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清芳在等小主人醒来。

    将其从果饯铺子里掳了来后,她就把人带到了这里。这是钱叔做的决定,钱叔看到了小主人,私自决定带走她,不管后果。

    如今她在这里,钱叔不知被带到哪里去了,承受着什么。

    肖清芳在这边坐了快两个时辰了,一直在思考,却没有结果。

    等小主人醒了,她能做什么。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走出南州,除却痛恨昭国不愿回去外,心内还存有一丝希冀,那就是找到小主人。

    当年妙音带走小公主她不仅是知情的,还是她帮着办成的。她讨厌南昭皇室,厌恶那个女人,她巴不得宋将军跟那个女人分开,所以她帮助了妙音。

    却没想到,边境一战宋将军身首异处,妙音和小主子皆不知去向,她带着一众部下流落在外。

    无论南昭还是北晏,都有她的仇人在。她还能到哪儿去?

    所以,肖清芳就留在了这边,跟钱叔他们一起,开了几间铺子谋生。

    她有设想过找到小主子的可能。然而她守在月垣十年,身边人走南闯北,来来往往,都没有带回一丝关于小主子的消息。肖清芳也不是没有想过,小主子失踪时只有五岁,这么多年,即便活着,也早就变了模样,该怎么找呢!

    时间一长,她也就不报希望了。

    可是那天,当钱叔激动地跟她说,店里来了个跟将军长得很像的人,真的像极,宛若少年时的宋将军,年纪也与小主子相仿……

    她是感到惊悚的,是被钱叔拉着出去的。钱叔是宋府的老人,是看着宋将军长大的。他说像极,那定然不会掺假。她出去见了,也辨认过了,是个女子,样貌胎记全都吻合。只是,不会讲话。

    绝世的容貌,和那样隐秘的胎记,这两样,造不了假。当年宋函朝肖清芳惊鸿一瞥,令肖清芳矢志难忘。那张脸,不是随便谁,都能拥有的。

    小主子自小便长得好看。那会儿看上去,既像宋将军,也像那个女人。现今这般,扮作男子,倒是只能看出宋将军的影子了。

    一个豆蔻年华的美貌少女,女扮男装,腰间挂了把价格不菲的折扇,身边还有人跟随。肖清芳直觉小主子如今的身份不简单,便没打草惊蛇,就那么放人走了,打算找人盯着她回去的路线。

    月垣就这么大,肖清芳在这边十年都没有离开过,早对各街各巷了若指掌了。是以,就算小主子身边有高手又怎样。他们的马车往哪个方向拐,她就能打听出他们住在哪里,甚至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何况那日,小主子还在街边停留许久,见了许多气派人呢。

    拾月轻手轻脚下了床,快挪动到窗边时,屋内的女人发现了她。

    肖清芳身手极快,反应过来小主人要逃,几步过去就按住了拾月的肩。

    拾月是受过叶飞惊训练的,也有几年武功底子,加上悟性高,面对高手,已有还击之力。她转身出掌击向肖清芳,两人瞬时便在这不算宽敞的屋子里打了起来。

    对方身手不俗,拾月赤手空拳与之对抗没有胜算,便扯下了腰间铁扇,放出暗器。

    肖清芳不愿纠缠,终是喊了声:“住手!”

    见她收了势,拾月也停了下来。

    肖清芳瞥了眼拾月手中的折扇,直截了当地道:“你是我一直在找的小主人,我不会伤害你!”

    拾月眨巴着眼睛看她,感觉这人对她确似没有恶意。手上收起了折扇,算是给了回应。

    肖清芳继续:“你是昭国将军宋函的女儿,你的父亲…”

    “…宋将军在十年前边境一战中,以身殉国了。”

    拾月听后不无震惊,可她不会说话,只能直愣愣的站着,等着对面女人讲下去。

    但肖清芳说到此处,却突然停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伤恸往事,表情悲戚。

    拾月看着她,一时不知所措。她虽然无数次想过从李琮栖身边逃走,可在屡次见识到他的残忍后,这个想法也就逐渐消失了。

    眼下,她有机会了。

    她该不该逃呢?能逃出承王的手掌心吗?

    拾月和肖清芳都在想着各自的事情,屋内一阵诡异的沉默。

    拾月不能言语,她无法不沉默,可是对面女人,还是一副既悲又愤的模样。拾月见着,顿时有些不耐,抬腿要走,肖清芳这才回神:“你不能走!”

    “你不能回去,你不是晏国人,你是昭国的。你的家族,宋家,在将军战死后,被满门抄斩…”

    肖清芳泪如雨下:“你是宋家唯一的血脉。你不能留在北晏,这边的人,都是你的杀父仇人!”

