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绒萤从梦里惊醒,惊魂未定,干瞪着眼睛躺在床上发呆。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梦到四年前了?

    是因为今天见到了蒋巽鹄的缘故吗?

    她坐起身,伸直右手开了床头灯。

    “啪嗒”一声,暖黄的光充盈整个房间。

    许绒萤捞过床头柜上摆着的玻璃杯,咽下一口尚还带着余温的水,盯着墙纸发起呆来。

    白天的事,她也已经想清楚了。蒋巽鹄口中的那个金主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她。

    的确,金主和情人比起情侣来说更适合他们两人的关系。

    她给他资源和金钱,而他则为她提供情绪价值。

    一直这样没什么不好的,金钱搭建的关系比起感情要稳固得多。

    是她太过贪心了,想要他难得一见的真心。

    第一次玩这种包养游戏,就动了真感情,许绒萤自嘲一笑,她还真是不争气啊。

    四年前,当她看到许屹发来的照片时,她心里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恐惧。

    她在害怕。

    如果一段关系是以谎言开始,那无论过程再怎么动人,对她来说也只是像过期腐烂的果肉,甜腻发臭。

    欺骗只有零次和无数次,高明的骗术总会让你陷在一个又一个自以为是的幻境里,等你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时候,再给你沉重一击。

    既然,两人的相遇都是他欺骗算计得来的,她又怎么能保证,他说爱她的话,不是引她进入下一个陷阱的诱饵?

    更何况,蒋巽鹄不正是演员吗?表演出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对他来说应该很简单吧。

    至于周助理所说的什么,他对她念念不忘……

    许绒萤是一点也不信的。

    而蒋巽鹄如今的举动虽然有些诡异,但她也隐约能猜到他的目的。

    蒋巽鹄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了,不再是初见时任她揉搓,逆来顺受的穷小子。

    对于一个看重面子的男人来说,也许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尊严被践踏,更何况,曾经践踏他的前女友现在过得远远不如他,一个绝佳的出气机会。

    他应该是来报复她的吧。

    窗外的树影在纱帘上微微摇晃,发出细碎的簌簌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外面像是下起了雨。

    许绒萤关掉灯,又躺了回去,将被子裹得更紧,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他要报复就报复吧。

    淅淅沥沥的雨丝顺着半开的窗户飘入,有几滴甚至溅在了她的脸上。

    许绒萤睁开眼,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晚与室友的谈话。

    “他不喜欢你,那分手的时候应该直接跑路才对。”

    是啊。分手的时候,他就该直接跑路才对。

    为什么又要把他的全部身家都送给她?

    愧疚?挽尊?都不像。

    蒋巽鹄,你当时到底为什么不直接逃跑呢?

    一夜清醒,许绒萤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晚,调整了各种睡姿,急得汗都出来了,却还是没睡着。

    但班还是要上的,毕竟她是老板。

    太阳穴酸胀的疼,她一起身,头重脚轻,差点让她又栽回床上去。

    叩叩。

    “绒绒,我做了鸡蛋面,你吃吗?”

    “吃!”她立刻回道。

    许绒萤熬过那阵眩晕,扶着墙慢慢挪到了洗手间,开始洗漱。

    看着镜子里格外憔悴的脸蛋,她心疼地摸了摸眼下的乌青。

    以后再也不熬夜,她第一百零八次在心里下定决心。

    孟安颜解下围裙,将灶台上两碗热腾腾的煎蛋面端到了餐桌上,转身从冰箱里取出蜂蜜,切了片柠檬,泡了一壶柠檬蜂蜜茶。

    “好香啊。”

    “你起来了?头晕吗?”孟安颜回头望去,见少女格外苍白的脸色,吃了一惊,将还热乎的蜂蜜茶塞进她手里,“怎么脸色这么差?是因为昨晚喝了酒吗?快喝点蜂蜜茶润润。”

    “不是。”许绒萤抿了一口蜂蜜茶,清甜又解渴,“我昨晚失眠了。”

    “怎么突然失眠了?”

    许绒萤支支吾吾了半天,“可能……我也不知道。”

    “唉。”孟安颜叹了口气,“现在年轻人都多多少少有些睡眠问题,我之前也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用了你给我配的香薰才好了点。”

    浅淡的日光在地板缓慢流淌着,刚做完饭的烟火气如清晨的薄雾很快散去,只余食物的香气萦绕鼻尖,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窗外偶尔飞过几只小鸟,清脆的鸣叫声装点了这个慵懒的早晨。

    “完了,我要迟到了。”孟安颜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抽了张纸巾草草擦了擦嘴,咚咚咚地跑到玄关,将昨晚挂上的外套取下抱在怀里,匆忙换鞋,“我先走了,绒绒。”

    “好。”

    许绒萤起身收拾桌面,将脏掉的碗放入洗碗槽内,戴上手套,慢吞吞地洗着。

    金色的日光掠过水面,反出细碎耀眼的光芒,屋内安静得只能听见水流冲击池壁的声音。

    口袋内的手机嗡嗡震动,熟悉悦耳的手机铃声刺破难得的宁静。

    许绒萤关掉水龙头,取下右手手套,这么早,谁会给她打电话。

    她扫了眼手机屏幕,白聆春?

