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文无比响亮的咂嘴声成功的拉回了赵斌的注意力,他磨了磨牙,“你吃猪食呢!”

    范小文顿时失去了表演的兴趣,他“啪”的一声把包子拍回盘中,“你才吃猪食呢,我告诉你我最讨厌吃的就是包子,鬼才知道我怎么会跟着你买包子,我脑子进水了,行吧。”

    赵斌看了一眼盘中被咬了一口的包子,打心底里佩服范小文的演技,一口包子他能咂咕半天,这演技堪称影帝级别。

    范小文报复了一句:“我就是看不上你那副想搭讪又不敢上前的怂样,看见了吧,人家压根不想搭理你。”

    赵斌白皙秀气的面容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晕,他知道范小文说的是实话,可是他内心里潜藏的那点自尊却不能让范小文随意践踏。

    他抬身换了个座位,不想再和这个不可理喻的人坐在一起。

    范小文克制住想要追过去的冲动,伸长脖子轻声重语:“我就说了这么一句,至于这么生气吗?我只不过是在提醒你要正视现实。”

    赵斌抛给他一个沉默的侧影。

    范小文惨被抛弃,无比幽怨的拿着筷子戳着盘子里那个被厌憎的萝卜粉条馅包子,眼睛却看向不远处引起争执的那个“罪魁祸首”。

    柳新专注的吃饭,根本没有注意到对面范小文眼中的火光。

    范小文的手慢慢停止了戳动,眼底的火焰也渐渐熄灭,他好像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吃饭也可以吃的这样好看!

    她拿筷子的手很轻巧,腮帮微微鼓起嚼动食物的样子很可爱,她吃的又香又专注,好像面前摆放的是无上的美味,而不是食堂淡而无味的清炒白菜。

    范小文忍不住又抓起盘中被戳的四面漏馅的包子,闭上眼努力的把它想象成一块五香酱牛肉,然后张嘴咬了下去。

    不管你闭上眼把事物想象的有多么美好,睁开眼你还是要面对事实滴,包子永远也变不成五香牛肉!范小文梗着脖子咽下一口包子,忽然悟出一个深刻的道理:真知灼见都是源自于对生活的真实体验呀!

    半开的窗户透进一股寒意,我抬眼望向窗外灰色的天空,玉津的冬天会下雪吗?

    在那座城市里,我好像没有见过白雪铺地的景象,那里的冬天偶尔会飘星疏的雪花,落在地上转瞬即逝。

    我的鼻子忽然酸涩难忍,许是吹了凉风的缘故。我匆匆的吃完盘中的饭菜,走出了人声噪杂的餐厅。

    范小文一直都在注视着柳新,他敏锐的捕捉到她脸上忽然浮现的悲戚神情,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间,心里却像被针刺了一下,突如其来的抽疼起来。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回头应了一声,再转回头去,柳新已经走出了他的视线。

    午后时分,天色阴沉,寒意沁人,操场里空落落的没有一个人,我坐在看台冰凉的座位上,望着灰色的天空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片一片的雪花自空中飞扬而下,时而飞旋,时而飘舞,我伸出手掌,一片雪花悠然落入掌心。每一片雪花都各不相同,每一片都是独一无二的美丽。

    我看着洁白的雪花在掌心里慢慢融化,一点一点的晶莹凝聚在一起,好似我心底永不干涸的泪珠。

    我闭上眼倾听雪花落下的声音,我好像听到了某个人在我耳边的絮语,“囡囡,囡囡······”

    我仰起脸闭上眼凝神静听,我想捕捉到空气中最微细的气息,可是······只有凉意滑过我的面颊。

    范小文站在操场的一角,看着飞雪中坐成一座雕像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能感受到她此时深重的哀伤。

    她经历了什么,是什么样的经历压制了她这个年龄本该有的欢笑和明媚。

    “柳新你可回来了,我们到处找你都没找到,赵老师让转交给你一封电报。”室友万小玲把一封电报放进我手中。

    “母病速归。”

