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卫如诗扶住了桌子，扶额道：“怎么每次都如此震惊。”
柳念双手扶着脑袋站起来：“啊？怎么会这样，你这这这……”
柳念猛地坐下，非常郑重地问：“少卿大人真的用心挑选你的官人了吗？”
卫如诗不高兴道：“柳姐姐！我母亲当然是为我想过的。”
柳念更是难以置信：“啊……我是知道少卿大人的，可是这也太离谱了，你这官人竟然退过两次亲？”
卫如诗点了点头，拍了拍手叫来素云，让她拿来一个靠背，稳稳地靠在椅子上，才开口：“我等了三个月，找全了这些消息，也不亏了。”
柳念疑惑：“你怎么不生气呢？”
卫如诗扶着下巴沉思：“生气……我的确不生气。”
柳念内心深深为自己这个好妹妹感到不公，她坐下细细分析：“你看，他这退的第一门亲事，说是跟他从小玩在一起的邻家姐姐。这是什么？这不是青梅竹马吗？他还说什么没有感情，哼！不守夫道而已。”
“再看第二个，哦，是江州太守。拜托，是已经56岁的老太守了，并且在不久之后尊母就去了，说不定就是在这等机缘下你们两家才搭上线，他们家立马就弃了太守选了你家，这是什么？这就是趋炎附势，拜高踩低吗不是。”
卫如诗躺着注视天花板，笑了笑：“我也只是探听了大概。”她捧着素云递给她的小暖炉，出神看着窗外雪景：“这样也挺好，他既然是有过青梅，那说明他在骗我。”
柳念实在觉得卫如诗可能被迷了心智，她恨铁不成钢地捏起卫如诗地脸颊：“哎呀，你在想什么呢我的好妹妹，他骗你你还开心么？”
卫如诗摆弄开柳念的“毒手”：“不是嘛。”她眼神闪过一丝狡黠：“既然是在骗我，那没有感情就是假的呗，肯定是经历了什么才把他磋磨这样子的，等我找到这个症结，一举攻破，他的心不就是我的了？”
说完见柳念没有回答，转头看过去，柳念一脸同情看着她：“你中毒已深，姐姐是救不了你了。”
“……”
卫如诗朝她笑了笑，柳念的确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得无奈叹息：“好吧，好吧。”同时也感慨道：“成家真真恐怖，果然我还是不要成家了。”
卫如诗发现自从自己成亲之后，便一心扑在自己家身上了，倒是忘了关心柳姐姐家里的事情，一时间有些歉疚，问道：“柳姐姐，你最近怎么样？这段时间我都无暇过问了……”
柳念制止住她：“哎，别说这些见外的话。”她又乐道：“我能怎么样，还是老样子。”
柳姐姐家比自己家要复杂的多。柳姐姐母亲官至尚书，官声也不错。只是……柳大人为人较为风流，曾经，在与现在的正官人议婚之前，就跟情人互通心意。待到正官人进门时，柳大人竟已有了几月身孕。只好在一月之后迎娶情人为侧官人，并生下了长女，便是柳念的姐姐柳昭妍。
此事实际很是不合规矩。因为长久以来，女子成亲后为照顾正官人的权益，一年之内只得与正官人同房。如若一年内这官人不能使夫人怀孕，那夫人则随时可以以七出无能之罪休掉此人，并且可以不给任何财产。当然如此一来，此男子也几乎无人会娶，是为弃夫。
本该柳家正官人生下的长女，现被侧室所抢先，正官人着实丢了面子，本要和离。柳大人是不顾大女子尊严，屈颜哄劝，好歹怀上了孩子，才没能让正官人和离。
此次便生下了女儿，就是柳姐姐了。
而柳姐姐的悲惨生活就从她母亲的这两位官人说起。首先是生身父亲，柳大人的正官人付氏郎。说来有那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丁点联系。付氏生于卫如诗母亲的老上司，前太常寺卿家。
