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位名震九州、被视为修仙界鼻祖的秉元道祖,传说都众说纷纭。有说他出身贵胄却一心求道的,有说他鹤发童颜面色红润的,有说他红颜知己遍布天下的,也有说他神仙转世与天同寿的……总之,现在站在广济面前的,才是真正的师父。

    他外貌如四五十岁清瘦男子,青发青髯,相貌并不出众,身着青灰色道袍,再无其他装饰。令他不禁想到前几百年时,师父经常拍着他背笑:“ 怪不得有人说咱俩好像亲父子,特征都一样嘛!”

    这话惹得他既骄傲又焦虑,连夜换了常用的服饰……

    师祖虽然赤脚站在这厚厚雪地中,却仿佛站在最气候宜人的春秋季一般,一点都没有不适的神色。他看看跪着的正源,发问,声音是沉稳有力的磁性声音:“ 你求炼元鼎,为何事?”

    正源这才强忍着眼泪解释:“弟子下山时,正巧看见临泉上神用化神掌将师叔和师伯…… ”

    剩下的半句正源实在是讲不出来,只有眼泪一滴一滴地,在雪地里融化出一个小小的坑。

    广济听着,登时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童子口里喊着“ 师伯!”一边跑来扶着他站稳。

    师祖听着也是眉心一痛。他自是知道正源说的是谁,以前修行时,师兄弟三个就形影不离,后来添了正源,更是整日鸡飞狗跳,满山都是山岐和正源的打闹声。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眉骨:“受化神掌一下 ,便会神形俱灭,不入轮回。”他俩这是干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啊,山岐就算了,懈心怎么也……

    “他二人既已入仙道,便是人界缘尽、与我师徒情分已了;再说,我向来不问世事,这是天界的内部事务,我不好插手上神的决定。 ”师祖说完这些话,转身背手,右手轻轻掐一掐手指,偏头看着正源眼角结成冰碴子的泪珠,又转身进去了。

    童子见师祖进屋,急着要跟进去,忙扶着广济坐在地上:“ 师伯,您还好吗?”

    广济皱皱眉,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正源连忙过来接手,解放了童子。

    “师祖说的话弟子都理解。但是师祖常教导我们应顺道而为。”正源低垂着眼,扶师父下山。

    广济顺了顺自己胸口:“何为‘道‘?”

    “大象无形,我们只需顺心而为。”正源依旧低声说道。

    广济凭借两人父子一般的默契,轻易就理解了正源的意思。大象无形,则即真正的道绝非一两人的信念可定义,而是包容了万物,若借口顺应天道而秉持自己的偏执,要求旁人也依照,反而是逆道。因此,我们只需顺心而为。

    既然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广济驻足深吸口气:“你师祖看起来超然物外,实则为高名所累,许多事情不好插手。你师伯和师叔也是他从襁褓中看着长大的,怎么会不心疼。”

    听师父的意思,他的态度好像是支持自己的,正源眼前一亮:“师父,如今您是掌山大弟子,您一定知道师祖的炼元鼎放在哪里了吧!”

    广济摇摇头:“我不知道,甚至连你师祖也年深日久,忘记了,因此才会进屋前掐指,你也可以据此推算。但是,即便是拿到,你也不知道口诀,无法调动。”

    正源丧气地垂头。

    待安顿师父歇下,正源走出屋门,掐指一算,算出炼元鼎方位,便向东而去。

    腾云约莫两个时辰,正源来到一座山峰,当即认出,这是云来峰,住着一位师伯与其数十弟子,而山顶的绝云宫,则是所有出自秉元道祖门下的修行者们十年一聚的场所。

    正源当然参加过好几回,因而他对绝云宫的路还算熟悉,知道现在不是聚会期间,绝云宫只有镇山大阵封锁,并无弟子看守,因而他从悬崖一侧直接进入顶层。

    顶层是秉元道祖曾经静修过的起居室,因为他近几百年不再来这里住,所以陈设如旧。桌案、床榻、炼丹炉、书架,一切都非常普通,正源轻轻扫了扫炼丹炉上的灰尘,按照他的推演,虽然这炼丹炉四四方方,是青铜色,上边只有寻常的鸟兽雕文,但应该这就是炼元鼎了,只是不知道口诀,对他来说,就跟普通的鼎没什么区别嘛。

    正源握着把手轻轻挪动一下,看起来没有触发什么阵法,于是手一挥收进乾坤袖中,只留下地上一个圆形的洞,里面有些炉灰,隐隐透露着光芒。

    正源好奇地将炉灰拢起来堆在地上,往洞里看,原来里面是镜花水界,即如镜中世界一般,却不在现实世界中。里面是一间屋子,陈设与地上一样,只是非常杂乱,还隐隐传来恐怖的咆哮声。

    突然,杂声骤歇,一双赤脚快步而来,紧接着“咚”得一声膝盖跪地声。正源正在思考这是什么东西,却突然一双眼睛出现在他面前,吓得正源一跳。

    “喂!”正源听到里面那个东西在喊他,声音嘶哑不成口音,却隐约令人觉得本该是好听的,“外面是何年岁?”

    正源大着胆子重新趴回去,仔细看他。原来是个男人,衣着头发脏乱,脸上布满大大小小可怖的伤口,尚存的皮肤能看出白皙细嫩,脸型身高也不错,想来以前也是一个形容英伟的美男子。

    “什么意思?你在这儿呆了多长时间了?”修仙者达到一定修为寿命就会延长,因而是时间观念最不强的一群人了,正源一时间竟不知怎么跟他形容。

    “我不知道。”男子惊恐地看一眼旁边,“我一开始还知道。”

    正源顺着他的目光向里面看,原来是桌面上有一些用以计时的划痕,只是后来划痕就非常杂乱,想来里面不分昼夜,迟早会乱的吧。

    “他还活着吗?”

    “谁?”

    “那个……”

    他说话这样没头没尾,正源不想再理,便要起身离开,却被喊住:“等下!”

    男子露出希冀的神色:“下面炉子,宝贝,上古,我教你用。”

    炼元鼎?

    “你想我放你出来?”正源怀疑地问。

    男子开心的点头。

    正源心想:还不如去问师祖,便要离开,又被叫住:“你陪我,行吧?”

    “你想让我时常来这里陪你聊天?”

    男子小心翼翼地点头。

    这个要求倒是不过分。正源心里计较一番,绝云宫的镇山大阵想来是师祖亲自布下的,谅他也出不来,更何况,若去找师祖套口诀,想来也要废一番功夫。于是略一点头。

    男子招招手:“你离近点。”

    正源于是耳朵贴近阵眼,二人耳语一阵后分开。男子有些委屈地低语:“不信,你试。”

    想想也对。正源便拿出炼元鼎,只念了半句,鼎身便发出白光,想来是了。于是对那男子道了谢,便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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