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恶魔还是天使？
袁小五曾以为自己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医生，他从小的梦想就是当医生，很俗气的老套路了，当百年难遇的大地震来袭，父母一起把当年尚在襁褓的自己紧紧护住，醒来后，小小的他惘然懵懂地寻找父母，可是，天灾面前，人人平等，他成为了一个孤儿。
那时候他还没有太多具体的记忆，他太小了，他只依稀在记忆最深处想起，小小的他待在一间孤儿院的房间里，抬头静静地看着天，那间孤儿院是新修的，为了那场大地震中所有失去父母的孩子修的，他们年龄参差不齐，全部挤在一间大通铺里，后来，有一对医生夫妇来到了这家孤儿院，他们说，他们是来领养一个叫袁小五的孩子的，孤儿院的院长找遍了花名册终于找到了他。
院长极力推荐那对好心的医生夫妇，可以领养其他大一点的孩子，那些孩子长大的几率更高，但是那对夫妻说，他们只要袁小五，因为在他爸妈临死前，曾经答应过，要好好保护他长大，只是因为灾后重建，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忙得脚不沾地，所以才迟迟没能来寻他，现在，他们终于有空来带他走。
然后在灾后重建的第二年，小小的袁小五重新拥有了很爱很爱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当年的那一批孤儿中，他是最后一个被领养走的，从此之后，天高海阔，辛福美满，而他也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忘记了孤儿院的事情。
后来，长大的袁小五问过他的爸爸妈妈一个问题，为什么他姓袁，不跟爸爸姓周，也不跟妈妈姓杨，当时一脸笑意的父母突兀地沉默下去，然后在他初三毕业后，考上理想高中的那一年暑假，父母双双请了长假，带他来到了巴蜀省一个小小的县城里。
袁小五终于知道，原来他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爸爸妈妈只是在那场灾难中救了他，他还有亲生的父母，为了救他去世了，原来是这样，少年袁小五恍然大悟，然后跪倒在纪念碑前嚎啕大哭。
回到家后他对养父养母说，他想当一名医生，一名救苦救难悬壶济世的医生，“就像你们一样。”身量仍旧矮小的袁小五腼腆地笑笑。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末世来了，来的猝不及防，他才刚考上心仪的医科大学，刚刚迈进校园而已，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医院传来噩耗，一种诡异的传染病侵袭了养父母所在的医院，他们被病人袭击，双双去世，袁小五一时听懵了，灿烂的阳光下他却觉得遍体生寒。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挂断声，袁小五还没反应过来，学校突然乱了，昔日的同学突然像变了一个人般扑向老师，然后...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后来的后来，袁小五跟随救援人员来到了基地，多么讽刺啊，又只剩下他了，多年前全家只剩他一个人，多年后，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他在基地浑浑噩噩地呆了两个月，直到有一天，基地的人才招聘栏里张贴了一张告示：
因军队人员伤亡较大，医护人员后备不足，现向广大幸存者招收医务工作者，医学生，以及家中有中西医底蕴的人才，不限年龄不限学历......
