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璟将碗里的汤药一口气喝完,将碗递给十七,掀起被子就要下床。

    “主子,您身体还没好......”十七看着他虚弱的样子连忙阻止。

    “我得回去,有人在等我。”裴璟将外衣穿上。

    “十九吗?让他等着也没事,我给他传了消息说您受伤了。”十七将碗放到桌上。

    裴璟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是他,你不用管我了。”

    裴璟推开房门,回头看十七,“我的马牵回来了吗?”

    十七点点头,“主子说的是放在山下的那只马?在客栈的马棚里。”

    裴璟应了声关上门便走了。

    十七还有些茫然。

    不是十九,那是谁在等主子?

    -

    后日便是上元节,江南的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宋宥礼和姜晚慢慢走在街上。

    见姜晚即便到了江南还是神色郁郁的样子,宋宥礼决定带她到街上来散散心。

    姜晚看着随处可见的花灯和各种各样的灯笼有些出神,她想到了之前裴璟投壶赢给姜慈的那朵莲花灯。

    她好想他。

    “宋宥礼,我想回去了。”

    姜晚垂头看着地面,极小的雨点又落了下来。

    宋宥礼见开始下起了小雨,也点点头,“那就回去吧。”

    进到客栈姜晚习惯性地往马棚里看了一眼,没有那匹小马,裴璟还没回来。

    期待的心再次落空。

    宋宥礼想将手中的吃食给她,姜晚却根本没看见他伸出的手,只是失魂落魄地走上楼梯。

    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宋宥礼苦笑了一下,拿着吃食的手缓缓收回、握紧。

    毛毛细雨一直下到夜晚,姜晚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雨打树叶的沙沙声。

    “叩叩。”

    门被敲响,是极轻的两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姜晚有些疑惑地下床。

    刚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靠在门上的人随着门被打开顺势压了下来,面对突然出现在肩上的重量姜晚左脚往后退了一大步这才勉强没有摔倒。

    日思夜想的面孔从眼前闪过。

    “裴璟?”姜晚的声音有些颤抖,不可置信般地叫了他一声。

    “嗯。”少年极轻的声音传进耳朵,“我回来了。”

    下一瞬,浓重的血腥味在房间里散开,姜晚下意识皱眉。

    少年微微动了动脑袋,滚烫的气息扑在她的颈窝,姜晚有些瑟缩。

    “裴璟,你还能走吗?”姜晚轻轻拂过少年垂落在她脸边的头发,却摸到了一手的雨水。

    少年没有再开口,只有粗重又滚烫的喘息声打在姜晚颈边。

    姜晚将手从裴璟腰间穿过,将门关上,就着这个姿势又小心翼翼地将裴璟移到床边。

    少年看起来瘦弱,但姜晚把少年架到床边的时候却已经是满头大汗。

    顾不上擦拭自己头上的汗水,姜晚半蹲下,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将裴璟放在床上,手上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姜晚松开手,就着煤油灯看到自己满手的鲜血。

    姜晚眼眶微红,紧紧抿住唇,颤抖着手解开已经昏迷在床上的少年的外衣。

    裴璟一身墨色衣袍已经被雨打湿,难以看出到底有没有流血。

    随着墨色外衣被脱下,里面纯白的里衣已经染满了鲜血,姜晚小心翼翼地将裴璟身上的上衣脱下。

    少年苍白的上半身彻底露出来,包扎的白色布条早已经被血水浸透,伤口还在汨汨流血。

    姜晚细眉拧紧,慌忙跑到桌上将林青野给他们带的伤药拿出来,每个药瓶上都被林青野细心写好了药名贴在瓶侧。

    姜晚找出金创药,放在桌上,又小心翼翼地将裴璟身上缠的布条解开,即使她动作已经很轻了,却还是意外牵动了他的伤口,即便是还在昏迷裴璟也没忍住发出低低的哼声。

    泪滴没有忍住落在少年苍白的胸膛,姜晚连忙胡乱擦了擦眼睛,将桌上的金创药打开,细细洒在还在流血的伤口,伤口再度流出鲜血,姜晚就又厚厚地洒了一层药粉,终于好一会儿之后,伤口不再流血。

    看着已经脏污染血的布条,姜晚皱了皱眉,从包裹里拿出她的衣服,衣服材质柔软,姜晚将衣服裁成不粗不细的布条,小心地将裴璟身上的伤口包扎好。

    将裴璟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全都被包扎好之后,一件衣裙已经是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姜晚又拿出干净的布巾将裴璟的头发全部撩起,坐在床边为他细细擦着头发上的雨水。

    雨水打在窗台不断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裴璟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安稳,身上的伤口又痒又痛,像是有虫子边爬边咬。

    他不舒服地皱皱眉,眼睛随即睁开。

    看着陌生的房间,昨日的记忆才缓缓涌入脑海。

    他从十七那里出来之后便骑着马赶往江南,向十九问了她的位置后就强撑着赶到她房门口,再然后他就晕了。

    头微微侧过,姜晚熟睡的面庞就出现在视线里。

    她的手里还握着他的头发,就这么趴在床边睡着了。

    裴璟看着她熟睡的模样没忍住勾唇,伸出左手轻轻抚上姜晚睡梦中仍拧起的眉毛,姜晚的睫毛颤了颤,裴璟还没来得及将手收回,她便睁开了双眼。

    看到他醒了,姜晚双眼一亮,“你醒啦?”

