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石溪见她情绪依旧还没有平静下来,便让她先回房间里等着。

    夏凉雨是想当面问老吴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的,但是毕竟是江石溪一路舟车劳顿过来的。

    也怕自己刚收住的情绪再激发出来,最后适得其反,就听话照做了。

    江石溪来到前台,“您好,我还想找一个人。”

    前台小姐礼貌道,“先生,实在抱歉。”

    “我们酒店不能暴露客人的隐私提供房号的呢。”

    三分钟后,江石溪准确地站在了老吴房间的门口。

    “咚咚咚”

    江石溪轻敲了三声门就有人把门打开了。

    是老吴,估计是一直没睡着,凌晨了还是这么警惕。

    见眼前是个不认识的年轻人,老吴的表情马上从疲倦变成了警惕,但是关门的时候江石溪已经进来了。

    不出所料,老吴坚决不承认,无论说什么都一口咬死从来没去过平城日报报社,更不知道什么夏记者。

    极度的心虚让老吴这样典型的老实人态度都不得不强硬起来,说着就做势把江石溪往外面撵。

    “我可以保证,你那天带头打人的视频不会外传,再也不会有人敢用这个要挟你。”

    老吴刚才还在严防死守的表情,猛地一顿,要说什么,又好像还有其他顾虑。

    看到意料之中的反应,江石溪心里便有了底气。

    夏凉雨躺在酒店的床上,觉得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很梦幻。

    那日满心欢喜的开始了自己的第一场采访,结果莫名其妙的被抓到洗脚城,还遇到了江石溪。

    过去对于他的记忆便不由自主的被唤醒,小学的时候一直一起上学,没有高年级的同学再敢欺负她,就这么习以为常了五年。

    前两天在酒吧里,要是没有江石溪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有老吴的事情,那天晚上忽然出现在报社的门口带她走......

    江石溪总在她最需要,最没有形象可言的时候出现。

    如果没有高二那件事情,他好像一直都很好。

    天光乍破一般,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来由的彻底不喜欢廖晗了,日记那件事情也就没那么令人难受了。

    夏凉雨的思维跳脱的很快,很快又跳转到了老吴的事情上。

    她感觉很挫败,看小说的时候最讨厌白莲花女主烂好人,没想到长大了也是这样的人。帮来帮去,到最后,连自己的名誉都无法证明,家人也会跟着被骂,忽然不想再做记者了,甚至从未有过的讨厌这个职业。

    夏凉雨到底是夏凉雨,天大的事情在心里压着,想没多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这个时候,老吴也有些被说动了。

    看得出来,他对夏凉雨也有愧在心,只是迫于压力还是在犹豫要不要答应。

    说服老吴的事情,必须速战速决,老吴的采访视频已经发出,沈晨星在确定夏凉雨不会再有辩解的余地后,应该会很快把老吴带走。

    江石溪认定,那在天亮之前,就一定要让老吴配合,答应澄清这件事情。

    如果不答应,就只能先把老吴带到别处去,这样的话动静太大,洪士彪如果追究下来恐怕难办了。

    江石溪心里有点急躁,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把之前调查好的老吴的情况抽丝剥茧,他有一种直觉,总会有说服老吴的一个点。

    就在他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

    门“砰”的一声被踹开,沈晨星带着一行人进来,在前面开路,后面进来的人,是洪士彪。

    刚才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基本上没人,而江石溪也是一路仔细的盯着,没人跟着也没人注意他们。

    而沈晨星就在这个时候,忽然过来。

    江石溪也忽然意识到,老吴为什么一直吞吞吐吐的。

    监听器。

    果然,老吴见到沈晨星后,表情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不停地对着他讨好的赔笑,像是在庆幸刚才没答应江石溪。

    平城到这里的高速公路还在堵车,那就说明,沈晨星早早就把洪士彪一行人带到了丹阳。

    但是就算他能追踪,也不可能预知江石溪会来。

    那答案就只有一个,沈晨星在赌,赌他会来,让他在洪士彪这里彻底消失。如果赌错了呢?沈晨星好像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沈晨星怕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江石溪的举动或者他和夏凉雨的关系,都很可能一直被监视着。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心机深沉到这个地步,并且不惜把自己都给赌进去。聪明绝顶,也足够狠,那以后成年了得成什么样子。

    江石溪心中不免惊涛骇浪,面上却平常道,“彪哥对不住,女朋友闹得厉害。”

    洪士彪脸色很不好看,江石溪清楚,今天换成任何一个人做了和自己相同的事情,后果都难以预料。

    这个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在观察洪士彪的反应,现在有不少人是仰仗沈晨星的,正等着看江石溪的笑话。

    结果如何完全取决于洪士彪,众人不由自主把目光投向他。

    洪士彪沉吟片刻,最终并没多说什么,甚至觉得没帮上江石溪的忙还有一些抱歉,

    “我也是听上头的做事,只能这么办。”

