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

    “不行了!还有三张卷子。”你哀嚎着,额头磕在书桌上。面前躺在你床上举着游戏机玩的叶修听到动静,百忙之中拨冗撇了你一眼,马上又把视线移回了屏幕,凉凉道:“看来晚饭前写完作业是没戏了。”

    叶修没有拖延症,学校布置的周末作业一般周五放学前就做完了。

    你则是典型的回家不学习,学习不回家,周末作业周日能动笔就算是奇迹,这次周六就试图写完所有作业,堪称世界第八大奇迹。

    你对占了你床还无比坦然的说着风凉话的叶修表示不满,脚咚咚咚敲着床沿。

    叶修好笑地放下游戏机,手握住你脚踝,抬起,丢下床,“怎么了大小姐,要我帮你写吗?全错的那种。”

    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空调房里,你的脚也是冰凉的,除了刚刚被握住的那一圈。

    你问:“叶秋呢?”

    “上课啊。”

    “你不去?”

    “不去。”叶修干脆道。

    他枕着手臂,面向你侧躺着,打了个哈欠,转移了话题:“还剩什么卷子?”

    “数学和英语。”

    叶修煞有其事点头,然后一句轻飘飘的:“加油。”把你打发了。

    你无趣地翻出了没做完的卷子继续做。

    手上动笔,嘴巴也不闲着,你有小声哔哔题目的坏毛病,做入神了就会不自觉地念叨。

    “放水吗?为什么又装水又要放水,知不知道非洲孩子没水喝啊?诶不对游泳池的水不能喝,有毒。”

    “为什么你家的田就不能是个整边的,非得奇形怪状,好难算哦。”

    “三角形具有稳定性,三角恋具有稳定性,三人行必有我师……哎跑题了。”

    “你看这个球,又大又圆,你看这个题,又难又烦。”

    ……

    “做完了!”

    你激动地跳起来。

    发现叶修已经带着耳塞睡着了。

    你:?

    耳塞哪来的?

    现在他被你吵醒了。

    叶修迷茫地睁开眼,看到你维持着“大”字型姿势,揉揉眼睛,撑起身,顺手捞过你的大熊玩偶靠着,“写完了?打游戏吗?”

    说着,他手指绞着耳塞相连的红线,拔下耳塞,不紧不慢地卷成团,绑好放进盒子里。

    你蹦跶上床:“要!但是比起我打,我更想看你玩。”

    “自己玩不好吗?”

    “自己玩没意思,太容易死,忒打击自信心了,玩游戏要玩自闭了。”

    “没事,我教你,电脑呢?”

    “柜子里。”

    叶修下床,光脚踩在木质地板上,被冰得一惊,“空调开太低了。”

    你抱着熊,在床上滚了几圈,叶修躺过的地方还是热的,“那你调吧。”

    叶修拿起遥控器丢给你,“你怕热,你自己调。”

    “哦,那我不调,冻你!”你故意挑衅。

    叶修不吃你这套,头也不回道:“被子归我。”

    “归你归你,热死你。”

    你站在床上,抖开被子,等叶修拉着矮桌直接背对你坐到地板上时,你盖到了他肩上,借助手臂的力量把他紧紧裹住。

    叶修:!

    “松开,勒得慌。”

    他抓住你的手腕,想掰开,又不好太用力。

    这时,门开了。

    “叶修!你竟然逃课,你知不知道我今天写了双份的分析作业!”

    叶秋骂骂咧咧走进来,然后沉默了。

    你和叶修现在姿势是这样的——

    叶修随意坐在地上,背靠床,披着薄被,被你从后面环住肩膀,他的手掐着你的手臂。

    好一个欲拒还迎。

    你们三个面面相觑。

    叶修最先回神,“哟,下课了?”

    叶秋下意识回答:“调课了,今天下午三点的课挪到明天晚上八点。”随即他反应过来,用力一拍门,怒道:“靠!你们背着我早恋!”他的脸上写满了被背叛的悲愤。

    你对叶秋的理解能力感到忧虑,“秋,你小学看图写话是不是零分?”

    叶秋先是恶心你的称呼,然后没理解你的意思,茫然道:“我们小学一个班的,我没有零分过啊。”

    你叹了口气:“你阅读理解也很差呀。”

    叶修趁机把你的手扒拉下去,自己裹好了被子,招呼道:“叶秋,打游戏吗?”

    叶秋神游似的坐在床边,看看你,又看看叶修,看看你,又看看叶修,看看你,又看看叶修。

    你:“叶秋,头晕吗?”

    叶秋哼了声:“气的。”

    “气什么?叶修翘课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是这个!是你们竟然早恋!”

    你刚刚以为他是开玩笑,所以也开玩笑似的回答。没想到,叶秋是认真的?

    “你疯了?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怎么会看上叶修这家伙。”

    叶修抗议:“喂喂,我怎么了?”

    “对呀,我哥怎么了?”