前任太常寺卿，极其注重祖宗礼法，将儿子教养的更是恪守男德。可谓是将男德与礼法深刻进了付氏的骨子里。像柳姐姐如此喜爱自由之人，在她父亲眼里可谓是不守礼法之典型，常常被父亲以家法训导。
然后便是侧室官人，妾郎严氏。说到这位，便不得不说柳姐姐的名声了。满京城皆知柳家女风流浪荡之名，基本大半都是这位侧官人传出去的。严官人一心想要自己的女儿继承柳大人的家业人脉，当然对于柳姐姐的名声是多有泼污。
不……实际说泼污也不能够，因为，柳姐姐是真心的，真心的喜欢美人。
想到这里，卫如诗叹息一声，引来柳念制止，她举起手摇了摇：“好妹妹，不要老是叹气，气运叹没了，人可是就不好看了。”
卫如诗被她逗笑，把她的手拍了下去，道：“好姐姐，你可正经些吧。”她询问道：“近日来，贵府那位严氏侧官人，可有什么动作？”
柳念满不在乎地说道：“没有——现在我母亲正宠着新妾郎，他现在正跟那个新妾郎过不去呢，暂时没空理我这茬。”
卫如诗看着她也很是无奈。实际上，所谓什么侧室传谣什么的，柳姐姐并不放在眼里，这个严氏再怎么折腾，终究也抵不过正官人的名分和家世的。
她之所以任由这些名声传出去，其实是对自己生身父母的抵抗。古板传统、礼法森严的父亲和生性自由、不爱管束的女儿再加上一个惧内、神隐的母亲，积年累月的相处到对抗，矛盾总是相伴相生。
可父母偏生又是最大的礼法，虽有矛盾缠绕，可血脉却是斩不断的丝带。想摆脱又不能摆脱，想逃离也不能逃离。
那只有挑一个相对最舒服的方式来对抗一下。
柳念喊道：“秋官人！”出门朝楼下招手将这家清倌馆的主事叫上来，看着这位虽年至不惑但身材不像寻常男子那般走样，气质也颇有韵味的主事：“怎样？最近可有新进些好看的小哥儿来？”
秋官人收起折扇别回腰间，将柳念推回春凳躺着，自己给她捏肩：“柳二姑娘可是好些时日不来光顾了。”
柳念直起身来遥遥止住他的动作：“捏肩可以，洗手了吗？”
听着卫如诗在一边偷笑，秋官人也是习以为常：“洗了，当然洗了，一听见柳二姑娘叫，我可是先赶去拿皂角洗了八百遍才敢上楼的。”
柳念嫌道：“你贯会骗人，洗八百遍的功夫你还上不来呢。”她拿手帕掏出一锭银子亮了亮：“别扯白了，有没有好看的，俊朗的新倌？”
秋官人笑道：“这个自然，我去给姑娘请来。”
随着秋官人下楼，柳念也推了推卫如诗：“别在那偷偷笑了，你回去吧乖囡。”
卫如诗正要叫素云拿外氅进来，又突然被柳念叫住：“等一下。”
她沉思：“你说你要是叫了小倌，你家那会不会吃醋啊？”
卫如诗嫌道：“他？他恐怕连吃醋是什么都不会知道。不过我也不是因为他才不叫小馆的，我不能因为一个小馆就贡献我自己身体。”
柳念笑道：“啧，你这说的，看看姐姐，这么多年，也没贡献过呀。”
卫如诗又笑：“好姐姐，你若不是爱洁成癖，恐怕孩子都该有了，还谈什么贡献呢。”
柳念佯怒：“好你个小如儿，都敢打趣起姐姐来了，看我不给你好看。”
卫如诗急呼素云进屋，想躲在素云身后，可惜还是没抵住柳念眼疾手快，被凉了一下脖颈。
卫如诗缩起来，好歹被素云护住：“柳二姑娘，可别闹了，我们姑娘可受不得凉呢。”
卫如诗又从她身后探出头来：“谁说的，我现在比小时候强多了！”
柳念乐得直摇手中玉坠：“好啊乖囡，你可厉害了，那我把这个全塞你脖颈里得了，就算送你了。”
