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电话消息,舒岩飞速赶到医院,守在手术室外。厉文琦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也前后脚赶到,慌张害怕让他们差点晕倒。

    老人们坐着满脸愁容,得知这个消息,他们几人都看着憔悴不少。而舒岩在一旁根本坐不住,一会儿来回徘徊,一会儿靠墙蹲着。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害怕、绝望,他只能寄希望于手术室里的医生护士,别无他法。

    也是当下,他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那么虔诚地向佛祈祷。众生纵有千万欲念,在生死时刻,也只求一人活着。

    而他舒岩,愿用一切,换她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从手术室出来,低声宣告女主死亡的消息。

    “我们尽力了,请节哀顺变。”

    老人们瞬间崩溃,上前围着医生。分不清是谁在说话,只知道是内心迫切的哀求。

    “医生,怎么会这样?”

    “医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

    “我们尽力了,她原本生病的身体就经不起任何一场手术。现在意外受伤,失血过多......”

    整条走道,只留下痛苦欲绝的哭泣声。

    神,会听到吗?

    从人间发出的哀嚎和哭泣。

    舒岩感觉自己的脑袋晕晕涨涨的,但是他顾不上自己。他带着四位老人去休息区坐着,让老人们冷静一下,缓一缓自己的激动情绪。

    等到老人们真正冷静下来,厉文琦的爸爸才来。爷爷奶奶生气地质问他,为什么现在才来?

    厉文琦的爸爸说:“刚哄孩子睡觉。”

    爷爷听了这个回答,一巴掌呼了过去。爷爷声音颤抖,“你女儿文琦,死了呀!”

    外公外婆接着怒骂,上手就要打厉文琦爸爸,场面混乱。舒岩和其他人一起控制当下场面,他冷静地想着怎么处理后安排后面的事情。四个老人沉浸在悲伤情绪中,乱了方向。

    舒岩手里拿着的是,护士交给他厉文琦的手机。爷爷奶奶让男主帮忙发讣告,他试着解锁厉文琦的手机编辑内容。手机直接解锁,竟然没有密码。

    他先点开通话记录,自己的号码下面是殡仪馆三个大字。顿时,舒岩酸了眼睛。他想,厉文琦是早就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了吗?

    她一个人,该有多无助啊。

    联系了厉文琦原本联系的殡仪馆,舒岩将此事告诉厉文琦家中几位长辈,商量安排女主的后事。

    “舒岩,那就麻烦你帮我们联系一下,讣告也麻烦你了。”奶奶哭肿了眼,十分信任这个自己孙女曾经玩得最好的朋友。

    “好,一切交给我。”

    处理好医院这边的手续,舒岩将殡仪馆安排的时间写了讣告。

    讣告:

    爱孙厉文琦,因意外于公元2024年5月25日10时08分在医院抢救无效,不幸与世长辞,年仅25岁。为表沉痛哀思,兹定于2024年5月28日上午9时整在思圆殡仪馆3号厅举行遗体告别仪式,同日上午11时在思圆街道出殡,望生前好友、众亲莅临执绋。同时向所有关心爱孙的各界朋友致以感谢!

    祖父母、外祖父母泣告。

    讣告发布后,男主在厉文琦的朋友圈内,看到她锁起来的好几版遗嘱信和日记,全部记录在封锁的朋友圈。

    “文琦,对不起。我要看你的朋友圈了。”

    他点开最近的一封遗嘱:

    你好呀,不知道看到这封信的你会是谁呢?这是厉文琦最终版遗嘱,烦请转告我家中长辈,遵照执行。

    总结了一下我的所有收入来源:一年(22-23岁)的公务员工作收入,(23岁-至今)Lilivi笔名写作收入、vi琦马甲商业活动收入。

    患病四年,在工作之前即患病第一年,四个老人为了治疗我的乳腺癌,花费许多金钱。我的内心感觉十分亏欠、愧疚不已。我所有收入,除去治疗花费了一部分,剩余的钱平均分给四位老人。殡仪馆我已提前联系好,费用也预缴完毕。这一生,最感谢疼爱我的四位老人。因病不能继续陪伴你们,我很抱歉。只能是下辈子再报答你们,对不起。

    许多好友已多年不联系,我也不愿给别人增添麻烦。只是,替我向舒岩转达我的歉意。算了,我想来想去,这么多年不联系也不必再打扰。他很好,我从来都没有讨厌他,反而是太喜欢了。希望今后他的生活越来越好。

    我经常对着妈妈的照片开玩笑,说我25岁就去找她,她会不会不开心?二十年,妈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我真的好想她。

    最后,请不要让厉吉(我爸)来我的灵堂前,谢谢!

    看完信的内容,舒岩这才知道,厉文琦就是Lilivi和vi琦。原来,这些年他们没有联系,却处处都在产生联系。

    所有手续弄完,殡仪馆将尸体运走,做葬礼前的准备工作。从医院推走前,老人们都在哭,而舒岩这才看清癌症折磨后的厉文琦,是多么令人心疼。

    在遗体运走后,舒岩才一个人恍惚地走到医院外昏暗路灯下石椅坐着。他的脑子十分混乱,想了好多事情。心里很难受,但是没有哭,也哭不出来。他感觉自己此时此刻,就像是和厉文琦久别重逢,甚至连久别重逢的情绪都还没上来,就要面对生死离别,情绪卡带了一般。

    厉文琦的朋友圈里都是她记录的日常,她很少发自己的照片,零散的几张照片里的她笑得很开心。可是,舒岩看得越是仔细,心中就越是觉得孤凉。

    *

    葬礼当天,舒岩一大早就来帮忙准备。他提前按照朋友圈看到的遗嘱信,男主传达给殡仪馆相关负责人,将灵堂布置成女主喜欢的样子。厉文琦爸爸厉吉没来,她的遗嘱里不让他出现。而实际上他也没想来,同一时间,他忙着参加孩子的亲子活动。

    真是可笑。

    爷爷奶奶联系厉吉,“文琦葬礼,你也不来?!”

    “我这边走不开,孩子学校要弄什么亲子活动。”

    爷爷冷笑,“你没事吧?这边是你女儿文琦的葬礼啊!以后你也别联系我们两个了,就当没生过你。”

    “我们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冷血无情的孩子啊,漫漫一定很生我们的气,都怪我们。”奶奶说着又要哭起来。

    葬礼仪式在十点四十五分结束,准备封棺前,舒岩看到棺材里的厉文琦,经过殡仪馆化妆师的处理,才变得不那么苍白、消瘦。

    一直到封棺前,舒岩还没觉得厉文琦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轻轻伸手握住厉文琦的手,这才更加真切感受到皮包骨的概念。舒岩把自己之前手工做的金戒指放在厉文琦的手掌里,轻声说:“走好,文琦。对不起,现在才说爱你。”

    当棺盖合上,他再也控制自己的泪水。

    什么都不剩了,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让舒岩觉得无助,觉得抓不住留不下。

    遗体运走火化,舒岩留在灵堂前一人站了一会儿。忽而扬起一阵风,将他手里的纸张带到外面。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他冲到到雨中,捧起那张致辞。雨透湿了纸张,也拍落在他的脸上。

    雨声和哭声交织,愈加猛烈。远看舒岩,整个人丢了魂、失了神。同这渐大的雨势一样,他从无声流泪到痛哭出声,错过和遗憾做了加速剂。

    红肿的眼睛,涨红的脸,是对痛苦最直接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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