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永泰朝,中宫皇后宋氏讳月,生五女二子。

    长公主尚温、二公主尚良,三公主尚恭,四公主尚俭,五公主尚让,封福康、福乐、福宁、福平、福安。

    大皇子尚仁,封太子,二皇子尚义,封德王。

    公主有五福五德,皇子具仁义双全,世人皆羡皇后多子多福,德寿无量。

    【福康公主】

    尚温是永泰帝与宋皇后的嫡长女,众位公主皇子的长姐,性情从来温柔体贴,孝顺知礼,极受众人尊敬喜爱。

    她与钦国公世子白锦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彼此之间情投意合,长大之后,二人奉旨成婚。

    然而自成婚之后,白锦性情大变,说话忽冷忽热,夹枪带棒。

    方才新婚,就遭了如此冷待,尚温委屈得暗暗哭了几次,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去问驸马,他又是揣着一张脸,恶声恶气,极生气极不高兴的样子,怎么也不肯把话明白说出来。

    公主身边伺候的受不了他对公主如此冷待,都说要去向皇帝和皇后告状。

    尚温既怕驸马遭了父母的针对,又不愿让父皇母后忧心,将人拦了下来,一心要自己解开驸马的心事。

    可是她却也实在想不到自己究竟是哪里做了不对,惹了对方这样生气,只得小心翼翼赔着不是,堂堂公主之尊,时常亲自下厨,为夫君洗手作羹汤。

    如此温柔小意,白驸马也渐渐回心转意,夫妻重归于好,你恩我爱。

    直到有一日,尚温身体不适,太医为公主诊脉,忽而脸色大变,反复诊了脉,手指惊得乱颤,一脸失措。

    尚温诧异地看着对方:“太医,我身子怎样了?”

    太医颤抖着跪下,“臣学艺不精,请公主再宣其他御医为公主诊脉。”

    尚温心神不安,点了头吩咐婢女再去宣召御医前来。

    几位御医应召而来,一一替公主诊过,一个个皆是神色惶然,面面相觑,不敢断然开口。

    尚温蹙了眉,问道:“我身子究竟如何,几位太医为何不直言相告?”

    “请公主息怒……”众太医一同跪倒在地上,惶然答道:“公主身上实则是……染了那……花柳之症。”

    尚温面上茫然,她是帝后的爱女,公主之尊,温良贞静,何曾懂得这等腌臜之事。

    倒是公主身旁伺候的掌事姑姑,已是知人事的,闻之面色大变。

    只因这花柳之症,乃是男子流连花街柳巷,眠花宿柳,与娼.妓有染后常有的症状。

    ——但怎么可能呢?

    “驸马,你我自幼相识相知,同心同意,曾经互相许过誓言,一生一世一双人,绝无二心,如今我未曾背盟,而你,为何成了负心之人?”

    尚温秘密请太医替白锦诊过,得到的结果令她大受打击,悲痛欲绝。

    刚一归府便被她质问的白锦却是面容坦荡,并无心虚,诧异道:“此话从何说起?”

    尚温心中一提,升起几分期望,将真相一一道来。

    岂料话刚说完,她的脸上便挨了重重一巴掌,“啪——”

    “□□!你果然背叛了我。”他几乎暴跳如雷,眼神厌恨地看着她。

    尚温吃痛地捂着脸:“锦哥,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哈哈?好一个不知道,你自个不自爱也就罢了,还将这脏.病沾到了我身上来,还有什么好说的?”白锦脸色铁青,语气深恶痛绝。

    “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没有!”尚温眼中含泪,委屈道。

    “没有?”白锦冷冷地道:“你我大婚之夜,你明明方才出阁,为什么没有落红?”

    尚温脸色蓦地惨白:“你怀疑我,怀疑我……不贞?”