卫如诗二话没说，转身推门跑路，留素云将行离礼、关门、追人、披氅等动作一气呵成，充分展示了一套卫家女侍的职业素养。
一顿急切下楼，使得卫如诗倒是有些气喘。她靠下来平复呼吸，好一会儿才定下来。她正要推开马车车窗看看外面雪景，便被素云轻声制止了。
“姑娘。”素云将填过新碳的手炉递给她：“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卫如诗接过手炉，倒是听话的样子，但是随即又手快地推开个缝看了看，被好一阵冷风袭脸而败。
看着素云无奈关窗，卫如诗自认活该地搓搓脸，又靠了回去。
素云拿出备好的素金獭毛暖帽给卫如诗戴上，提醒道：“姑娘，眼见进腊月了，恐怕大姑娘就要回来了。”
手轻轻摩挲着暖炉上的花纹，卫如诗没有说什么。
素云见状，转而低头整理车内留存的书箱，车内只听见卫如诗浅浅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卫如诗才缓缓开口：“长姊回来，可是要长驻京城了？”
不等素云回话，卫如诗便自问自答：“肯定是的，长姊此次外放为官，破了好几件大案，定然能够官拜刑部了。”
她叹了口气，哀声道：“不知道长姊又该如何训导我呢，她一向看我不惯的。”
素云打圆场：“二姑娘活泼可爱，大姑娘怎会看不惯呢，可能只是大姑娘不善表达而已。”
卫如诗斜睨她一眼，后收回目光闭上眼睛。
回到府中，就见府内众人忙忙碌碌在准备腊八节要做的东西。
还没回屋，就见出云过来递给卫如诗一个小锦囊：“二姑娘！”
卫如诗没有接：“这是什么？”
出云讨俏道：“这里面装的是红豆，佩挂红豆可以祛病呈祥呢。”
卫如诗点头：“有心了。”侧身指了指素云：“你先收着吧。”说罢绕过他进了内院。
素云低声警示道：“别在做这些事了，主子已经将你将为了二等小厮，你还不吸取教训吗？”
出云气道：“我做什么了？我也是为给二姑娘讨个吉祥，竟有罪过了？”
素云瞪他：“收收你的心思比什么都好。”随即径直离开，留出云在身后不得其解。
卫如诗一掀暖帘，便见燕江在主位坐着，一惊：“父亲？”
她上前行礼：“父亲怎么过来了呢？”
燕江喝了口茶，道：“你的补药到了，我给你拿了过来。”
卫如诗自己坐在侧首，笑道：“这等子小事自让您身边的丫鬟小厮做便是，父亲何苦还跑一趟呢。”她四下看看，疑惑：“官人竟也不在前侍候？”沉下脸：“您合该教训他才是。”
“无妨。”燕江放下茶杯：“是我让他出去照看内院事宜的。”他指了指桌上的锦盒：“快些吃了药吧。”
卫如诗点了点头，刚打开正要将药丸吞下，便听陈元宏进屋请安：“岳父大人。”
她仔细看去，见他额际尽是些细密的汗珠，疑道：“你干什么去了，这些汗。”
燕江不悦：“我让你去青云观取道符，你倒回来得快，可是取得了？”
陈元宏垂首：“还请岳父恕罪，我在路上听回来的人说青云观灵成道长今日不在，想着您平素只认灵成道长，所以并未取得。”
燕江脸色一沉，还未发话，卫如诗抢先嗔怒：“好没脑筋！父亲说取道符你便取得，还想如此周密，岂不害父亲没道符可用？”
燕江扫了她一眼：“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看向陈元宏：“再去取来，灵成道长不在你便再等等她。”
卫如诗偷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岔道：“今日倒是黑得早，母亲什么时候回府？不如将母亲请过来我们一起在这边用饭吧。”
