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见电梯里走出的高大身影,赵鑫瞬间站直了身子,恭敬垂首,迈开腿走到汽车后排,拉开车门,待许屹走近后,他便极为自觉地伸出另一只手挡在车顶。

    许总似乎是在生气,冷肃着一张脸,眸色暗沉,下颌线绷得笔直,这咬牙切齿的表情简直和一个月前从许小姐工作室出来时一模一样。那次是车被拖走了,不知道这次许小姐又把老板怎么了。

    赵鑫低垂着眼,抬手摸了摸鼻子,不敢多言,绕着车走到驾驶座旁,打开门,坐了进去。

    隔音极好的车门扣上后,车内安静得有些诡异,赵鑫握着方向盘,坐姿僵硬,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他小心翼翼道:“许总,我们现在是……回公司吗?”

    不知是被许绒萤气的,还是车里太闷了,许屹总感觉胸口堵得慌。

    白皙修长的手指一挑一拨就解开了西服外套的纽扣,男人扭动着脖颈,抬起右手,略带粗暴地扯松了领带,不耐烦地应了一声,“嗯。”

    “好的,您坐稳。”赵鑫旋动钥匙,身下的汽车便开始嗡鸣震动起来。

    黏在后脑勺的视线犹如实质,赵鑫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心脏突突地跳着,许总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他?

    赵鑫额头沁出汗水,他不自觉地收紧十指,攥紧了方向盘,趁着等绿灯的间隙,在脑子里回想着这段时间自己最近经手的项目。

    奇了怪了,没什么问题啊,最近的工作进展都很顺利。

    他屏息凝神,抬眼悄悄瞥向车内的后视镜,猝不及防和那双泛着蓝光的眼睛对上了。

    “赵鑫。”男人双手交叉在腹部,上身后倚在靠背,眼睫半压,遮住了大半瞳孔,神色颇为漫不经心。

    “怎,怎么了,许总?”

    他眨了一下眼睛,淡淡地问道,“你有她的微信吗?”

    她?

    “啊,您是说许小姐吗?”赵鑫激动地说,“有的,有的!”

    末了,似乎是想起什么似的,变了脸色,像是想解释什么,磕磕巴巴道:“是……是之前和许小姐签合同的时候加的。”

    许屹点点头,直起身,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似乎有些尴尬,“你……告诉她,我有一些关于办公室香薰的事情需要和她探讨。”

    您……为什么不自己联系?

    “哦哦,好的。”虽然有些奇怪,但老板的要求他难道还能拒绝吗?“今天之内,我一定把您的话带到。”

    许屹心下一定,侧过头,撑着脸,像是突然对窗外的景色起了兴趣。

    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无聊了,他掏出手机,点开了微信置顶里一片空白的聊天框。

    男人盯着四年未变过的小猫头像,像是志在必得般抿唇一笑,“许绒绒。”

    金灿的余晖被浅紫一点点蚕食,两种颜色以天空为幕布,交溶混合成一片暖融融的粉。

    许屹抬手摘下了无框眼镜,泄愤似的扔在桌上。他只是出差两天,办公室就积压了这么多文件,真是……

    眼睛又酸又涩像是被烤得失去水分,他闭上了眼,右手两指缓而重地揉着鼻梁骨,眉眼间尽是郁躁。

    黑沉沉的视野内时不时的有亮光划过,晃得他心烦。

    许屹睁开眼,瞬间锁定了桌上的“罪魁祸首”,一支严重脱漆的金属钢笔。

    笔身磨损严重,色泽暗沉,唯独笔盖一圈嵌着的金属圈还干净透亮,甚至还能清晰地映出窗外的景象。

    许屹将钢笔攥进手心,指纹摩挲着笔身破碎的,凹凸不平的斑纹。

    这支钢笔已经陪了他将近十二年,是他费尽心思才向许绒萤讨来的生日礼物。

    钢笔本身做工还算精细,不过用的零件都太过低质廉价,总是时不时地需要修理,调校。后来,等它们的磨损严重到了修也修不好的地步。为了不影响钢笔的使用,他只能去换掉它们。

    就这样,钢笔内部的零件就被一点一点替换,变得更昂贵的,更精巧。甚至单单一个零件的价格就已经远远超过了整支钢笔。

    除去锈迹斑斑的外壳,它焕然一新了。

    看着手中保质期被大大延长的钢笔,许屹不由得联想到了曾经听过的忒修斯之船。

    一艘可以在海上航行几百年的船,归功于不间断的维修和替换部件。只要一块木板腐烂了,它就会被立刻替换掉,随着时间流逝,所有的功能部件都不再是最开始的那些了。

    那这艘船是否还是原来的那艘忒修斯之船,还是一艘崭新的船?如果不是原来的船,那么,在什么时候它就不再是原来的船了?