    “不,是你灭族的罪人!”

    肖清芳纠正:“你的仇人是昭国皇室!你有一身武艺,不该袖手旁观,你该找他们报仇!”

    拾月读书读的是史,对于昭国,一无所知。

    面前的女人,此刻是带着浓烈情绪的,讲话断断续续,一半得靠猜。

    拾月目光巡了遍屋内,来到桌案处,上置有文房四宝,她便拿起了墨条蘸水研墨。

    这个女人凭什么认定自己就是她要找的人呢?

    拾月想要听完整的故事,明明白白的。这女人把她抓来,却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她可等不及。

    若是选择逃跑,她得争取时间才行。就算不逃,她在这里耗着,待到回去承王身边,也不见得有好果子吃。

    拾月对面前女人感到无语。

    她磨出墨汁后,即写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肖清芳见字,手忙脚乱地在桌案下面的屉笼里翻出来一个卷轴,摊开画卷给拾月看。

    就见一个眉眼清隽的男人,长身玉立,手握玉笛,宛若天神一般,站在桃花树下,似是在等什么人。

    “这就是你的父亲,宋函宋将军!”肖清芳道。又很快补充,“昭国第一美男子!”

    拾月闻言,瞄了对面女人一眼,又垂眸,再次看了眼画像。

    没错。

    与她,确有几分像。

    拾月见面前女子沉悲浸骨,泪珠挂睫,恐她悲上加悲,遂提笔提醒道: “我主子是承王,你再耽误下去,店里的伙计性命堪忧。”

    肖清芳见字便笑了,道:“那间店就不要了,大家都撤离了。我们在这边十年,有很多产业。”

    拾月写道:“你想带我回昭国?”

    肖清芳点头。

    拾月写:“你有多少人,打算怎么复仇?”

    拾月倒是在古籍里面获悉过,历史上有些被灭了国的前朝人,得知先朝血脉在世后,就以复国为名发动起义的。但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眼前这人看起来不大清醒,光是回想过去就又悲又怒的。想来所说的话,也不一定全是真的。

    拾月觉得自己有必要说清楚,她是贪生怕死之徒,不愿意做没有把握的事。

    果然,肖清芳看着拾月写下的字,怔住了。复仇想法最浓烈,是在将军离开的头三年。

    那三年她悲恸欲绝几乎每日都在发誓,要找到小主子,先去晏京杀林翰全家,再回南昭杀姜嫄。

    如今小主子出现的突然,需得从长计议。

    “这件事我需要时间部署,不会很久……”

    拾月蹙起眉头,伸指点了点她前面写下的字“我主子是承王”。

    她提笔又写:“你把我留在这里,到时候只会我们一起遭殃。”

    她之前几次三番在李琮栖面前耍滑头,那会儿不知晓他的身份,尚可以获得谅解。如今他身份明晰,位高权重,眼里就容不得半点沙子了。

    回南昭这事儿可不简单,禁不起丝毫差池。

    肖清芳面色凝重,急色道:“你是不相信我?”

    “还是不想跟我走?”

    拾月心说,我只想好好活着,活得久一点。

    她写:“我觉得以你们的本事,无法带我离开月垣。”

    拾月虽然明白自己只是承王身侧的下人,但她相信,她突然失踪,李琮栖不会这么算了。反正他是主子,只需开个口,就有一群人拼着为他卖命。他又不用付出什么失去什么。

    哪怕是为了他王爷的威严,李琮栖也不会允许别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挑衅他。

    拾月手掌压在纸上,手指缓缓蜷起。她把写着字的纸张抓起,递到一旁的烛火上,看着它燃为灰烬。

    肖清芳知道承王李琮栖,还知他在月垣呆过。南北战事起来的时候,他就在这儿。

    “他也可能是你的杀父仇人!当年边境打仗的时候,他就在这里!”

    拾月看着女人不甚清明的眼神,眉头再次拧了起来。

    她提笔,写道:“你是谁?”

    “我的杀父仇人都有谁?”

    “我母亲是谁,是否活着。”

    “你说清楚!”

    肖清芳见字,眼底骤然闪过一抹冷意。

    “我叫肖清芳,我弟弟是你父亲宋函的伴读,我很早就认识宋将军了。跟在他身边读书习武……”

    霎时,她又转变了口气,情绪近癫,咬牙切齿地道:“你的杀父仇人是林翰,你的父亲就是被他杀死的!”

    肖清芳神色大恸,整张脸都揪在了一起。

    “…他是被砍头的。”肖清芳悲戚地说。

    拾月惊得只有眼珠在转。

    林翰,杀父仇人,砍头,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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