医学生吗？
再后来，袁小五就成为了一名跟着上战场的预备役医学生，慢慢的，表现良好，成为预备役卫生员，再加入小队，成为正式卫生员，或者说，一名军医。
军医也是医生，是吧？袁小五在心里询问自己，应该是的吧，但，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呢？他听到了什么，队长在说什么？袁小五眼睁睁看着他最敬重的队长对所有人下达命令：
“1223特别行动小队全体听令！面前的建筑里，所有存活的人，全部灭杀，一个不留！”
发生了什么？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袁小五震惊地看着他的队友们齐齐拔枪，对准了一片废墟中艰难求生的人们，不...不能....不能这样，袁小五脑海中一片嗡鸣，但他来不及阻止，或者说，凭他区区一人，什么也阻止不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不是军人吗，不是应该保家卫国，守护人民百姓吗，这是在做什么！
袁小五崩溃大哭，挥舞着双手，蹦跳着试图用身体去挡住身后废墟中的人们，但很快，一片残骸中，扑通扑通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是中枪倒地的人。
袁小五回头，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多年前，面容模糊的父母紧紧护着他，在他被抱出坍塌的房屋后，齐齐倒地的样子，明明应该是不记得的，但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真的想起了幼小的自己被双亲爱护的模样。
袁小五冲向何川，质问尚未出口，何川已经知晓他要说什么，直接大吼出声：“他们是狩猎者的家属、亲朋，他们是同伙，是罪人，是和那帮畜牲一起屠戮同胞的刽子手，他们...他们吃人肉啊，袁小五！你明不明白，你帮他们，你今天救了他们，就是在残害现在苦苦求生的无辜人，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他们比丧尸还要恐怖，你明白吗？”
袁小五想要反驳，他想要大声地说，不是这样的，他们没有杀人，他们不应该死，但还没能说出口，刘旭已经一把扯过他，紧紧卡住他的脖颈，一路拖拽到刚刚被挖开的一间房子前。
刘旭死死压住他的头，强迫他看向废墟里围坐在餐桌前的一家四口，“你看看清楚，你自己看看清楚，他们碗里装的什么，他们...在吃什么！”
袁小五挣扎着要掰开他的手，费劲地抬起头，慢慢向前看去，眼神在压塌了一半的餐桌前聚焦，撒了一半饭菜的餐桌前，混着砖石碎屑的汤汤水水里，赫然躺着半截手掌，手掌上半连接着纤细的手指，呈一种狰狞的姿态蜷缩着，旁边被砸中脑袋淌血昏迷的七八岁小男孩，手里还攥着一节小孩手臂在啃着，煮熟的肉泛着诡异的粉红色。
餐桌下斜斜躺着躲避砖石的中年男人，似乎是被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给弄醒，哼唧着张开了双眼，沾满肥油汁水的嘴角还没擦干净，半眯着眼睛的男人下意识朝着众人颐指气使地喊：“你们这些渣滓，还不过来救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大表哥可是狩猎者的老大，要是我出什么事，你们都得被拖去屠宰场，砍死吃肉！”
刘旭嘲讽的笑了，黢黑的脸上一阵扭曲，仔细看，沧桑的双眼却漫起一丝晶莹，“听到了吗，小屁孩，你妄想拯救世界，拯救所有人，可是啊，有些人，不配被拯救，因为他们就是这个世界末日中邪恶残暴的一环，看看清楚你面前的这一切，现在，你还想救他们吗？”
袁小五愣住了，他看着那个小男孩手里被啃了一半的小手臂，手臂上有一个素银的小手镯，大概是因为太紧卡在了婴儿的肉里取不下来，所以干脆直接就这么戴着一起下了锅，那个眼熟的手镯，是一对从珠崖就跟着他们一起出发的母女俩的......
那对母女要去帝都投奔亲戚，全部的身家都在末世两年里消耗殆尽，出发时她们物资不够，还是他帮着去借来的，那个两岁多的小女孩手上就带着这个镯子，听说是在刚出生时就打了戴上的，一直没有取过。
袁小五僵硬地转头，再次看向那半只手掌，纤长的手指一看就只有女生才拥有，刚才在仓库救出来的幸存者里面确实没有看到女人和孩子的踪影。