    你:……

    “你们的默契很不合时宜啊。”

    “叮——”

    游戏页面加载出来了。

    你们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游戏,把刚刚的事情抛在脑后,叶秋把书包丢你椅子那,挨着叶修坐在地上,你趴床上撑着脑袋看叶修玩。

    叶修不愧是网瘾少年,敲键盘那手速,你看着都担心他抽筋。他玩的同时也不忘教你,哪儿该按哪些键、技能怎么放、怪怎么清、通关的小技巧,比数学公式记的熟多了。

    但你听着听着就没了兴趣。

    大概是,快乐也被分解了。

    叶修这样仿佛解题一样认真的教学,让你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课堂。

    好累。

    你只想大脑空空地玩游戏。

    最适合你的游戏是像素小鸟。

    你躺床上拿出手机打开那只像素鸟,头顶是叶修的键盘声,叶秋则拿出书看,大家互不干扰。

    偶尔在等加载地图的间隙,叶修会回头看看你在干嘛,你会扬起手机给他看你的分数,他对你能玩一款这么单调的游戏那么久而感到疑惑。

    但是,“你玩的开心就好。”

    在听到激战的音效时,你会迅速和叶秋一起趴在叶修身上,对“战局”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见解,精神参与,嘴炮王者。

    叶修习惯地过滤你们的话,彻底地无视,嗯嗯嗯的敷衍你们。

    你们也不在意,自己说了个爽。

    叶秋也会和你讨论书的故事,看腻了文学就会翻开你藏在床底的漫画书,你对他每次都能精准找到你藏匿漫画书的地点表示震惊。

    “我妈成功缴获了两次我的漫画书。”

    “真相只有一个。”

    你推推空气眼睛,指着叶秋,“杀死漫画书凶手就是你——叶秋!”

    叶秋无语地拍下你的手:“床下,柜顶,衣柜,上锁的抽屉,琴盒,枕下。请问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你:“……没了。”

    叶修:“比我还没有创意,帮你加一个,纸巾盒。”

    你竖起大拇指:“牛。”

    周末的午后时光在你们的挥霍中过去,你送他们下楼的时候,已经日落了。

    你希望时间能停在这一刻。

    你们头顶上是无尽的落日黄昏,周遭是热闹的人们,所有微不足道的烦恼都将埋藏在余晖下,被夜晚带走。

    没有什么事情是睡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好好睡一觉。

    你朝他们挥手,问道:“明天去不去逛商场?”

    叶秋摇头:“上课。”

    叶修也摇头:“明天一对一,必须要上。”

    你遗憾地说:“那算了,我自己去。”

    叶修问:“一个人?”

    “嗯。”

    “那你注意安全。”

    你点点头,再次挥手道别,跑上了楼。

    你到阳台往下看,叶修和叶秋的影子拉的好长,渐渐融成一个。

    你回头环顾一圈,突然发现,家里好空。

    第二天.

    你拎着装满零食的购物袋走在小区街道。

    迎面而来的,是拖着行李箱的叶修。

    你确定他是叶修,但在他停在你面前的时候,你突然不确定了。

    他的表情太严肃了。

    是叶修吧?

    你幸灾乐祸道:“终于被赶出家门了吗?”

    他笑了下,严肃一扫而空,提了提小方块行李箱,解释道:“去锻炼。”

    这个笑容的感觉……

    叶秋?

    你直接问:“你是叶修还是叶秋?”

    “你觉得呢?”

    “用问句回答问句,这么敷衍,你肯定是……”

    叶修两个字被你吞下,你眼尖地看到了行李箱上的姓名牌——叶秋。

    你那么多名侦探柯南可不是白看的。

    “你是叶秋。”

    “嗯。”

    他承认了。

    尽管内心仍有疑惑。

    比如,为什么这次锻炼是周日才开始,一直都是周五晚到周日晚。

    比如,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但另一个人是叶修,想歪招逃训就是他会做的事,也解释的通。

    “这次也是两天?学校那请假是吧?后天见。”

    “……后天见。”

    他和你擦肩而过。

    爆炸性的消息,往往非常凝练。

    “叶修离家出走了。”

    听到这句话的你,正在学校饮水机前装水。

    你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离家出走,很酷。”

    “他偷我行李!”

    叶秋颇为愤怒。

    “等他被抓回来,我一定要严厉谴责他这种偷人行李的恶劣行为!”

    这时你终于反应过来,“你也想离家出走???”

    叶秋僵住了,“我只是想想,谁知道……”

    谁知道叶修直接跳过准备阶段,中途截胡,说走就走。

    “真酷!”

    你激动得蹦蹦跳跳,顺带心里为叶修默哀,被抓回来后,肯定很惨。

    叶秋不屑地撇嘴不说话。

    你们都没想到,这个酷酷的行为一直持续着。

    持续到叶秋的同桌换了新转班的同学,教室后面的储物柜上叶修的名牌被取下,你和叶秋习惯了两人结伴,出去吃饭不再纠结没有三人餐的问题。

    后来,高中了,叶秋去了管理更严格的全寄宿学校,你在本校直升。

    网上和叶修的联系断断续续,你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他也有了新的目标,新的人生。

    那个夜晚,你接到他的电话,他沉默良久却什么都没说。

    你猜到他肯定遇到了什么事,但你帮不了他,连陪着他都隔着一条电话线。

    你意识到,你们曾经交叠在一起的人生,彻底被分开了。

    “你还好吗?”

    “嘟嘟……”

    电话忙音。

    你想起来,叶修没有手机。

    你望着暗掉的手机屏幕,登上聊天软件,看着他灰掉的头像,叹了口气。

    你默默关注着荣耀职业联赛,眼见他联盟封神,一骑绝尘,坠落过,跌倒过,最后载誉而归。

    同样的街道,你提着袋零食,措不及防看到叶修……你不会再认错了,叶修和叶秋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他手里夹着烟,见到你,把烟按灭了。

    你问:“你是叶修还是叶秋。”

    “叶修。”

    “欢迎回来。”

    “好久不见啊。”

    “你玩的开心吗?”

    “开心。”

    “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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