乎在隐藏一个人的怒气。

    元明月倒知道缘由,“他心眼小,觉得你认出他,是因为素舆。你下回装装傻,直接走过去,他没准就开心了。”

    “行,我听你的。”

    今日晨间,徐见羞支太监来说,要元明月学完武,尽快赶去长秋宫。她不敢耽搁,只好拉着程九昭的手依依不舍告别,“小侯爷,明日你可得早点来教我。”

    临别前,程九昭回身叫住她。

    “公主,猎户捕杀猎物,会穿一身黑。”

    “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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