又支使陈元宏：“我要吃药没看到吗，先去备碗糖水来，没有糖水我可是不吃的。”
陈元宏微笑回她：“夫人，我还是先去取得道符解岳父燃眉之急才好，不如夫人先等一等，待我回来亲为夫人熬制糖水。”
燕江很是不耐烦：“罢了，什么大事，明日去取便是。”又神情不悦看着卫如诗：“你也太娇气了些，哪里还有女子气概？”
“这我可不爱听了啊。”隔着门便听见卫润意的声音：“我们的孩子怎么会没有女子气概呢？”
燕江惊讶站起来：“夫人不是说今日要回来晚些吗？”
卫润意进屋便找炭盆烤手，边回应：“今日本是要面见圣上，但是听闻后君今日身体不适，圣上便先去探望，着我们回来了。”
她抬头看看众人：“老远就听你们这里好生热闹，说什么呢？”
燕江微笑：“不过是些杂事罢了。”
看着陈元宏为大家换了新茶，卫润意接过茶杯满意点头：“不错。”又看向卫如诗：“今日人倒齐全，不如在你这里用饭？”
卫如诗喜笑颜开：“母亲跟我想到一处去了呢。”旋即起身：“那女儿去叫他们摆饭。”
燕江制止住她：“让你家官人去便是，你先把你的补药吃了。”
陈元宏回应：“是，岳父大人。”又似想起什么：“我顺便帮夫人准备糖水，不如夫人跟我一同前去？”
卫润意：“糖水？这不是小孩吃的吗？”
陈元宏抢了卫如诗的话头：“此事还应怪我，我家乡善做糖水，并非是寻常小孩子吃食，我们那里无论男女均是十分喜爱，我便为夫人做过一次。”
卫润意点头：“原是如此，那不如也给我二人尝尝如何？”
陈元宏应道：“是，岳母大人不嫌弃便是。”
卫润意摆了摆手：“快去吧，我可是等着尝鲜呢。”
卫如诗也趁机扣上盒子，拿着跟了出去：“我也去了啊，母亲，等我吃了药就回来陪你们。”
说罢便出门而去。
卫如诗扶住了桌子，扶额道：“怎么每次都如此震惊。”
柳念双手扶着脑袋站起来：“啊？怎么会这样，你这这这……”
柳念猛地坐下，非常郑重地问：“少卿大人真的用心挑选你的官人了吗？”
卫如诗不高兴道：“柳姐姐！我母亲当然是为我想过的。”
柳念更是难以置信：“啊……我是知道少卿大人的，可是这也太离谱了，你这官人竟然退过两次亲？”
卫如诗点了点头，拍了拍手叫来素云，让她拿来一个靠背，稳稳地靠在椅子上，才开口：“我等了三个月，找全了这些消息，也不亏了。”
柳念疑惑：“你怎么不生气呢？”
卫如诗扶着下巴沉思：“生气……我的确不生气。”
柳念内心深深为自己这个好妹妹感到不公，她坐下细细分析：“你看，他这退的第一门亲事，说是跟他从小玩在一起的邻家姐姐。这是什么？这不是青梅竹马吗？他还说什么没有感情，哼！不守夫道而已。”
“再看第二个，哦，是江州太守。拜托，是已经56岁的老太守了，并且在不久之后尊母就去了，说不定就是在这等机缘下你们两家才搭上线，他们家立马就弃了太守选了你家，这是什么？这就是趋炎附势，拜高踩低吗不是。”
卫如诗躺着注视天花板，笑了笑：“我也只是探听了大概。”她捧着素云递给她的小暖炉，出神看着窗外雪景：“这样也挺好，他既然是有过青梅，那说明他在骗我。”
柳念实在觉得卫如诗可能被迷了心智，她恨铁不成钢地捏起卫如诗地脸颊：“哎呀，你在想什么呢我的好妹妹，他骗你你还开心么？”
卫如诗摆弄开柳念的“毒手”：“不是嘛。”她眼神闪过一丝狡黠：“既然是在骗我，那没有感情就是假的呗，肯定是经历了什么才把他磋磨这样子的，等我找到这个症结，一举攻破，他的心不就是我的了？”
说完见柳念没有回答，转头看过去，柳念一脸同情看着她：“你中毒已深，姐姐是救不了你了。”