    姜晚下意识想站起来,但双腿一麻,又坐在地上,一边揉着自己僵硬发麻的双腿,一边问裴璟,“伤口还疼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伤口还在流血吗?”

    说着就要掀开裴璟身上盖着的被子察看他的伤势。

    手指刚摸上被角便被裴璟的大手握住,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晚晚,我是男子。”

    姜晚忽地移开目光,都没发觉他突然叫出口的名讳有什么不对,粉意爬上脸庞,她小声嘟囔,“昨日又不是没看过......”

    听到她的话,裴璟一向漆黑的眼眸竟也闪烁着几丝无措,热意蔓上耳尖,他松开她的手,一一回答她刚才的问题,“不疼了,没有不舒服,没流血了。”

    看着她再度看过来的视线,裴璟认真的看着姜晚,“谢谢你照顾我一夜。”

    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姜晚顾不得腿上还残留的一丝麻意,一下站起身,“我去给你买粥。”

    说完匆匆消失在房间。

    不多时,房门被人敲响,“晚晚起了吗?”

    宋宥礼拎着刚买回来的吃食,昨夜姜晚便没有吃东西,这都中午了也迟迟不见她下来,于是他起来便去街上买了些吃食送过来。

    “进。”

    略微沙哑的男声响起,宋宥礼愣了一下,慌忙推开门,“晚晚你......”

    看到靠在床头面色苍白的裴璟,宋宥礼内心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太好了,这下她不会再那么难过担心了。

    宋宥礼将吃食放在桌上,看向裴璟,“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璟看向桌上的吃食,“昨夜。”

    宋宥礼点点头,“回来就好,你不在晚晚很难过,她梦到你受伤了这几天因为担心你一直郁郁寡欢。”宋宥礼看着他肩上和腰间的粉色布条,压下眼底的苦涩,“既然你回来了,那晚晚便交给你保护了,我也得去处理案子了。”

    见裴璟点头,宋宥礼转身,走到门口突然又转过身对裴璟说,“等晚晚回来你告诉她,她父亲的事我已经写信去问我父亲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到时候我再联系你们。”

    裴璟点点头,“你的马我放在马棚了。”

    宋宥礼应了声打开房门,裴璟看着他的背影,“宋宥礼,谢了。”

    不仅是谢宋宥礼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保护她,也是谢他帮忙打听她父亲的事。

    宋宥礼摆摆手,“不用谢,小宋大人我本来就人帅心善,记得保护好她。”

    门被关上的瞬间,宋宥礼这才卸下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失落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知道裴璟喜欢姜晚,他也能看出姜晚喜欢裴璟。

    姜晚回来时看到裴璟已经坐起来,连忙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跑到床边,细眉拧起,“你怎么坐起来了啊?伤口流血了吗?”

    裴璟眼睛弯起,“晚晚,我没那么脆弱。”

    微凉的手指点上她的眉心,“怎么总是皱眉,不好看。”

    姜晚鼓起脸颊瞪他一眼,“反正比你好看。”

    裴璟却笑得更开心了,眼睛弯成月牙状,“晚晚确实比我好看。”

    姜晚看着他的笑一时有些愣住了,其实她觉得裴璟比她还好看,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

    姜晚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对她的称呼,睁大眼睛看着他,“你叫我什么?”

    裴璟表情有些无辜,“晚晚。”下一瞬表情又变得失落起来,“我不可以叫吗?明明宋宥礼就可以叫。”

    姜晚看向他垂下去的眼角,慌忙开口解释,“没有,我没说你不能叫......”

    她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裴璟叫她的名字很好听。

    好像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得很近很近。

    刚刚还在低落的少年在听到她的解释的一瞬间又抬起头,弯起眼睛。

    就在姜晚觉得自己是不是中了裴璟的圈套的时候,少年突然开口,“晚晚我饿了。”

    “啊......好。”姜晚的思绪就这么被打断。

    等她走到桌边才发现桌上还有一份吃食,里面全是些她爱吃的甜食。

    她看向裴璟,“这个是谁买的?”

    “宋宥礼早上送过来的,他已经去查案了。”裴璟看着桌上宋宥礼买来的吃食,“晚晚我要吃这份。”

    姜晚摇摇头,“不可以,你还受伤,要吃些清淡的。”

    宋宥礼买的这些甜食基本都是炸物,太油腻了,对伤口的恢复不好。

    裴璟抿了抿唇。

    姜晚将刚买来的粥端到床边递给他,“喝点粥吧,我加了糖,是甜的。”

    裴璟抬头看着她,“你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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