    许屹垂眸,这支钢笔还是她当时送给他的那支吗?

    窗外晚霞满天,浅粉的霞光挑了一个刁钻的角度,通过金属圈的反射,最终刺穿了还怔愣着的男人的瞳孔。

    许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回过头,看着窗外天际浅浅的粉白出神,此刻才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居然已经到晚上了吗?

    他俯下身,拉开抽屉,空空荡荡的抽屉里只有一部黑屏手机。许屹拿起手机,点开信息栏,不出他的所料,仍是一片空白。

    手心突然嗡鸣一声,许屹心尖一颤,迫不及待地点开。

    许绒绒:许屹,你想和我探讨什么?

    许屹神情怔忪,看着时隔四年重新活跃起来的聊天页面,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慢吞吞地抬手捂住咚咚狂跳的心口。

    胸腔里的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像是快挣脱出他的身体,自心脏泵出的血液似乎也被它所感染,在体内横冲直撞,沸腾滚烫。

    许屹:我记得我为我的办公室也定制了香薰。

    许绒绒:嗯,你是有定过。

    许屹:我记得对于私人定制的助眠香薰,柴郡猫工作室都会有一个一对一的客户调查,为什么我从来没收到相关的消息?

    许绒绒:是这样的没错。但最近我的事情太多了。这样吧,如果你最近有空,我们可以抽一个小时把这个调查做了。

    许绒绒:你哪天有时间?我可以去公司找你。

    许屹霎时间笑了出来,她这是在约他吗?

    许屹:那就这周六吧,你到办公室来找我。

    许绒绒:你周六还上班?

    许屹:对啊。

    对面的少女沉默了好一会儿,两分钟后,她发了一个“OK”的手势。

    意识到这是少女发出的结束聊天的讯号,许屹绞尽脑汁地搜着话题,连忙打字。

    许屹:我发现,你好像对澄清绯闻的事一点也不感兴趣,这么相信我吗?

    许绒绒:你不是说,你挥挥手就能摆平吗?

    许屹:一般来说是这样的,但你前男友的粉丝体量太大,关注度太高,所以要多花一些心思,不过你放心,解决它只是时间问题。

    许绒绒:哦。

    哦?就一个哦?

    许屹气笑了,握着手机,指腹柔软地触着屏幕,但因为力气太大硬是敲出了哒哒哒的声音。

    许屹:和蒋巽鹄这样的男人谈恋爱,稍有不慎,就会被一群人辱骂。毕竟蒋巽鹄就和动物园的猴子一样,做什么都会被一群人围观,谁都能点评上几句。

    许绒绒:所以……你想说什么?

    许屹:不知道以后是哪个瞎了眼的女生眼,会和这样的男人谈恋爱。

    许绒绒:?你到底要说什么?

    许屹:我怕万一有人又眼瞎,旧情复燃,一头栽在他身上。

    许绒绒:你有病?

    许屹被这三个字气昏了头,他有病?呵,她不会还想着和蒋巽鹄复合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太阳穴就像被人用针捅着,一阵尖锐的刺痛,他黑着脸,手指在屏幕上快要打出残影。

    许屹:我有病?!呵呵,你不会真的还想和他复合吧?不会吧?你忘了今天早上的事了?如果不是我帮你压了下去,现在网上就会有一群人对着你肆意谩骂。你还不长记性,要是不想让这次的事重演,就离蒋巽鹄远点知不知道?

    许屹打完这一长串后,总算是舒心了,他拇指一摁,点了发送。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鲜红的感叹号又一次刺伤了他的眼。

    她又把他给拉黑了。

    刚舒出去的气又梗在了胸口,许屹攥紧手机,漆黑的屏幕清晰地映出他气得扭曲的五官。

    男人左手青筋暴起,一拳锤在了厚实的红木桌面上,眼镜和钢笔无辜地受了这波力,不停与桌面磕碰发出哒哒哒的脆响。

    许屹滑动屏幕,向上翻着两人的聊天记录,不到两页就划到了头。

    等等……这两句话……

    如同发现猎物的鹰隼般,男人眸光一凝,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

    他动作小心地将那两句话单独截了出来。

    许屹:我发现,你好像对澄清绯闻的事一点也不感兴趣,这么相信我吗?

    许绒绒:你不是说,你挥挥手就能摆平吗?

    如果不知道前因后果,确实恰到好处的暧昧。

    许屹兀自欣赏了一会儿,转手就将这张图发给了蒋巽鹄。

    [图片]

    许屹:离她远点。

    许屹:你不会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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