    白锦笃定地说道:“你没有落红。”

    尚温眼里泪水直落:“锦哥,除了你之外,我从未和别的男人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什么落红,我不知道,也不懂……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和你大婚那一夜……是我第一次……一直以来,从来只有你一人……你信我。”

    白锦嘲讽道:“何必自欺欺人?你做的这些,难道不是早已有过榜样的吗?你就算做了、承认了,对你又有什么妨碍呢?而你偏偏还要来和我搅和,欺骗我,和我成婚,做我的妻子,尚温,你不觉得你太贪心了吗?”

    “我不是!我没有!”尚温噙着泪,摇着头,不住地否认,解释道:“二妹她也是有原因的……”

    “我本以为,你只是一时糊涂。”白锦缓缓地说道:“前些日子,你那般伏低做小,我到底还是原谅了你——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花、柳、病,哈哈哈,你究竟和什么样的玩意厮混才沾上的病?又到底和几个男人上过床?!”

    ‘啪——’白锦的脸上挨了一记耳光。

    尚温伸手捂了脸,崩溃哭泣:“白锦,你无耻!”

    “我这么比得上尚温公主你,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白锦冷冷地嘲讽道。

    *

    从来女子初次皆有落红,这本是世间女子清白的直接证明,然而在一些记载中,也有女子幼时因为过于剧烈的运动与姿势于不经意间落了红,此事虽说少见,却并非没有。

    何况,尚温作为嫡长公主,身边伺候的人随随便便就有上百人,她若是当真与人有何等往来,便是她喝醉了不记得了,她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可能一点也不知道。

    既然尚温这边没有问题,那这问题也势必是出在白锦身上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终于有一日,白锦身边伺候的人在重金的引.诱之下,吐露了白锦的秘密。

    白锦有‘洁癖’。

    大婚之夜,妻子却没有落红。这件事一直令他耿耿于怀,无法释然。

    然而,尚温乃是皇室的公主,不是他说一句介意便可以随意和离的;况且,让旁人知道自己的妻子给自己戴了绿帽子这件事,他也难以坦然开口。

    他纠结,烦闷,无计可施,只能借酒消愁。

    直到有一次,他与一群狐朋狗友饮酒。

    他们为他准备了一个‘礼物’:

    一个处.子。

    干净的、清白的、有落红的处.女。

    ……从那之后,他身边的人便多了一项任务:替世子找女人。

    白锦并不重色.欲,那些女人可以不够美,但她必须得‘干净’,而不管那些女人有多美,他都绝不享用第二回,因为他怕‘脏’,怕她们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被别人碰过。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和尚温一同得了花柳病,他自然不会觉得是自己这里出的问题。

    尚温看着被她找上门的白锦那理直气壮的模样,只觉得阵阵恶心直涌喉头。

    “你真让我恶心,你真让我恶心。”她喃喃道。

    “如果不是你率先背叛了我,我本来是绝不会去找别的女人的。”白锦说道:“如果不是还爱着你,我怎么可能会又原谅你一次,可是,你终究还是辜负了我。”

    “别再说了,我们和离吧,”尚温万念俱灰说道:“究竟是谁的错,终有一日,老天会让一切真相大白的。”

    *

    “究竟是为什么?”

    尚温失魂落魄地开口,百思不得其解:“如果驸马……白锦没有碰那些女人第二次,我又为什么会染上这个病?”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呀,长姐。”

    少女娇颜如花,笑生百媚,鬓插珠翠,彩袖华衫,从容而骄傲在无数宫娥彩女的簇拥下姗姗走了进来。

    福乐公主尚良,笑容甜蜜地倚坐在尚温的身旁,娇媚百端:

    “前面是头一回,可不代表后面也是头一回呀。”

    “白锦要求既高,要做女人的第一个男人,睡却只睡那么一次,之后便弃之不管。肯让他如此糟.蹋却不要他负责的,必然不是良家女。而娼户人家开门做生意,自然是一切向钱看,风月欢场里的门道,可多着呢!”

    她虚掩着嘴,扑哧扑哧地笑:“在娼馆里找‘干净的女人’,真是笑死人了。”

    万花丛中过,哪能片叶不沾身?