“……”
卫如诗朝她笑了笑，柳念的确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得无奈叹息：“好吧，好吧。”同时也感慨道：“成家真真恐怖，果然我还是不要成家了。”
卫如诗发现自从自己成亲之后，便一心扑在自己家身上了，倒是忘了关心柳姐姐家里的事情，一时间有些歉疚，问道：“柳姐姐，你最近怎么样？这段时间我都无暇过问了……”
柳念制止住她：“哎，别说这些见外的话。”她又乐道：“我能怎么样，还是老样子。”
柳姐姐家比自己家要复杂的多。柳姐姐母亲官至尚书，官声也不错。只是……柳大人为人较为风流，曾经，在与现在的正官人议婚之前，就跟情人互通心意。待到正官人进门时，柳大人竟已有了几月身孕。只好在一月之后迎娶情人为侧官人，并生下了长女，便是柳念的姐姐柳昭妍。
此事实际很是不合规矩。因为长久以来，女子成亲后为照顾正官人的权益，一年之内只得与正官人同房。如若一年内这官人不能使夫人怀孕，那夫人则随时可以以七出无能之罪休掉此人，并且可以不给任何财产。当然如此一来，此男子也几乎无人会娶，是为弃夫。
本该柳家正官人生下的长女，现被侧室所抢先，正官人着实丢了面子，本要和离。柳大人是不顾大女子尊严，屈颜哄劝，好歹怀上了孩子，才没能让正官人和离。
此次便生下了女儿，就是柳姐姐了。
而柳姐姐的悲惨生活就从她母亲的这两位官人说起。首先是生身父亲，柳大人的正官人付氏郎。说来有那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丁点联系。付氏生于卫如诗母亲的老上司，前太常寺卿家。
前任太常寺卿，极其注重祖宗礼法，将儿子教养的更是恪守男德。可谓是将男德与礼法深刻进了付氏的骨子里。像柳姐姐如此喜爱自由之人，在她父亲眼里可谓是不守礼法之典型，常常被父亲以家法训导。
然后便是侧室官人，妾郎严氏。说到这位，便不得不说柳姐姐的名声了。满京城皆知柳家女风流浪荡之名，基本大半都是这位侧官人传出去的。严官人一心想要自己的女儿继承柳大人的家业人脉，当然对于柳姐姐的名声是多有泼污。
不……实际说泼污也不能够，因为，柳姐姐是真心的，真心的喜欢美人。
想到这里，卫如诗叹息一声，引来柳念制止，她举起手摇了摇：“好妹妹，不要老是叹气，气运叹没了，人可是就不好看了。”
卫如诗被她逗笑，把她的手拍了下去，道：“好姐姐，你可正经些吧。”她询问道：“近日来，贵府那位严氏侧官人，可有什么动作？”
柳念满不在乎地说道：“没有——现在我母亲正宠着新妾郎，他现在正跟那个新妾郎过不去呢，暂时没空理我这茬。”
卫如诗看着她也很是无奈。实际上，所谓什么侧室传谣什么的，柳姐姐并不放在眼里，这个严氏再怎么折腾，终究也抵不过正官人的名分和家世的。
她之所以任由这些名声传出去，其实是对自己生身父母的抵抗。古板传统、礼法森严的父亲和生性自由、不爱管束的女儿再加上一个惧内、神隐的母亲，积年累月的相处到对抗，矛盾总是相伴相生。
可父母偏生又是最大的礼法，虽有矛盾缠绕，可血脉却是斩不断的丝带。想摆脱又不能摆脱，想逃离也不能逃离。
那只有挑一个相对最舒服的方式来对抗一下。
柳念喊道：“秋官人！”出门朝楼下招手将这家清倌馆的主事叫上来，看着这位虽年至不惑但身材不像寻常男子那般走样，气质也颇有韵味的主事：“怎样？最近可有新进些好看的小哥儿来？”
