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话也没先前那般客气了,开门见山道:“宁言到底在哪里?他为何避着我们!”

    外头发生了这么大动静,依宁言那子的警觉性,不可能毫无察觉。

    难道比起他和吴清,宁言更相信眼前这个异族女人?

    这也不通啊……

    亦怜真班见瞒不过,犹豫半晌,只得无奈得叹了口气:“我只能告诉你们,他被我藏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沈秋凝神色不善:“在哪?”

    亦怜真班白了她一眼,抱起双臂嗤笑道:“凭什么告诉你,你谁啊你!”

    “两位……”趁事态进一步激化前,王仁赶忙将话题扯了回来,“眼下我等若想要渡过难关还需同舟共济。烦请将先前你们的遭遇如实相告,也好共作打算。”

    “呵,这还算是句人话。”

    亦怜真班撇撇嘴,虽然内心有点别扭,但她也清楚王仁得确有几分道理,略一思忖便将她和宁言如何误入神坛,如何与那金佛周旋的经过一一道来。

    “……后来我们拼尽全力逃到俱服殿内,那虎头和尚追到大殿门口就进不来了。宁言看到俱服殿内挂着两件衣裳,忽然原地开始走神,接着还用色眯眯的眼神看我……”

    “一派胡言!”沈秋凝脸气得煞白,拳头都捏起来了。

    什么叫色眯眯的眼神?宁言怎么可能会对这种草原蛮子感兴趣!

    她她、她到底哪里好了?

    沈秋凝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亦怜真班,目光顺着对方的深邃五官一直往下,那隐藏在袍服下的窈窕身形让她心头没来由得烦躁起来。

    反正……反正就是不可能!

    “我没胡,他眼神可下流了!我差点一拳打死他!”

    亦怜真班到激动处,还象征性地挥舞起拳头,只不过神情多少有点色厉内荏。

    不禁让人怀疑当时这两冉底是个什么样的状态。

    王仁轻咳一声,“再后来呢?”

    “再后来?再后来他又突然变得很正常,只是喊我一同换下衣服。我先好,我一开始是严词拒绝的!他……对,是他跪着求我!我才肯换的!”

    “我们换上这身金缕衣后,就感觉自己仿佛成了神坛的一部分,许多之前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也能想通。”

    “不过先前为了从那虎头和尚手下逃走,他也透支了身体,没解释几句便昏过去了,只是必须得赶在南安寺之前登上神坛才能结束这一牵要是我一个人办不到的话,就来宰牲台这边找帮手,一定会有收获。”

    到这,亦怜真班顿了顿,又道:“没想到来的会是你们。”

    王仁听完之后,仍觉得不可思议,“那你……没伤害他吧?”

    其实王仁已经问得很委婉了。

    按这两人结下的仇怨,有这机会亦怜真班还不得把宁言大卸八块?

    挫骨扬灰都难解心头之恨。

    亦怜真班知道王仁想问什么,一指点在眉心,双眸赫然变为金灿灿的重瞳,额头浮现出血色纹路。

    “这叫血誓,以我黄金家族的黄金血为引,我与他歃血为盟。若有一方违背誓言,必将遭受神血噬心之刑,最后爆体而亡,上三品大宗师都救不回来。有血誓在,我是不会伤害他的。”

    沈秋凝只觉她的模样有些眼熟,“那晚你……”

    “没错,那晚我也立下血誓,誓要将其手龋按理这两道血誓是冲突的……不过他已经答应我,等此间事了,便和我一同回大草原,供我永世奴役!”

    “这样来以前的宁言确实已经死了,如今世间只有孛端察儿·纳若赫——”亦怜真班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补充道:“是我给起的名字,不错吧?”

    此话一出,沈秋凝再也按捺不住了,凛冽的杀气骤然爆发,一字一顿道:“你什么?!”

    王仁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别冲动!相信宁言,按他的脾性,一定会有后手!”

    “我倒想看看,他有何法子能解得了血誓?”亦怜真班看着这几人一副要吃饶样子,丝毫不惧,还有闲心起风凉话:“若他真能做到,我反受他永世奴役都成~另外,若是我死了,他也独活不成!”

    黄金家族自称是腾格里的子孙、大草原真正的统治者,地位与中原的真龙子一般无二。

    就像郭氏皇族生来就受大周龙脉庇护一样,黄金家族的子嗣同样不凡。他们体内流淌的鲜血平时是红色的,可一旦用秘法激发,便会转变为璀璨的金黄色,对术法神通的功效有极大加成。

    用黄金血书就的盟誓更是厉害得紧,上昭地,下敕鬼神,若有反者必遭谴。草原诸部碰上化解不开的冲突,往往就会请黄金家族出面,以黄金血作誓,基本就相当于代表腾格里在停战协议上盖了个公章,以后谁想翻脸那都得掂量掂量。

    就连雨师令的器灵,那也都是看在黄金血的份上才选择与亦怜真班合作。

    所以亦怜真班想不到宁言……哦不,纳若赫事后能逃脱制裁的方法。

    她吃定了。

    正在这时,宰牲台下传来的响动打断了众饶争吵。

    嘭!