餐桌下的男人见两人站了半天没有动静，餐桌上方顶住沉重的天花板，哗啦啦又往下坍塌了一截，立刻就急了，张口就要继续怒骂催促两人赶紧来救他，却不想，刘旭不耐烦的看他一眼，拔出抢拉开枪栓就朝他开了一枪，正中心口，男人不敢置信地痛呼出声，立时胸口便喷出一大股血来。
袁小五被枪声惊醒，下意识朝男人看去，立刻便判断出他没救了，但见刘旭的眼神看向餐桌旁趴着昏迷过去的女人和老人，迟疑了片刻，他还是没有出言阻止，他已经实实在在看见了，那就不能把他们当成无辜的平民，并且那个男人也说了，他们确实是狩猎者组织的一员。
刘旭松开袁小五的脖颈，抬枪瞄准，“砰砰！”在开第四枪的时候，袁小五还是没忍住拦在了小男孩面前，“他还是个孩子，他还不懂事，他...他应该是无辜的，可不可以，不要杀他。”
刘旭斜眼看了那个小男孩一眼，“他已经醒了，也看到了我们的长相，我们当着他的面杀了他家人，懂了吗。”
小五愣愣地转头，看向小男孩，仔细观察，小男孩虽然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但颤抖的睫毛还是出卖了他害怕的心情，小五知道，刘旭是一定会杀了这个孩子的，但一想到这个孩子还这么小，他就有些难受，明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做，但他还是接受不了，手按在刘旭的枪上，迟迟不肯挪开。
“砰！”
小男孩额头炸开一个小洞，鲜血喷涌而出，一家四口全都倒在血泊中，鲜艳的颜色迅速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小五的双眼，他怔怔地转头，身后，章华拉响枪栓，继续往前走，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也没有说一句话，仿佛所有的动作都是理所当然。
小五默默收手，跟在队友身后，他是卫生员，平时随队执行任务的时候一直都是待在被保护的地方，有伤员需要处理的时候他才会上前，但现在，他们处于一种单方面屠杀对方的状态，按理说他是不需要跟随的，只需要待在后方等待任务结束就好，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固执地不愿离开。
朱颜看着小五这样子，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走错了路，选错了生存的方式，他们是踩在同胞的血肉上生活，这样的下场是他们罪有应得，小五，你到仓库那边去吧，那边，才是属于你的战场。”
小五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留下来，继续跟在章华身后，倒不是他圣母心爆发想要阻止队友，继续去救这些人，他只是觉得，章华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对劲，出于医生的本能，下意识觉得章华可能需要他，所以追着过去，谁知道，一路跑到章华身边，却见他停在了一间宽大的...教室面前？
教室？这里，居然是有学校的吗？
小五看到倒塌了一半的宽阔教室，中间已经凹陷坍塌，四个角落却还牢牢支撑着，斜斜倾倒的天花板和柱子留出了一个保命的三角区域，不少小孩子躲在里面，小五看到下意识想要上前救人，走到一半被章华拦下，瞬间反应过来，他们，是来灭口的。
就像所有动画片里面的大反派一样，他们的出场总是令人难以忘怀，并且一来就带着满满的恶意，所有的主角小朋友莫名地就被迫承受坏蛋们无尽的攻击，主角小朋友们也不懂，那些坏叔叔为什么要打他们，他们只是在乖乖地上课，乖乖地听父母话而已。
看着那一双双清澈稚嫩的眼睛无限期盼地望着他们，有几个小孩子还认出了他们身上的衣服，一声声叔叔喊的人心碎，朱颜和赵澜几个紧跟着跑来，随即便不忍地撇过头去。
但在这时，小五的全副心神却都放在了章华身上，完全没有去注意小孩子们，他觉得章华很不对劲，身上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煮沸的水即将濮出水壶，也像摇晃几下再拧开盖子的汽水，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炸开，又好像被牢牢封锁在他体内，诡异极了。
小五看向章华的脸庞，他额头青筋暴起，嘴唇紧抿，紧绷的腮帮子表明现在他正咬紧了牙关，双眼通红，漫上细细的血丝，看着可怖又惊异，就好像是即将丧尸化时的变异，但他眼神中却明明白白地写满了痛苦的清醒，好矛盾又好挣扎。
