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的天幕被撕开一道裂缝,月亮偷偷的探出半张脸来,窥探着幽静的山谷。

    山谷里一片静寂。

    余思南最后看了一眼远处被烧的发黑的囚车残体,心里默默的哀悼那几个失去生命的人,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的惨烈,血腥的味道他是再也忘不掉了。

    他拄着树棍,跟在那位大哥的身后踉跄挪动,眼前还时不时的闪现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一团东西堵在喉头使他不能畅快的呼吸,他捂着胸口咳了几下,随着咳声一口腥甜的东西喷溅在他的掌心,他默默的看了一眼,握紧了自己的手掌。

    那个人在前边走着,还有力气边走边说,“遭此一劫,咱俩也成难兄难弟了,我还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呢。”

    余思南缓了一口气才轻声回道:“我叫余思南,您叫我小余吧。”

    “哦,我叫刘大壮,那你就叫我刘哥,等咱们两个从这里逃出去,你就跟着我走,到时我教你开锁撬保险柜,老子是拜过高人才干的这一行,好几年都没有失过手,最后一次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那保险柜一撬警报器就响了,我看你挺聪明的样子,咱们再揣摩揣摩练练手·······听说东边现在发达的很,有钱人很多,咱们就去那里,呵呵,你就做我的帮手,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干他几年再回老家,谁还记得咱们蹲过看守所,······”

    余思南又冷又累,身体麻木已经感觉不到痛感,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刘哥,谢谢您救我,您先走吧······我走不动了,我不能拖累您。”

    刘哥转头看了他一眼,“你这娃子犯了什么事儿,跟这儿遭这罪,看你细皮嫩肉的样子,是个城里的娃吧,唉,这会儿就不说谁拖累谁了,谁让咱们两个活下来了呢,这也是咱俩个的福分缘分,我还真不忍心抛下你,走吧走吧,我拉着你。”

    余思南迟疑一下,“刘哥放心走吧······不管谁问我,我都会说没有见过您。”

    “小子还挺讲义气,你多心了,咱俩走一块,万一碰到啥事两个人不是好有个照应嘛。”

    余思南听他这样说,也不再勉强,只是脚步实在是快不起来,刘哥频频回头看顾着他,两个人踩着河边的石头缓缓前行。

    狭窄的河道渐渐宽敞起来,在月色下泛着微微的水光,刘哥蹲在河边捧起河水先喝了一气,看余思南蹲下去困难,用手捧着水往他嘴边送,直到饥渴的肠胃被浑浊的河水灌满。

    “······刘哥,我实在是走不动了。”余思南又湿又冷身体抖个不停,他只想扔掉树棍往地上瘫,可是胸前绑着的树枝限制了他的行动,他只能依靠着树棍大口的喘气。

    “别说你,我也走不动了,可是咱们都湿透了,身上毛也没有,也不能生个火,一躺下恐怕就起不来了,还是往前走吧。”

    “我实在走不动了,您先走吧别管我了。”

    “你这说的是啥话,都走这么远了,我再丢下你,那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管你,说不定我这会儿都找到有人的地方了。”刘哥屁股一沉坐在了地上,“歇会儿再走吧。”

    余思南扶着他的肩膀,小心翼翼的坐了下去,他用手撑着地,慢慢的躺平在河岸上。

    凹凸不平的地块硌着他的背,他却觉得浑身都放松下来,眼皮沉重的像灌了铅似的往下沉。

    昏昏欲睡间,河水的哗啦声好像越来越大,似乎就响彻在耳边。

    “小余,起······”

    好像刘哥在叫他,他的睫毛抖动了几下,还没撑开眼皮,身体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巨大力量推涌着腾空而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水中沉浮,他明明是躺在河滩上的,惶惑中,他张开嘴想要呼喊刘哥,一口水猛然呛进口中,一连喝了几口他才回过神来,本能的扒起水来。

    水光粼粼间,他好像看见刘哥沉浮不定的身影,可是他无法游到他的身边,湍急的水流推动着他,只能逐流而下······

    急流中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时沉时浮中一次次的撞向河流中的石块,游泳技能在大自然的破坏力下作用微小,却使他免遭灭顶之灾,身上的伤口被水冲击着泛起阵阵刺痛,这种刺痛倒是带来好处,使他不至于在水中昏沉过去。

    刘哥的身影在水中时隐时现,他盯着他的身影,却无法靠近他。

    迎面是一块凸起的石头,他来不及多想本能的伸出手臂抓住石头,用力撑着想爬上那块石头,肋间剧痛使他无力攀援,身体擦着石头的边缘再次被推向激流中,混浊的水流吞吐着他的身体,意识脱离大脑,身体无法控制,头部碰撞在河底石块上已经没有了疼感,河水连连灌进口中,呛得肺部阵阵刺痛,手下意识的摸向喉咙,他好像抓到一个什么东西,手掌紧紧的握住了它,水流湍急,意识随着河水横流,握紧的手掌慢慢松开,断开的红绳带着那枚虎牙从他掌心里滑落,几番沉浮后慢慢坠向水底······

    水流压顶,他的心里轻喃了一声,“囡囡······”

    急流奔涌,冲刷着谷底的沟沟壑壑,余思南的身体顺流而下,不受控制的撞击在暗流中的石礁上,打着旋的被水流推向更远的地方······

    五峰山位于扈江市与安省交界处,方圆延伸120多公里,山脉连绵起伏丘陵环绕,其间不同形态的河流谷地纵横交错,地势复杂。

    天已经亮了,五峰山境78公里处的山崖下人头攒动,搜索的队伍疲惫的返回事发地点,向现场指挥的领导汇报搜索结果。

    “报告,一队谷底残骸清查完毕,尸体六具,其中二具······是我们的战友。”一队长声音哽咽。

    “报告!二队沿崖底三公里范围搜索,没有发现另两名囚犯的尸体。”

    最后一支队伍回来了,领头的民警拿着一缕破布向现场领导展示,“报告,距离事发地五公里处的河滩树杈上发现疑似囚衣布片。”

    一名警察接过那片破布细细的辨认布纹颜色,然后肯定的说道:“从颜色和布纹上可以看出和囚犯衣服的布料相同。”

    “据现场的搜索调查结果分析,两名生还者可能在沿着河道逃走时,遭遇山洪暴发后失踪。”

    “继续扩大搜索范围,通知方圆三十公里范围内的派出所及村民沿河道继续搜索,通知搜索区域内的所有医院及卫生所,发现可疑人物立即上报。”

    我在病床上辗转不休,陷入到一个混乱的世界,那个世界昼夜不明,混沌一片,总有人影出现却怎么也看不清面孔,短暂的清醒时刻,过往场景像画片一样在脑中闪现,我瞪大眼睛想要看的更加清晰,那些画片又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飞速的在我眼前倾覆倒下,无数画片炸裂开来,迸溅进我的眼中,我的心脏猛然抽搐,剧烈的痛苦袭来,我脱口叫了一声“岩罕哥,”意识再次陷入到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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