    呆茅坑里久了身上还会沾上臭味呢。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底下的莲藕到底还扎在淤泥里,你若伸手去掏那莲藕,手上还能不沾泥吗?

    尚温恍然若悟,许久,长叹一声。

    “长姐,你既然已经与白锦和离,便不要记挂他了,该安心看病才是。”尚良笑着说道。

    说到此处,尚温面色骤然通红,羞惭忸怩至极:“我……我做不到……”

    当今世上技艺多是传男不传女,医家之术自然也不例外。

    然而,毕竟有那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这妇人身上的疾病,总是不好意思请男医来看,若是下面那位置有病症,是万万不能叫外男看见的,这也决定了必须得有女医。

    然而,肯教授女子学医的医者本就少见,能有条件学医,并且学得精、学得深、学得好的女医,本就屈指可数。

    妇人一旦有了这病,从来就讳忌良多,讳莫如深,难以启齿,治病本就讲究见多识广,连瞧也不好意思让大夫瞧上一眼,懂这病情的医者也实在挑不出几个,更莫提如何治了。

    如今,皇宫中的御医房里固然有女医,但毕竟还是男医居多。

    女医替长公主看诊后,束手无策,这病便不可避免地要让男医来看。

    可尚温向来恪守礼数,熟读女戒,若只单单面诊、切脉,自然无妨,然而之后的‘看诊’,对她而言,却是绝难容忍。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二公主尚良抬手欣赏着自己手上漂亮的护甲,不以为然道:“长姐若受不了他们看过你那处,待他们替你看好病,便将他们的眼睛全弄瞎掉好了。”

    尚温被她的话吓了一跳,“阿良,你为什么会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残忍?”

    尚良轻轻笑着,那种甜蜜而残忍的意味浮现在她那骄傲而美丽的面庞上: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

    “人生苦短,百年倏忽,男人或是女人,到头来,也不过都是一抔黄土而已,有什么分别?”

    “长姐,你是公主。他们若是治不好你,那就做好给你陪葬的准备吧。”

    尚温浑身一震。

    前朝的同昌公主因病而亡,她的父皇将为公主医治的数位医官尽皆斩首,收捕亲族三百人下狱,皆以族诛,残忍得令人发指。*

    ——尚温同样也是皇室的公主,又备受父皇宠爱,若是尚温因病去世,父皇心痛之下,难保昔日同昌公主之事不会再度上演。

    “不会的。”尚温低声说道:“……就算我真的治不好,死了,我也绝不会让父皇为我妄造杀戮。”

    尚良娇媚一笑,甜蜜蜜地笑了起来,柔声道:“那些太医啊,还是太过安逸了,一个个的都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家里人的脑袋也太碍事,咱们皇室的事,也是他们能够敷衍糊弄的吗?他们爱同我开玩笑,那本公主也不介意和他们开一开玩笑。”

    此番话后,御医房的太医们迅速有了对策。

    看诊前,长公主事先饮下安神药,躺在床上昏睡过去,特制的屏风移动,遮住脸和上半身,男医与女医联合看诊,一群宫女在一旁守着,人人心如止水,没有半点旖旎。

    身家性命之下,礼教大防也算不得什么。

    然而,尚温若非是皇室公主,绝无可能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之后还不受一丝非议。

    更多的女子,得了这样难以启齿的病症,只能在沉默中默默地消亡,便有不顾自己名声一心求医的,也竟然无处可求。

    ……到最后,尚温终究比白锦多活了几年。

    【福康公主尚温,永泰帝嫡长公主,下嫁钦国公世子白锦,初无落红,驸马不悦,迷于娼,遂有疾,公主亦染病。

    公主性聪颖,久病遂医,精于妇科,勤求古训,博采众方,著有《尚氏妇人科》。尝召诸妇授以医术,详述病因治法,愈人无数,广为传颂。*

    后,公主以病薨,享年三十一岁。——《乾史·公主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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