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金牛耸了耸肩,显得很是无辜,“反正现在左右无事,玩两把又无伤大雅。”

    毕月乌径直跃上赌桌,一脚踩住那六枚铜板,接着缓缓蹲下身,居高临下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

    “毕月乌,你管得也太多了吧。”

    “怎么,你不服气?”

    牛金牛无意和他胡搅蛮缠,稍稍侧过头,绕过毕月乌看向宁言,再度拍了拍手。

    赌坊深处,立马便有一名青衣厮捧着锦盒向赌桌走来。

    宁言起初只以为牛金牛出门还随身带俩弟,及到近处才发现这厮却是没有面目,想来其本身竟也是这吉祥赌坊的一部分。

    牛金牛接过锦盒置于桌上,单掌轻轻一送,锦盒顺着赌桌恰好滑至宁言面前,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宁言低头望去,盒子里装得是一对漆黑手甲,似是用玄铁所铸,流光氤氲,表面还闪烁着星辰般的光点。

    “子,我看你指骨精奇,双掌浑然如玉,想必手上功夫不错。这对手甲本体用的是寒渊沉星铁,又采西极地心火千锤百炼,最后由三百年前的大密教高手,裂手段极武亲自点化。俗话宝剑配英雄,给你也不算辱没了裂手的威名,怎样?赌不赌?”

    宁言眼睛微亮,还真有点意动。

    他身上能算是灵宝的只有潜龙壶和十方水君令,偏偏这两货都不是正经的兵器,虽他还有秋水能依仗,可谁又会嫌灵宝多呢?

    他巴不得从头到脚全身神装,动起手来一套王八拳抡死对手,省力省心。

    于是宁言这会看向牛金牛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出手大方,话又好听,活该这位好哥哥发大财。

    然而未等他开口,毕月乌却是毫不犹豫,直接踢翻锦海

    啪!

    一声清脆的爆响,霎时间锦盒残片溅了一地,手甲也随之重重砸落进地板里,木屑洒洒落下,颇有种明珠蒙尘的意味。

    牛金牛终于是忍无可忍,一拍赌桌,赌坊里的叫喊声陡然一消,周遭的赌桌和赌徒顿时化为飞灰。

    “真当老子没脾气不成!”

    “今你动不了他!我的!”

    诺大的赌坊中,只剩下隔桌对峙的三人。

    宁言倒像是看不出这剑拔弩张的气氛,自顾自走到一旁捡起手甲,在手中掂拎,又回到赌桌边。

    “关扑不够刺激,玩点别的。”

    毕月乌倏地转过头,喉头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奎木狼,你……”

    他到底是在为谁出头啊?某人是不是眼瞎啊?

    好家伙,这头正欲死战,那头队友二话不就把他卖了,这遭雷劈的狗渣男,干脆死外头算了!

    宁言竖起一指并在嘴上,示意他稍安勿躁,旋即挑衅似得斜睨着牛金牛,咧嘴笑道:“不敢?”

    牛金牛也笑了。

    开赌坊的,不怕尊客有手段,就怕尊客不肯玩。

    “有何不敢。六博?骰子?骨牌?你想玩什么都可以。”

    宁言笑得愈发嚣张:“什么都可以?”

    牛金牛拍拍胸膛,豪迈道:“什么都可以!”

    “好。”

    宁言翻身坐上赌桌,手掌朝身侧一伸:“乌掌柜,你神机铳借我一下。”

    牛金牛突然笑不出来了。

    毕月乌愣了愣,从黄铜扳指中取出一柄神机铳,宁言一把抓过,熟练地拉动火门,铳口灵纹一道道接连被激活。

    “你不是什么都能赌么?不如我们就赌一赌,这把神机铳里有没有火丸。”

    话间,他已经铳口对准牛金牛。

    这点距离,就是瞎子都不会打偏。

    牛金牛紧盯着深邃的铳口,眼神渐冷,按在桌上的手掌慢慢捏成拳头。() ()

    要是寻常的火铳,他大可以用脸硬接,别打穿护体罡气,怕是连肉身都破不了一点皮。

    可这是毕月乌的火铳。

    “这玩笑并不好笑。”

    “你不选,我可要选了。”宁言嗤笑一声,手腕翻动,神机铳顿时调转方向。

    他握住铳口抵在自己脑门上,主动将火门递到对方手里。

    “我赌这把神机铳里没有火丸。”

    牛金牛登时一怔,望向宁言的目光由森冷转为浓浓的惊诧。

    疯子。

    和方克己一样,不可理喻的疯子!

    是不是每任奎木狼的脑子都必须沾点什么啊,这就玩上命了?至于么……

    “到你了,开。”

    宁言的声音很冷静,却让牛金牛没来由得心头一紧。

    犹豫片刻,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后退。

    “有意思。奎木狼……老子记住你了。”

    随着他遁入黑暗,赌坊、赌桌、包括桌上的那对手甲渐渐虚化透明。

    毕月乌看了看行廊尽头,又看了看宁言,皱眉道:“他要是真和你赌,你岂不是要把头打烂。”

    宁言把玩了一会神机铳,随后将其扔还给毕月乌,不以为然道:“他不会和我赌的。”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

    “就凭他的法相是赌坊。”

    “这又关赌坊什么事……”

    宁言张口欲言,忽然一滞,贼兮兮得朝着行廊尽头张望了几眼,确认牛金牛真的已走远,才又附到毕月乌耳旁。

    “开赌坊的,有几个不使诈?这等人看似鲁莽,实则尽钻研些蜂麻燕雀的手段,心机极深。我信他或许嗜赌,但更笃定他绝不会为了一时意气拼上前程。”

    “毕竟我是监正看重的人才,要是死在这个关头,会很麻烦的。”

    耳旁男子温热的吐息吹得毕月乌有些痒痒的,他不由得歪了歪脑袋,稍稍躲开些:“我怎么觉得你更像个赌棍?”

    “你以为我乐意啊?”宁言无奈道:“他一直缠着我,我也很烦啊。打又打不过,总得想个法子让他知难而退才是。”

    “下次有这种事可以喊我。”毕月乌完,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钱给够,大宗师我都能给你拦下来。”

    “好兄弟,讲义气,阁下不愧是见钱眼开赛貔貅。”

    “承让承让,哪比得上你无女不欢淫虫。”

    “你放屁!”

    两人闲聊了一阵,宁言突发奇想道:“乌掌柜,话你火铳里到底放没放火丸啊?”

    毕月乌朝他眨眨眼,端起神机铳瞄向边,拉动火门,铳口灵纹再度亮起。

    砰!!

    一道金黄色的光柱划破夜空,巨大的轰鸣声震得脚下地板都在抖。

    石破惊!

    宁言看得目瞪口呆。

    这威力能特么是火铳?!

    刚才自己就是将这种要命的玩意顶在脑门上么……

    光柱在际很快便散落为璀璨烂漫的星星斑点,犹如节庆落幕时的烟花一般好看,然而没过多久,宫城上空却乍然浮现出倒扣着的光幕,光幕不住颤抖,竟似是不堪重负。

    宁言这下更加吃惊,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乌掌柜,你这柄火铳还能把宫城大阵给射爆啊?!”

    “不对!我刚使的火丸纯粹是吓你用的,连城墙都打不破!”

    毕月乌脸色已是一片铁青,喃喃道:“要出事了……”

    下一刻,一道九霄神雷骤然间从云端直落,狠狠击在光幕之上。

    这神雷中蕴含的力量并非是道宗的五行雷法,而是摧锋陷阵的剑气。

    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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