章华这是怎么了，小五越瞧越心惊。
朱颜看着眼前的一个个小孩子，有些已经被掉落的天花板砸在座位上，有些还来得及跑到墙角躲在三角区，而有些已经阖上双眼，眼看着已经没了气息，一时大家都犯了难，这些孩子该怎么办呢，他们又算是“畜牲般的狩猎者”还是“无辜的天真小孩”呢？
还没等他们有反应，小五便眼看着章华头顶的冬虫夏草真菌枝干突然直直飞起，然后瞬间喷出大股孢子，飞向教室，小孩子们双眼懵懂地看着空气中飘飘散散的淡黄色粉末落到身上，然后一阵麻痹刺痛袭来，小孩子们就像被镰刀一把割下的稻草般，齐齐倒地。
小五这才反应过来，怒吼出声：“章华！你在做什么？！！”
那时候他还没有太多具体的记忆，他太小了，他只依稀在记忆最深处想起，小小的他待在一间孤儿院的房间里，抬头静静地看着天，那间孤儿院是新修的，为了那场大地震中所有失去父母的孩子修的，他们年龄参差不齐，全部挤在一间大通铺里，后来，有一对医生夫妇来到了这家孤儿院，他们说，他们是来领养一个叫袁小五的孩子的，孤儿院的院长找遍了花名册终于找到了他。
院长极力推荐那对好心的医生夫妇，可以领养其他大一点的孩子，那些孩子长大的几率更高，但是那对夫妻说，他们只要袁小五，因为在他爸妈临死前，曾经答应过，要好好保护他长大，只是因为灾后重建，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忙得脚不沾地，所以才迟迟没能来寻他，现在，他们终于有空来带他走。
然后在灾后重建的第二年，小小的袁小五重新拥有了很爱很爱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当年的那一批孤儿中，他是最后一个被领养走的，从此之后，天高海阔，辛福美满，而他也在逐渐长大的过程中忘记了孤儿院的事情。
后来，长大的袁小五问过他的爸爸妈妈一个问题，为什么他姓袁，不跟爸爸姓周，也不跟妈妈姓杨，当时一脸笑意的父母突兀地沉默下去，然后在他初三毕业后，考上理想高中的那一年暑假，父母双双请了长假，带他来到了巴蜀省一个小小的县城里。
袁小五终于知道，原来他不是爸爸妈妈的孩子，爸爸妈妈只是在那场灾难中救了他，他还有亲生的父母，为了救他去世了，原来是这样，少年袁小五恍然大悟，然后跪倒在纪念碑前嚎啕大哭。
回到家后他对养父养母说，他想当一名医生，一名救苦救难悬壶济世的医生，“就像你们一样。”身量仍旧矮小的袁小五腼腆地笑笑。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末世来了，来的猝不及防，他才刚考上心仪的医科大学，刚刚迈进校园而已，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医院传来噩耗，一种诡异的传染病侵袭了养父母所在的医院，他们被病人袭击，双双去世，袁小五一时听懵了，灿烂的阳光下他却觉得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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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后来，袁小五跟随救援人员来到了基地，多么讽刺啊，又只剩下他了，多年前全家只剩他一个人，多年后，还是只有他一个人，他在基地浑浑噩噩地呆了两个月，直到有一天，基地的人才招聘栏里张贴了一张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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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生吗？
再后来，袁小五就成为了一名跟着上战场的预备役医学生，慢慢的，表现良好，成为预备役卫生员，再加入小队，成为正式卫生员，或者说，一名军医。
军医也是医生，是吧？袁小五在心里询问自己，应该是的吧，但，现在这是在做什么呢？他听到了什么，队长在说什么？袁小五眼睁睁看着他最敬重的队长对所有人下达命令：
“1223特别行动小队全体听令！面前的建筑里，所有存活的人，全部灭杀，一个不留！”
