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惊归心惊,面上还得表现得处变不惊。

    她努力挤出一丝笑,欠身行礼,在苏云晟的默许下先行回宫了。

    一路上,月罗的脸色愈发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无力。

    追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姐姐可是不愿?”

    “路是我自己选的。在旁人看来,他也并非不可托付之人,可是……我的心已死了。”

    “姐姐可有什么办法?不如以身子不适为由先拖延一段时日?”

    “称病恐怕非长久之计……除非放手一搏。若是成了固然好,可若是未成……追月,恐怕你我二人有性命之虞。”

    “姐姐,咱们便搏一搏罢。追月不怕,我这条命原本便是你的。”

    她看着这个与她相依为命的小丫头,眼中有说不出的感激。

    回到绮罗殿,月罗连午膳都顾不得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追月也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并不出言劝阻。

    待完成所有准备后,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倒头昏睡起来。

    入宫后第一日请安便遭遇了这么多事,她是该好好放松一下,毕竟晚上还有件大事等着自己。

    往后在后宫的日子好不好过,事情成与不成,便在此一举了。

    想明白了许多事,这觉她便也睡得十分香甜,一直睡到追月唤她起身梳妆。

    无论如何,她总算为自己努力过,争取过了。若真一败涂地,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我们娘娘真是好福气,这么快便得了皇上青睐!”萱儿一边为月罗梳妆,一边恭喜道。

    见追月并不接话,月罗眉宇间又隐隐有一抹忧色,她便觉察事情不对。

    “奴婢可是说错了什么话,还请娘娘责罚。”

    月罗摇了摇头,追月替她传话:“娘娘说,你们本应跟着她享福的,如今却要再委屈一段时日了……”

    “不委屈。娘娘看得起奴婢,肯用奴婢,是奴婢的福气。您初入宫中,往后日子还长,不怕没有跟着娘娘享福的那一日!”

    月罗颔首。

    “皇上驾到。”殿外有内侍通传的声音。

    萱儿帮衬着追月将茶水点心备好,便退了出去,留追月一人在屋伺候。

    主仆二人眼神交换,成败在此一举。随后纷纷双膝跪地,目光诚恳地静候圣驾。

    “方才有些政事耽搁了,本想过来陪月淑仪一道用膳……”

    苏云晟大步流星地走进绮罗殿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他有些惊愕,话都没来得及说完,伸手便欲将她扶起。

    “这是作甚?快起来。”

    月罗却不为所动。

    “皇上,娘娘有要事相告,特向皇上请罪。”追月解释道。

    “哦?何罪之有?”他眉毛一挑,这女子究竟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只见她从怀中取出一封文书,恭恭敬敬递到苏云晟手里。

    后者缓缓展开,竟赫然是一封血书。

    他眉心一跳,正色起来。他倒要看看,是什么重罪值得她下这么大的功夫。

    “臣妾有罪,一为以平民之身顶替公主和亲,是为不忠。欺君重罪,不敢奢求圣上宽恕……”

    他冷哼一声:“若是此事,朕早已知晓。你们当真以为,背后做的手脚能瞒过朕?”

    月罗心头一跳。若是如此,自己与桑林之事,他难道也已调查到?

    “其实,无论你是月罗还是其他人,对朕对赢国,对北漠来说都只是一纸盟约罢了,你的真实身份并没有那么重要。”他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不过,对外你只能先继续用月罗的身份。”

    “罪妾背负弑父之仇,是为不孝。凶手一日未伏法,罪妾无法尽心服侍圣上,此为其二。北漠百姓苦王庭久矣,愿与赢国联手,让凶手伏法,还百姓安宁!”

    “你想如何做?”

    她朝着追月比划。

    “你是说,北漠王子德不配位,只手遮天,要阻止其继位,扶月罗公主继位?”

    此话从苏云晟口中幽幽吐出时,她和追月都吃了一惊:他如何知晓自己想说的话,莫非他也懂手语?

    他似乎看懂了她们的疑惑,点了点头:“朕看得懂,你先退下吧。”

    追月看了月罗一眼,行了一礼便默默掩门退了出去。

    苏云晟上前一步,他一尘不染的靴子恰好停在月罗跟前。

    屋内静得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你要朕干涉北漠政权,还要扶持一位女可汗?”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据朕所知,北漠还未出过女可汗?”

    她无法否认,只得颔首。

    “再者,你可知,后宫不得干政?”

    “因此,恳请皇上撤走罪妾的绿头牌。此事一日未成,罪妾一日不入后宫,愿永为皇上盟友!”

    良久的沉默……

    苏云晟的目光无比深邃,直直盯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背脊却始终挺拔笔直的女子。

    此时此刻,她和追月的性命就掌握在这个人的手里,如草芥,如蝼蚁般,半点由不得自己。

    她紧张得几要不能呼吸,更不敢直视苏云晟的眼睛,只是微微低下头,颤抖的睫毛投射下一片阴影。

    像极了一只扑腾着翅膀的蝴蝶……

    对了,蝴蝶……他想起了下午那个沐浴在花瓣雨下,如破茧而出的蝴蝶般翩翩起舞的女子。

    这一幕,他可能会铭记终生吧。

    良久。

    久到月罗觉得仿佛过了一世那么久一般。

    “自古以来多少女子抢着要的荣宠,却总有人要拒之门外……”苏云晟低声叹息,声音低到像是在对自己说一般,“难怪朕总觉得亲切,是有几分像当年的绛衣。”

    月罗有些不懂他说的话,为何是总有人?难道在她之前也有人做了这么荒唐的事?

    她好像依稀听见了绛衣……若她没记错,方才在太液池,苏云晟便是这么唤淑兰夫人的。绛衣,应是淑兰夫人的闺名罢。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听苏云晟的语气,约莫是接受了她的条件,主仆二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也罢。既如此,为朕吹奏一曲总可以吧?”

    听到这句话,她彻底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自她入宫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笑。

    她笑起来其实很好看,眉眼弯弯,仿佛一轮新月。

    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背负亲人离去的痛苦与仇恨,也不知她此前有过怎样糟糕的经历。

    她应该多笑的。

    “皇上……皇上?”

    他有些出神,以至于忽略了她手上的动作,直到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他才回过神来。

    “皇上可有想听的曲子?”

    “金缕衣,朕喜欢听这首。”

    金缕衣?若她没记错,她第一天入宫时吹奏的曲子。

    莫非苏云晟当时也在附近?可那时,他应在宴请北漠使臣才对。难道只是个巧合……

    “怎么了?”

    她摇摇头,摈弃了脑中的杂念,从腰间取下碧玉笛开始吹奏。

    一曲奏罢,果是同那日一般慷慨激昂,令人为之振奋。

    她这般壮志豪情,比之真正的月罗公主怕是也毫不逊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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