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没有停歇的迹象,为了保证在规定的时间内赶到四百公里外的安省监狱,一前一后两辆押送的警车和四辆囚车半路上稍作休整后就再次上路。

    余思南呆呆的望着对面的车窗,手里的一块饼子被他下意识的揉搓成了碎渣。

    他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那雨中奔跑的无助身影刺痛了他的双眼,短暂的麻木之后是深彻入骨的疼痛,那种痛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用手捂住双眼,强迫自己把她的身影驱赶出大脑,可是无效,那个身影顽固的扎进他的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凌迟着他的心。

    大雨时断时续,山间的公路曲曲弯弯看不到尽头。

    晦暗的天色透过车窗涂抹在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各不相同的脸上呈现出同一种暗沉的色调。

    押车的两名警察怀里抱着枪支,两双机警的眼睛不停的在犯人的脸上打转,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性。

    进入山道,路面有些坑洼不平,囚车颠簸,余思南每一次坐正身体后,都会下意识的看向对面车窗,一闪而过的山壁在雨幕中模糊成重重的阴影。

    隐隐传来沉闷的声响,感觉不似雷声,余思南扫了一眼车内昏昏欲睡的几名犯人,又与警察机警的眼神短促交汇后,转头看向身后的车窗。

    “坐好,不许乱动。”伴着警察的话音落下的是沉闷的轰响,囚车猛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着腾空而起,余思南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抱着头,一张懵然惊恐的脸撞进他的怀里,他不及推拒,就在连续的翻滚碰撞中失去了意识······

    松动的山体石块突然滑落而下,把最后一辆囚车硬生生的推下了山道,押尾的警车反应灵敏的一个急刹,又迅疾的往后倒车,险险的避开了伴着泥水砸下的石头,驾驶座里的两名警察眼睁睁的看着前面的囚车翻滚着跃下山路,瞬间失去了影子,他们相互对望,被这始料不及的变故惊呆了。

    石头堆积在山间道路上形成一道障碍,遮蔽了前面几辆车的身影,被迫停下的后车拼命的按着喇叭,期望着前面的车辆能听到他们呼救的声音。

    呼啸的风声阻碍了声音,连绵的雨丝模糊了视线,前面的车辆浑然不觉的继续行驶······

    巨大的疼痛将余思南从昏迷中唤醒,他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被什么东西黏在了一起,他想要抬手去抹眼睛,可是双手被拷在一起,一边胳膊被压住了,另一只胳膊无法抬起。

    全身疼痛,他忍不住呻吟一声,只能微微侧转身体,没被压住的胳膊手肘试探着寻找支撑点,手肘顶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他微微用力顶了顶,一股奇怪的味道直冲鼻端,好像是一种夹杂着铁锈味道的腥味。

    他眨了眨眼,克制住想要干呕的冲动,脑子里空白了一阵,又猛然意识到什么,他的头忽然侧转,看到了身旁一双失了焦点的眼睛。

    变形扭曲的车厢限制了他的行动,他无法躲开那双眼睛的注视,这使他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惊恐。

    他的每一次试图转动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疼痛使他低低的呻吟起来。

    他听到一声含混不清的咒骂,心里竟然欣喜起来,还有人活着。

    “我们还活着,你在哪里,我看不到你。”他攥起一股力气,咬牙把一边压着的胳膊抽离出来,刺痛袭来,他能感觉到血液汩汩流出,可是他顾不上了。

    他的身体松动一下,感觉身旁还有空隙,他心里默念了一声“对不起”,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从他的身体上翻了过去。

    借着未暗的天色,他看清了凌乱扭曲的车厢,一缕风从破了的车窗里吹进,血腥味直往鼻孔里钻,车里的人姿态各异的扭曲在一起,他看到暗红色的液体在缓缓流淌,他看不到发出声音的人在哪里,“有人还活着吗,说话呀。”他用微弱的声音持续不断的叫着,可是车厢里一片沉寂,没有人回应他。

    他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死亡。

    “······别······别叫了,看看警察在哪里,钥匙·······找钥匙开手铐······”那个人像是用尽了力气,之后又没了声音。

    躯体扭曲在一起,触手就是温热的液体,浓烈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嗅觉,胃里在不停的翻涌,他不能停下手,他必须尽可能快的找到钥匙,才能打开手铐。

    想要救人先要自救才行。

    一个人躺在他的附近,身体被扭曲的变了形状,他看到他被血染的暗沉的衣服,这是一名警察,他喘息着叫他:“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您能应声吗?我要拿您的钥匙了······”

    “你,你个······傻逼,叫球呢,快开呀,疼死老子了。”那个人骂道。

    余思南找到了钥匙,可是他无法给自己打开手铐,他喊了一声,“我没办法给自己打开手铐呀。”

    那个发出声音的身体蠕动了一会儿,朝他爬了过来。

    那个人的手抖的厉害,钥匙根本插不进去,他停下喘息一会儿,直到手指不再抖动,这才摸索着打开了他的手铐。

    两个人互相打开了手铐,余思南忍着身体的疼痛,伸手去推那个警察,没有回应,他叫了一声,“警察同志,警察大哥您醒醒呀。”

    “你们醒醒,你们醒过来呀,我们想办法出去。”

    那个被打开手铐的人又没了声音,余思南听着自己的喘息声,他不敢想象如果剩下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办。

    外面天色已经暗沉,风雨声再起,他不能再等待了,他必须要想法出去,他睁大双眼,压抑着慌乱的心跳,往破碎的车窗处爬去。

    身后传来那个人咳喘的声音,他惊喜叫道:“大哥您还好吗?”

    “好个屁呀,别叫了,想法子出去。”那个人扭动着身体艰难的向破窗处爬去,玻璃碎了,玻璃窗外焊接的铁条还在,他用手扯动一下,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天不绝我,老子必有后福。”

    护窗的铁条被撞断了两根,他咬牙把断掉的铁条往两边掰扯,勉强扯开一个缺口,他估摸一下缺口大小,“还行,咱们能出去,你小子得亏遇着我,咱们要是能活着离开这个鬼地方,你一定要请老子吃顿好的,咳咳······我看你像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你先出去,我没有力气了,让我歇一气。”

    余思南不敢耽搁,逃生的希望冲淡了恐惧,他要快点爬出去,这样才能救出别的人。

    风雨裹挟着初秋的凉意拍打在他身上,他的身体止不住的寒战起来,可是他不敢停顿,一只手抓住身边的一棵树干,扭身向缺口处伸出手,那只手紧紧的抓住他,借着他的一点力道奋力的从缺口处挣脱出来。

    泥地湿滑,两个人下滑了一段距离被一棵倾斜的树干挡住了身体。

    余思南被那个人压住了身体,他艰难的喘息着,肋骨处的剧烈刺痛使他大声呻吟起来,可是他没有力气推开他,只能一动不动的任由那个人压在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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