发生了什么？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袁小五震惊地看着他的队友们齐齐拔枪，对准了一片废墟中艰难求生的人们，不...不能....不能这样，袁小五脑海中一片嗡鸣，但他来不及阻止，或者说，凭他区区一人，什么也阻止不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不是军人吗，不是应该保家卫国，守护人民百姓吗，这是在做什么！
袁小五崩溃大哭，挥舞着双手，蹦跳着试图用身体去挡住身后废墟中的人们，但很快，一片残骸中，扑通扑通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是中枪倒地的人。
袁小五回头，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多年前，面容模糊的父母紧紧护着他，在他被抱出坍塌的房屋后，齐齐倒地的样子，明明应该是不记得的，但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真的想起了幼小的自己被双亲爱护的模样。
袁小五冲向何川，质问尚未出口，何川已经知晓他要说什么，直接大吼出声：“他们是狩猎者的家属、亲朋，他们是同伙，是罪人，是和那帮畜牲一起屠戮同胞的刽子手，他们...他们吃人肉啊，袁小五！你明不明白，你帮他们，你今天救了他们，就是在残害现在苦苦求生的无辜人，他们已经不是人了，他们比丧尸还要恐怖，你明白吗？”
袁小五想要反驳，他想要大声地说，不是这样的，他们没有杀人，他们不应该死，但还没能说出口，刘旭已经一把扯过他，紧紧卡住他的脖颈，一路拖拽到刚刚被挖开的一间房子前。
刘旭死死压住他的头，强迫他看向废墟里围坐在餐桌前的一家四口，“你看看清楚，你自己看看清楚，他们碗里装的什么，他们...在吃什么！”
袁小五挣扎着要掰开他的手，费劲地抬起头，慢慢向前看去，眼神在压塌了一半的餐桌前聚焦，撒了一半饭菜的餐桌前，混着砖石碎屑的汤汤水水里，赫然躺着半截手掌，手掌上半连接着纤细的手指，呈一种狰狞的姿态蜷缩着，旁边被砸中脑袋淌血昏迷的七八岁小男孩，手里还攥着一节小孩手臂在啃着，煮熟的肉泛着诡异的粉红色。
餐桌下斜斜躺着躲避砖石的中年男人，似乎是被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给弄醒，哼唧着张开了双眼，沾满肥油汁水的嘴角还没擦干净，半眯着眼睛的男人下意识朝着众人颐指气使地喊：“你们这些渣滓，还不过来救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大表哥可是狩猎者的老大，要是我出什么事，你们都得被拖去屠宰场，砍死吃肉！”
刘旭嘲讽的笑了，黢黑的脸上一阵扭曲，仔细看，沧桑的双眼却漫起一丝晶莹，“听到了吗，小屁孩，你妄想拯救世界，拯救所有人，可是啊，有些人，不配被拯救，因为他们就是这个世界末日中邪恶残暴的一环，看看清楚你面前的这一切，现在，你还想救他们吗？”
袁小五愣住了，他看着那个小男孩手里被啃了一半的小手臂，手臂上有一个素银的小手镯，大概是因为太紧卡在了婴儿的肉里取不下来，所以干脆直接就这么戴着一起下了锅，那个眼熟的手镯，是一对从珠崖就跟着他们一起出发的母女俩的......
那对母女要去帝都投奔亲戚，全部的身家都在末世两年里消耗殆尽，出发时她们物资不够，还是他帮着去借来的，那个两岁多的小女孩手上就带着这个镯子，听说是在刚出生时就打了戴上的，一直没有取过。
袁小五僵硬地转头，再次看向那半只手掌，纤长的手指一看就只有女生才拥有，刚才在仓库救出来的幸存者里面确实没有看到女人和孩子的踪影。
餐桌下的男人见两人站了半天没有动静，餐桌上方顶住沉重的天花板，哗啦啦又往下坍塌了一截，立刻就急了，张口就要继续怒骂催促两人赶紧来救他，却不想，刘旭不耐烦的看他一眼，拔出抢拉开枪栓就朝他开了一枪，正中心口，男人不敢置信地痛呼出声，立时胸口便喷出一大股血来。
袁小五被枪声惊醒，下意识朝男人看去，立刻便判断出他没救了，但见刘旭的眼神看向餐桌旁趴着昏迷过去的女人和老人，迟疑了片刻，他还是没有出言阻止，他已经实实在在看见了，那就不能把他们当成无辜的平民，并且那个男人也说了，他们确实是狩猎者组织的一员。
刘旭松开袁小五的脖颈，抬枪瞄准，“砰砰！”在开第四枪的时候，袁小五还是没忍住拦在了小男孩面前，“他还是个孩子，他还不懂事，他...他应该是无辜的，可不可以，不要杀他。”