    彪哥已经给了台阶,那就必须得下,

    江石溪点头,“我明白。”

    洪士彪没说什么,就没人再敢说什么,老吴很快被从酒店带走,就算老吴不被他们送回平城,这层窗户纸已经捅破,这件事情就不可能通过老吴解决了。

    计划落空,没有转圜的余地,一切好像都陷入了死局。

    江石溪没有回房间休息,他一点点的走到了酒店外,

    黎明破晓,天际间夹杂着一抹紫红的明媚颜色,雪还在一点点的下着,地上已经积攒下了薄薄的一层。

    这样的天色,江石溪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江尚彬在天不亮的时候,就要准备食材去市场出摊,然后半夜再收摊回来,每天周而复始的奔波。

    母亲实在是不忍心江尚彬这样的折腾,就果断的辞去了设计院的工作陪着他早出晚归。

    他年纪还太小,因为没人照顾,都是一起带在车上的,江尚彬和杨岩忙忙碌碌的从车上往下搬东西,江石溪就好奇的看着早上千变万化的天色,兴奋的在车座上又蹦又跳。

    不觉得困,只觉得好玩。

    那时候日子虽然不富裕,但那是江石溪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功夫不负有心人,家里的日子越过越好,江尚彬的水果摊,变成了农贸市场里面固定的店面。

    后来,又变成了水果批发公司,还开了连锁店,和很多的大企业合作,生意越做越大。

    好景不长,江尚彬才成为江老板不久,就开始三天两头的在外面过夜,再后来干脆不回来了,而杨岩对于江尚彬是无条件信任的,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会有二心,对他的事并不过问,反而觉得他在外面非常辛苦,她更要一心一意的在家里带好孩子,在江石溪的记忆里,杨岩也总是这样说。

    直到江尚彬那天晚上,伶仃大醉的回到家中,语气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拍在桌子上一纸离婚协议书,杨岩才大梦初醒,但是为时已晚。

    付出全部青春的男人,最终只给她留下了一个老房子,还有江石溪。

    等到意识到这些的时候,杨岩已经辞去工作太久,早就与社会脱节,在本应该事业有成,家庭幸福的年纪,她就只能为了生计,为了唯一的儿子独自奔波。

    杨岩一开始为了嫁给江尚彬和家里的所有人闹掰,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就是吃在多苦也不愿意开口向家里寻求帮助。

    就像老天爷有意惩罚她一样,杨岩又过上了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的生活,每天早出晚归的上菜出摊。

    江石溪也每天跟着忙活,搬菜,杨岩为了这事跟他吵了无数次,江石溪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然后第二天继续,像例行公事一样的陪着她出摊。

    江石溪看着丹阳快要破晓的天色失神,如果不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事情,可能会陪杨岩久一点吧。

    但也好在住在了江尚彬家,才能获得足够的钱来给交后来杨岩的住院费。

    那时候,江石溪为了不被后妈看出来丝毫的端倪,都是把钱打到自己高中玩得不错的朋友卡上,再用他的卡来交住院费的。

    江石溪是不喜欢回忆过去的人,至少不会去主动回忆。

    过去不值得留恋,只是现实同样艰辛痛苦的时候,过去差不多感受的时刻就会涌现而出。

    他胡乱的想着,一直往前走。

    电光火石间,江石溪脑中忽然迸发出了对这件事情的灵感。

    他大概是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就这样走了很久,直到街道两边的商铺一盏盏的灯亮起来,天色渐明,江石溪终于构思好了有可能的,关于老吴这件事的解决方法。

    虽然不知道是否可行,但死马当活马医也要试一试。

    江石溪在往回酒店的路上走的时候,路边已然全都是卖早点的摊位了。

    二人一起坐在酒店房间的桌子上吃早点,夏凉雨吃了一口土豆丝卷饼,土豆软软糯糯的,饼是刚烙出来的酥皮,比以前在小区旁边的早市里买的还要好吃的多。

    昨天沉浸在情绪里面,没什么感觉,现在觉得很不好意思。

    尤其是处在酒店这个无比熟悉的环境里,就会让人不由自主的联想起那天晚上的尴尬场面,就更不好意思了。

    坐在旁边的江石溪倒是没什么感觉,认认真真的喝着粥,看来并没有再说找老吴澄清这件事情的意思。

    夏凉雨就没对老吴愿意澄清这件事情抱有任何希望。

    一个收了钱当时可以跪在地上千恩万谢,背后又可以不管人死活的老人,夏凉雨觉得他能良心发现的可能基本上没有。

    虽然被诬陷欺骗网友募捐的事情不会得到解决了,但是离开平城,离开报社,身边没有熟悉的人,心里确实没那么难受了。

    只是一时还不想回去,

    “江石溪,我们去瑶城吧。”这话几乎是随口而出的。

    这个时候早餐也差不多吃完了,江石溪听了这话也没有什么意外的感觉,点头应了。

    “有件事情,等我在丹阳办完了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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