秋官人收起折扇别回腰间，将柳念推回春凳躺着，自己给她捏肩：“柳二姑娘可是好些时日不来光顾了。”
柳念直起身来遥遥止住他的动作：“捏肩可以，洗手了吗？”
听着卫如诗在一边偷笑，秋官人也是习以为常：“洗了，当然洗了，一听见柳二姑娘叫，我可是先赶去拿皂角洗了八百遍才敢上楼的。”
柳念嫌道：“你贯会骗人，洗八百遍的功夫你还上不来呢。”她拿手帕掏出一锭银子亮了亮：“别扯白了，有没有好看的，俊朗的新倌？”
秋官人笑道：“这个自然，我去给姑娘请来。”
随着秋官人下楼，柳念也推了推卫如诗：“别在那偷偷笑了，你回去吧乖囡。”
卫如诗正要叫素云拿外氅进来，又突然被柳念叫住：“等一下。”
她沉思：“你说你要是叫了小倌，你家那会不会吃醋啊？”
卫如诗嫌道：“他？他恐怕连吃醋是什么都不会知道。不过我也不是因为他才不叫小馆的，我不能因为一个小馆就贡献我自己身体。”
柳念笑道：“啧，你这说的，看看姐姐，这么多年，也没贡献过呀。”
卫如诗又笑：“好姐姐，你若不是爱洁成癖，恐怕孩子都该有了，还谈什么贡献呢。”
柳念佯怒：“好你个小如儿，都敢打趣起姐姐来了，看我不给你好看。”
卫如诗急呼素云进屋，想躲在素云身后，可惜还是没抵住柳念眼疾手快，被凉了一下脖颈。
卫如诗缩起来，好歹被素云护住：“柳二姑娘，可别闹了，我们姑娘可受不得凉呢。”
卫如诗又从她身后探出头来：“谁说的，我现在比小时候强多了！”
柳念乐得直摇手中玉坠：“好啊乖囡，你可厉害了，那我把这个全塞你脖颈里得了，就算送你了。”
卫如诗二话没说，转身推门跑路，留素云将行离礼、关门、追人、披氅等动作一气呵成，充分展示了一套卫家女侍的职业素养。
一顿急切下楼，使得卫如诗倒是有些气喘。她靠下来平复呼吸，好一会儿才定下来。她正要推开马车车窗看看外面雪景，便被素云轻声制止了。
“姑娘。”素云将填过新碳的手炉递给她：“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卫如诗接过手炉，倒是听话的样子，但是随即又手快地推开个缝看了看，被好一阵冷风袭脸而败。
看着素云无奈关窗，卫如诗自认活该地搓搓脸，又靠了回去。
素云拿出备好的素金獭毛暖帽给卫如诗戴上，提醒道：“姑娘，眼见进腊月了，恐怕大姑娘就要回来了。”
手轻轻摩挲着暖炉上的花纹，卫如诗没有说什么。
素云见状，转而低头整理车内留存的书箱，车内只听见卫如诗浅浅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卫如诗才缓缓开口：“长姊回来，可是要长驻京城了？”
不等素云回话，卫如诗便自问自答：“肯定是的，长姊此次外放为官，破了好几件大案，定然能够官拜刑部了。”
她叹了口气，哀声道：“不知道长姊又该如何训导我呢，她一向看我不惯的。”
素云打圆场：“二姑娘活泼可爱，大姑娘怎会看不惯呢，可能只是大姑娘不善表达而已。”
卫如诗斜睨她一眼，后收回目光闭上眼睛。
回到府中，就见府内众人忙忙碌碌在准备腊八节要做的东西。
还没回屋，就见出云过来递给卫如诗一个小锦囊：“二姑娘！”
卫如诗没有接：“这是什么？”
出云讨俏道：“这里面装的是红豆，佩挂红豆可以祛病呈祥呢。”
卫如诗点头：“有心了。”侧身指了指素云：“你先收着吧。”说罢绕过他进了内院。
素云低声警示道：“别在做这些事了，主子已经将你将为了二等小厮，你还不吸取教训吗？”