刘旭斜眼看了那个小男孩一眼，“他已经醒了，也看到了我们的长相，我们当着他的面杀了他家人，懂了吗。”
小五愣愣地转头，看向小男孩，仔细观察，小男孩虽然一直没有睁开眼睛，但颤抖的睫毛还是出卖了他害怕的心情，小五知道，刘旭是一定会杀了这个孩子的，但一想到这个孩子还这么小，他就有些难受，明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做，但他还是接受不了，手按在刘旭的枪上，迟迟不肯挪开。
“砰！”
小男孩额头炸开一个小洞，鲜血喷涌而出，一家四口全都倒在血泊中，鲜艳的颜色迅速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小五的双眼，他怔怔地转头，身后，章华拉响枪栓，继续往前走，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也没有说一句话，仿佛所有的动作都是理所当然。
小五默默收手，跟在队友身后，他是卫生员，平时随队执行任务的时候一直都是待在被保护的地方，有伤员需要处理的时候他才会上前，但现在，他们处于一种单方面屠杀对方的状态，按理说他是不需要跟随的，只需要待在后方等待任务结束就好，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固执地不愿离开。
朱颜看着小五这样子，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是他们走错了路，选错了生存的方式，他们是踩在同胞的血肉上生活，这样的下场是他们罪有应得，小五，你到仓库那边去吧，那边，才是属于你的战场。”
小五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留下来，继续跟在章华身后，倒不是他圣母心爆发想要阻止队友，继续去救这些人，他只是觉得，章华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对劲，出于医生的本能，下意识觉得章华可能需要他，所以追着过去，谁知道，一路跑到章华身边，却见他停在了一间宽大的...教室面前？
教室？这里，居然是有学校的吗？
小五看到倒塌了一半的宽阔教室，中间已经凹陷坍塌，四个角落却还牢牢支撑着，斜斜倾倒的天花板和柱子留出了一个保命的三角区域，不少小孩子躲在里面，小五看到下意识想要上前救人，走到一半被章华拦下，瞬间反应过来，他们，是来灭口的。
就像所有动画片里面的大反派一样，他们的出场总是令人难以忘怀，并且一来就带着满满的恶意，所有的主角小朋友莫名地就被迫承受坏蛋们无尽的攻击，主角小朋友们也不懂，那些坏叔叔为什么要打他们，他们只是在乖乖地上课，乖乖地听父母话而已。
看着那一双双清澈稚嫩的眼睛无限期盼地望着他们，有几个小孩子还认出了他们身上的衣服，一声声叔叔喊的人心碎，朱颜和赵澜几个紧跟着跑来，随即便不忍地撇过头去。
但在这时，小五的全副心神却都放在了章华身上，完全没有去注意小孩子们，他觉得章华很不对劲，身上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煮沸的水即将濮出水壶，也像摇晃几下再拧开盖子的汽水，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炸开，又好像被牢牢封锁在他体内，诡异极了。
小五看向章华的脸庞，他额头青筋暴起，嘴唇紧抿，紧绷的腮帮子表明现在他正咬紧了牙关，双眼通红，漫上细细的血丝，看着可怖又惊异，就好像是即将丧尸化时的变异，但他眼神中却明明白白地写满了痛苦的清醒，好矛盾又好挣扎。
章华这是怎么了，小五越瞧越心惊。
朱颜看着眼前的一个个小孩子，有些已经被掉落的天花板砸在座位上，有些还来得及跑到墙角躲在三角区，而有些已经阖上双眼，眼看着已经没了气息，一时大家都犯了难，这些孩子该怎么办呢，他们又算是“畜牲般的狩猎者”还是“无辜的天真小孩”呢？
还没等他们有反应，小五便眼看着章华头顶的冬虫夏草真菌枝干突然直直飞起，然后瞬间喷出大股孢子，飞向教室，小孩子们双眼懵懂地看着空气中飘飘散散的淡黄色粉末落到身上，然后一阵麻痹刺痛袭来，小孩子们就像被镰刀一把割下的稻草般，齐齐倒地。
小五这才反应过来，怒吼出声：“章华！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