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关于接下来的行程,你们怎么看?”

    房内灯火通明,西行小队的所有成员都聚在这里,或坐或立,纷纷思考着宁言提出的问题。

    宁言趁间隙喝了口茶润润喉,除了隐去水君令等关键信息,其余的他都已向众人和盘托出,讲了半天也有些口干。

    “不行!”

    吴清突然一拍桌子,惊得宁言手一抖差点没把茶水泼身上,“水陆法会的事情说到底与我们无关,还是应尽快赶去汴京才是!”

    在他心中司天监调令高于一切,很明显京畿道的气象管理不在他的业务范围内。

    王仁抱着短刀靠在墙边,通常他不怎么参与进宁言等人闲聊中,这回却也少见得表态道:“某赞同吴清的看法。”

    说罢,两人都将目光移向毕月乌,等待他做出决定。

    毕月乌正趴在桌子上玩宁言的宝贝棋盘,看起来心不在焉的:“看我干嘛,我像是那种专横独断不讲理的人么?投票表决啊。”

    宁言目光闪闪,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好!赞成直奔汴京的,举手。”

    吴清和王仁果不其然举起手,毕月乌却仍在那儿玩围棋小游戏,两只手牢牢把控着棋盘活像个重度网瘾患者,对外界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只有两票么……

    吴清略一思忖,倒是没太放在心上。乌掌柜弃票就弃票吧,反正宁言那儿只有一票,就算两票胜他也足矣。

    宁言装模作样记了下票型,又开口道:“那赞成先去水陆法会的,举手。”

    这会他举手举得贼快,然而让众人没想到的是,毕月乌竟然也在百忙之中腾出一只手,悠悠说道:“算我一票。”

    票型二比二,暂时打平。

    吴清如遭雷击,上峰的正义背刺让他久久无法回神。

    合着大家一起出任务这么久,他倒成了外人。

    “乌掌柜,你、你们……你啥时候和宁言同流合污了?”

    “注意你的措辞!”宁言不满道:“就不能是他被我的人格魅力打动,从而弃暗投明么。”

    “好了好了。”毕月乌终于按下棋盘,抬起头看向屋内的闹剧,撑着下巴道:“你骂宁言就算了,干嘛连我也骂,警告一次啊。”

    “凭什么骂我就算了……”

    “你再多嘴我就把你装病骗郡主的事情上报宗正寺,起码得治你一个藐视皇权。”

    “对不起,是我太嚣张了。”

    毕月乌瞄了眼宁言,见他规规矩矩缩在椅子上,才接着说道:“水陆法会之事涉及到南安寺,不可不防。要知道汴京城上至公卿王侯下至贩夫走卒哪个没和南安寺打过交道?典当、存管、僧邸粟、长生库……若南安寺出了事,别的先不提,来年春播就怕是要弄成春荒,到时候还不知多少百姓要饿肚子。你我身为司天监中人,本就要为圣上分忧,为星君分忧,怎能满脑子调令调令的,岂不是舍本逐末?”

    当然,其实还有一句话他没明说。

    他的钱也在里头呢。

    这狗屁南安寺要出事也得等他把自己的钱和利息都拿回来才能出事啊!

    真他么晦气!() ()

    毕月乌说的大义凛然,吴清则是自惭形秽,就连宁言都不禁对他另眼相看。

    一直以为乌掌柜眼里只有钱,原来他也心系苍生,这么有家国情怀。

    居然还有一丝丝感动……

    王仁却是不吃他这一套,言简意赅道:“现在二比二,吴清,你要改投么?”

    吴清原本还真有这意思,可当他看到王仁灼灼的目光时,那句改投却无法说出口,一下子陷入两难境地。

    刚才自己还在那儿嫌弃毕月乌背叛组织,结果没过多久他也跟着叛变,那叫什么事儿。

    “谁说的二对二?”

    宁言一句话打破场中僵局,嘴角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一拍手掌:“小虎队出列。”

    角落里罚站的吕亨等人哀叹一声,哪怕对这个绰号很不满,此时也只得默默站在宁言背后表面自己的态度。

    局势顿时明朗。

    宁言半瘫在椅子上,身子一靠战术后仰,得意道:“现在是六对二。”

    吴清如释重负,也连忙附和道:“没错没错,六对二!”

    前往水陆法会的决议就这么愉快定下,王仁也没再强求,转身离开了房间,吴清心中有亏,当即追了上去,看这样子两人估摸着应是要去楼下小酌几杯了。

    宁言伸了个懒腰,见毕月乌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由得好奇道:“方才要是王仁和吴清不承认小虎队的票怎么办。”

    毕月乌修长的手指在棋盘上灵活得点来点去,头也不抬道:“不慌,那我就把我的驱神力士也拉出来投票。”

    “这样也行?”

    “有什么不行,他们打得过驱神力士么?”

    “行吧……那你能把棋盘还我了么,我要睡觉了。”

    “再玩一会,别那么小气。”

    ……

    毕月乌在宁言的房里玩到了天亮。

    和神清气爽走出门的某二十八宿不同,宁言还未晋入中三品,长时间动脑思考棋局明显有些精力跟不上,一大早哈欠连天。

    望着在房里同待了一宿却精神状态迥异的两人,吴清脸上表情微变,很想说些什么,由于怕被灭口,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就这样吧,他就一打工的,不该问的事情少问,和他又没关系……

    出了酒家,这会外头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放平时或许不是个出远门的好天气,但和昨晚的暴雨相比,已经算得上是天朗气清了。

    几人翻身上马,洛北四虎则很识相得在前头引路,哪怕连日大雨冲去了官堠,却难不倒他们这些地头蛇。有了向导,他们一路风驰电掣速度快上不少,当赶到水陆法会的地点时,才刚刚接近黄昏。

    “这……这是法会??”

    “对啊,你在明州没见过么?”

    “见过是见过,但、但没见过这样的啊……”

    饶是宁言早就知道南安寺有钱,可在他看到眼前景象时,仍忍不住发出土包子的感慨。

    因为在他面前,原本空荡荡的汴河边,竟平地起了一座雄城,一顶顶大到夸张云罗宝盖伞探出城墙高耸入云,连成遮天蔽日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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