出云气道：“我做什么了？我也是为给二姑娘讨个吉祥，竟有罪过了？”
素云瞪他：“收收你的心思比什么都好。”随即径直离开，留出云在身后不得其解。
卫如诗一掀暖帘，便见燕江在主位坐着，一惊：“父亲？”
她上前行礼：“父亲怎么过来了呢？”
燕江喝了口茶，道：“你的补药到了，我给你拿了过来。”
卫如诗自己坐在侧首，笑道：“这等子小事自让您身边的丫鬟小厮做便是，父亲何苦还跑一趟呢。”她四下看看，疑惑：“官人竟也不在前侍候？”沉下脸：“您合该教训他才是。”
“无妨。”燕江放下茶杯：“是我让他出去照看内院事宜的。”他指了指桌上的锦盒：“快些吃了药吧。”
卫如诗点了点头，刚打开正要将药丸吞下，便听陈元宏进屋请安：“岳父大人。”
她仔细看去，见他额际尽是些细密的汗珠，疑道：“你干什么去了，这些汗。”
燕江不悦：“我让你去青云观取道符，你倒回来得快，可是取得了？”
陈元宏垂首：“还请岳父恕罪，我在路上听回来的人说青云观灵成道长今日不在，想着您平素只认灵成道长，所以并未取得。”
燕江脸色一沉，还未发话，卫如诗抢先嗔怒：“好没脑筋！父亲说取道符你便取得，还想如此周密，岂不害父亲没道符可用？”
燕江扫了她一眼：“行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看向陈元宏：“再去取来，灵成道长不在你便再等等她。”
卫如诗偷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岔道：“今日倒是黑得早，母亲什么时候回府？不如将母亲请过来我们一起在这边用饭吧。”
又支使陈元宏：“我要吃药没看到吗，先去备碗糖水来，没有糖水我可是不吃的。”
陈元宏微笑回她：“夫人，我还是先去取得道符解岳父燃眉之急才好，不如夫人先等一等，待我回来亲为夫人熬制糖水。”
燕江很是不耐烦：“罢了，什么大事，明日去取便是。”又神情不悦看着卫如诗：“你也太娇气了些，哪里还有女子气概？”
“这我可不爱听了啊。”隔着门便听见卫润意的声音：“我们的孩子怎么会没有女子气概呢？”
燕江惊讶站起来：“夫人不是说今日要回来晚些吗？”
卫润意进屋便找炭盆烤手，边回应：“今日本是要面见圣上，但是听闻后君今日身体不适，圣上便先去探望，着我们回来了。”
她抬头看看众人：“老远就听你们这里好生热闹，说什么呢？”
燕江微笑：“不过是些杂事罢了。”
看着陈元宏为大家换了新茶，卫润意接过茶杯满意点头：“不错。”又看向卫如诗：“今日人倒齐全，不如在你这里用饭？”
卫如诗喜笑颜开：“母亲跟我想到一处去了呢。”旋即起身：“那女儿去叫他们摆饭。”
燕江制止住她：“让你家官人去便是，你先把你的补药吃了。”
陈元宏回应：“是，岳父大人。”又似想起什么：“我顺便帮夫人准备糖水，不如夫人跟我一同前去？”
卫润意：“糖水？这不是小孩吃的吗？”
陈元宏抢了卫如诗的话头：“此事还应怪我，我家乡善做糖水，并非是寻常小孩子吃食，我们那里无论男女均是十分喜爱，我便为夫人做过一次。”
卫润意点头：“原是如此，那不如也给我二人尝尝如何？”
陈元宏应道：“是，岳母大人不嫌弃便是。”
卫润意摆了摆手：“快去吧，我可是等着尝鲜呢。”
卫如诗也趁机扣上盒子，拿着跟了出去：“我也去了啊，母亲，等我吃了药就回来陪你们。”
说罢便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