    我站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忽然翻身上床抓起床尾的衣服塞进包里就往门外冲,把正要进屋的康红丽撞了个趔趄。

    “你赶着救火呀,跑这么急。”

    “柳新,你是不是要出去,外面冷,拿上围巾······”万小玲追出门已经不见了柳新的身影。

    “行了行了,我算是看清你的嘴脸了,连一句话都吃不住,跟个娘们似的甩脸色给我看,也就是我范小文轻贱痞子,还上赶着给你当车夫。”范小文骑着车子嘟嘟囔囔不停,赵斌包的严严实实的坐在车子后座上,一副心安理得气定神闲的模样,范小文难得给他道一次歉,要不摆个谱也真的是浪费了。

    范小文半天没听见回应,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喂,瞧你这样子倒端起架子来了,我老实告诉你,还没有男人做过我的车子,你可是第一人。”

    “要我说无上荣幸吗?”赵斌受不了他的碎碎念,咬牙赏了他一句。

    范小文从围巾里伸出嘴朗笑起来,几片雪花顺势进了嘴巴,“你知道就好,这下雪的天我这车夫也不是白当的,待会儿你买完书本,请我吃糖炒栗子。”

    两个人一路斗着嘴,也不觉得天儿寒冷,倒是范小文的腰被北风兜头一吹弯成了虾米。

    赵斌忽然拍打起范小文的后背,“停停停!”

    范小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吱咛”一声捏住车闸,车轮一滑两个人差点摔倒在地上。

    公交站台上柳新神色不安的样子落进两人的眼中,两个人对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说道:“下这么大的雪,她要干嘛去?”

    北风卷着雪花直往我的脖子里灌,我哈了哈手,情急出门,手套围巾都没拿就背着包跑出了学校。

    那两个人站在了我眼前,面对他们的热情询问,我轻声回应,“我要去汽车站。”

    范小文望了一眼飘雪的天空,攥着车把的手紧了紧,忽然又松开手把车子推向赵斌,“公交车还没影呢,赵斌,你骑车送她到车站。”

    我正要拒绝,就看见那个叫范小文的摘下自己的手套围巾,不由分说的把围巾围在我的脖子上,双手也被他塞进了手套里,雪花从我的眼前飞舞而过,我看到他洁白的牙齿在寒风中真诚的展露。

    汽车在铺满积雪的路面上艰难的行进,我茫然的望着车窗外,心里是一片无助的恐慌。

    当年我们母女被舅舅带回到玉津外婆家,为了减轻家中的负担,妈妈不听劝阻,在外婆家附近摆了一个小吃摊点,起早贪黑的卖豆浆和煎饼果子。妈妈总是说,我们有手有脚的,不能再拖累亲人们了。

    妈妈知道我的想法,我也知道她的想法,在我走进夜校学习的那两年里,我们母女两个总是互相鼓励互相扶持,尽己所能的做好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一路颠簸一路心伤,等我赶回家中的时候与妈妈已是阴阳两隔。

    我那四十五岁的母亲一头栽倒在早点摊前再也没能站起来,经过医院几个小时的抢救她还是走了。

    我跪在母亲的床前无声的流泪。外婆揽着我不停的抚摸着我,“我的乖囡囡,想哭就哭出来吧,千万不要憋坏了自己,我可怜的孩子呀······我的女儿呀,你怎么就走在了妈的前头了呢,妈的心都碎了呀!”

    命运总是在我对生活有了一点希望的时候迎头一棒,我在它的重击下已经是欲哭无泪了。

    送走了母亲,外婆跟随来吊唁的大姨去了乡下,我踏上了返校的路程。

    公共汽车在雪尚未融尽的路面上缓慢的行驶,我用手指划开车窗上迷蒙的雾气,透过那方寸的清明望着窗外惨淡的阳光,心里发誓我再也不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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