    “喂?”

    “老板!”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老板,工作室来了个大客户,现在已经在会客厅等着了,他们问您什么时候能到?”

    !

    “我马上到。”许绒萤歪头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脱着另一只手套,抬头看着时间,语气难掩激动,“辛苦了你们了,先好好照顾着客人,大概九点半我就能到。”

    “好的!”

    许绒萤跨上背包,连防晒外套都顾不上带,耷拉着凉鞋就向楼下匆匆跑去。

    一路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九点二十七到了工作室楼下。

    许绒萤将小电驴停好,快步进了电梯。

    “老板您来了。”白聆春听到动静,从前台起身,给她带着路。

    “嗯。”许绒萤问,“他们和你说了他们的需求吗?”

    “没呢。那个客户说想当面和您说。”

    “我知道了。”

    她跟着白聆春到了一扇紧闭的木门前,手刚放上去,又缩了回来。

    今天她出门太急,连头发都没顾上扎,被吹了一路,现在估计像只炸毛的狮子。

    许绒萤垂下头,一边捋着头发,一边对着门把手的反光检查着自己的着装。

    很好,没什么大问题。

    许绒萤微笑着推开门,“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声音卡壳在喉间。

    遮光帘拉满,阳光被拦在屋外,嵌在房顶的亮白光线取而代之,屋内的空气潮湿又阴冷,像是长满了苔藓。

    门内的两个人闻声望了过来。

    两个男人一站一坐,站着的男人眼神好奇,嘴角挂着友好的笑,她并不认识。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侧过了头,头发一丝不苟地全部梳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鼻骨挺直,下颌锋利,完美流畅的骨相。

    湛蓝色的眼睛深邃而微微上挑,唇色浅淡,唇形锐利,一副薄情相。

    修身的黑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细腰的好身材,衬衫纽扣死板地系到最上面,领带是标准的温莎结,古板又严肃。

    明明天气这么热,他还是衬衫,马甲,一件不落。

    这么一套明显不适合这季节的穿搭,配上俊美带着异国情调的面孔,优雅的坐姿,活像是上个世纪的贵公子。

    “许小姐。”一旁站着的男人走上前,递给她一张名片,“我是许氏集团秘书部的,姓赵。这位是我们许氏集团的总经理,最近有些失眠,想请您看看。”

    许绒萤连名片都没接,余光中的男人仍是虚伪地笑着,心中的厌烦更盛,“我不是医生,要看失眠的话,最好去医院。”

    说完,她转身就走,从头到尾都没给过男人一个眼神。

    “等等。”许屹慢悠悠地起身,语调慵懒,“我们谈谈?”

    许绒萤开始痛恨起自己的肌肉记忆,她没回头,“我以为,在电话里,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许屹挑了挑眉头,轻笑几声,没把她的拒绝当回事。

    许绒萤现在没有钱,没有人脉,什么都没有。工作室的资金出了个大漏洞,而蒋巽鹄现在估计正忙着处理网上爆出来的丑闻。

    她最爱的工作室现在摇摇欲坠。

    不求他帮忙的话,还能怎么办呢?

    许屹单手插兜,手工皮鞋的鞋底与地板不断磕碰,发出轻慢而有节奏的响声。

    “你先出去吧。”

    “是。”赵助理恭敬地垂下头,安静地走出到门外,关上了门。

    门锁咔哒一声。

    许绒萤闭了闭眼睛,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气,一夜未睡的疲惫在此刻突袭。

    她转过身,看也不看他,眉目倦懒,“这是最后一次。”

    少女对他的再一次容忍仿佛让他有了底气,许屹点头笑道:“好。”

    两人在窗边的小木桌旁坐下。

    许屹提起桌上的茶壶,热情好客地先给她到了一杯。

    许绒萤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谁是老板。

    许屹品了一口自己手中的茶,深琥珀色的茶液澄澈透明,带着松烟香的茶气唇齿回甘。

    熟悉的味道让他心底一松,是正山小种。

    “你脾胃一直很虚弱,最好少喝些红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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