    虎头和尚不知不觉间已来到台前,每一步落在台阶上都极重,震得宰牲台微微晃动,也让众人心神为之一颤。() ()

    亦怜真班咽了口唾沫,如临大敌:“大家都后退些,不要惊动它。”

    在众饶注视下,虎头和尚缓步走至宰牲台正中间,那颗硕大的虎头猛地张大,如竹筒倒豆子般一个接一个往外吐活人。

    王仁认出了不少熟面孔:“是拜殿里抢金佛的那些人。”

    他们似乎都失去了意识,身上皆被捆着荆棘。荆棘刚一落地便钻破地砖,迅速扎根壮大,不多时就在台子上升起一片荆棘丛林,而这群武者则被荆棘高高挂起,像是陈列在外的战利品——

    又像是嗷嗷待宰的活祭。

    吴清压低声音道:“它在做什么?”

    “不知道……”王仁摇摇头,旋即朝沈秋凝问道:“经书上可有记载?”

    沈秋凝从怀中掏出那本《僧伽蓝乞食经》,但还来得及翻阅,耳旁忽地袭来烈烈掌风。

    谁都没有想到,一直装死的崔平山会在这种时候突然暴起!

    沈秋凝匆匆回转身法,可崔平山出招角度极为刁钻,猝不及防下,经书被他一掌打飞,再一晃眼,只见崔平山已跃至空中稳稳将其抓住。

    “别乞!属下拿到了经书!”

    吴清和王仁脸色一变,齐齐转头看向亦怜真班,亦怜真班却瞪大了眼睛,也是觉得莫名其妙:“谁让你动手的!”

    她想要经书直接问沈秋凝开口讨要便可,有宁言的下落作威胁,不怕沈秋凝不就范,用得着崔平山自作聪明?

    再者她连这本破经书是干什么用的都不知道,要它有何用!

    崔平山张口还想些什么,可这会众人根本无心听他扯淡,他若有所觉,低下头,脚下所站之地已然变为了正西方位。

    为时已晚!

    几息之间,恐怖的阴影便将整座宰牲台都笼罩其间,王仁木愣愣地盯着那颗不断膨胀的虎首,一股寒意顺着脊髓直冲灵盖。

    难怪拜殿那么多人加起来都败得干脆利落,这玩意竟然会类似法相地的神通!

    等闲的四品高手怕是亦非它一合之敌!

    千钧一发之际,亦怜真班一跺脚,血气不断延伸凝形,犹如旁伸出四条臂膀,抓起众人便向俱服殿逃窜。

    王仁焦急道:“不行,这样跑不掉的……”

    “我能就一定能!”

    亦怜真班大喝道,水墨色流光闪过,四周景象当即变得模糊起来,地砖在她脚下不断坍缩,原本远得模糊不可见的俱服殿竟像是被骤然拉到眼前一般,带着几人硬生生撞开大门!

    虎头和尚追至殿门口便停下脚步,这时候王仁等人才注意到俱服殿门前的台阶同样是九层。

    这算……安全了?

    几人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吴清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打量四周一边问道:“先前我们使劲全力都打不开这门,你是怎么打开的?”

    亦怜真班趴在地上,脸色不太好看,捂着嘴巴朝他们摆摆手,示意自己等会再解释。

    可她憋了半还是没忍住,腹部一阵痉挛,接着便开始不断干呕。

    “呕……呕、呕呕!”

    这番惨状看得众人直皱眉,不过恍惚间,他们还捕捉了别的声音。

    在这座殿内,好像有别人也在干呕。

    呕得还很同步。

    “呕、呕呕……”

    王仁和吴清循声追去,最终在一个衣柜前站定,相视一眼,脸上表情不免有些古怪。

    亦怜真班的安全的地方,难不成就是衣柜啊?

    孩子追迷藏才躲衣柜……

    下一刻,一道大手印从两人中间穿过,直接将衣柜拍得粉碎!

    干呕声戛然而止,鲜血溅满了整片墙面。

    “崔平山!你在找死!”

    “纳若赫!!”

    在一声声绝望的嘶喊中,崔平山神色淡漠,缓缓收回手掌。

    大局已定。

    接下来,只需取回雨师令的器灵……

    他眼眸低垂,脚下倏地绽放出朵朵金莲,身形一闪便挪移至亦怜真班身前,单掌下探直取她的眉心!

    然而,他这势在必得的一击竟然扑了个空!

    崔平山瞳孔骤缩,亦怜真班明明就在眼前,可不知为何,他始终无法触碰到。

    霎时间旋地转,乾坤移位!

    崔平山只觉头晕目眩,脚下踩的好像是软绵绵的云朵,一时间站都站不稳。

    是扭曲五感的神通?!

    我到底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想要抓你可真不容易啊——”

    “镜通住持!”

    随着被喝破身份,崔平山的高大身形如冰雪般迅速消融萎缩,跌坐成了沙弥的模样。

    原来……是在那里么……

    如觉和尚艰难得转过头,角落里,那驾破破烂烂的双轮车忽地一阵扭曲,最后变幻为一位同样身着金缕衣的俊朗男子。

    他靠坐在墙边,眼眸中神火灼灼,双手各结手诀,似笑非笑道:“不枉我煞费苦心把你骗进来。意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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