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洞溪村。

    杜大爷与林芝帮忙,将钟泽送到了屋子里面。

    林芝留后,与关雎说:“小关,等你刘大哥回来,让他帮小钟洗澡。”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方便。”

    关雎经常帮人看病,倒不太在意这些。可林芝是好意,也是为了她想。

    “多谢林姐姐,要麻烦刘大哥了。”

    “我们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林芝往外走,“我回家看看那两个淘气的家伙。”

    “好,林姐姐慢走。”

    关雎送走林芝,转身进屋。

    她出了一身的汗。但她不在意,而是去烧了些水,端了温水来给钟泽擦脸。

    一路到现在,他从未闭眼。关雎在,他的目光随着关雎转动。

    关雎拧干毛巾,从眼睛开始擦拭。嘴巴,耳后,脖子。

    她用了三次水。

    他的脸才变干净。

    十岁到十六岁,脸长开了,却也变得更加好看,如同画上的男仙。

    五官精致,又不女气,反而像刀削斧刻搬,无一处不完美。

    明明是男人,漂亮得跟狐狸精一样。

    只右颊上有一块明显的淤青,瞧着是小孩用脚踢的。

    关雎心中酸涩,手轻轻地碰了下那块淤青,“当初走了就走了,我以为你会回家,去过自己的生活。”

    “可你呢,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子?”

    他不想当童养夫就不当,她一直当他是弟弟。

    谁知道,他偷偷走了。一个字也不写,只留下一块贴身玉佩。

    若是早知道,当初还不如不走。害她难过了许久。

    “姐,姐——”他艰难开口。

    只说了两个字,仿佛用光全身力气。

    关雎泪珠滚落下来,“好了,等好了再说也不迟。”

    刘大哥在地里,现在还不能给他洗澡。

    她用温水擦了擦他的手脚。

    倒了水,顺势摸了摸骨头,松了口气。

    骨头没事,也不像断裂过,一切都好。

    关雎褪去他的衣裳,从胸口处开始检查。到背部,到大腿,包括手掌脚背。

    没伤,就是太瘦弱了。

    他没有受伤。

    看这情况,是饿得太久了。

    关雎想到原因,眼光一亮,忙去厨房弄糖水。

    还有一点红糖,全都放进碗里搅拌,融入水中。

    再端着碗坐在床边,“听话,喝点水。”

    她一勺勺喂他吃。

    他乖乖咽下,眼却抬起,看着关雎。

    生怕她突然离开。

    关雎心中难过,比得知张烈爱上她人更加难过。她与爷爷捡回钟泽那天,就把他当做家人看待了。

    她料想他家族显贵,回家可能会被欺负,但也会有饭吃。

    至少不会被饿到。

    而,他却成了路边的乞丐,被人喊打。

    泪珠低落在手边,关雎侧过脸,一把抹去眼泪。转过头来,强笑,“等刘大哥来,帮你洗一洗身子。再吃一些东西,很快就能好起来。”

    他眼也红了,泪水溢满眼眶,从里慢慢流出。

    他哭,她反倒忍住了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别哭。”

    他不知听进去没有,那泪水不断。

    刘强进来就看床上的人,脸漂亮得不像话,比小时候更加俊俏。

    关雎拿走覆在他眼上的湿毛巾,“刘大哥,热水我备好,麻烦你了。”

    刘强一看,那眼红肿起来,也不知道哭了多久。

    “小事,我来就行!”他接过手,不用关雎小桶小桶地提水。

    他直接提了满满两桶水,一桶热水,一桶冷水。再加半桶冷水,伸手进水中感受一下,水温刚好。

    他帮忙清洗。

    关雎去煮白粥。

    一刻钟后,刘强换水洗第二遍。

    足足洗了三遍才好。

    洗干净,换了关雎新买的衣裳,跟换了个人一样。

    关雎谢过刘强,塞给他一些糖果,让他给大娃二娃吃。

    白粥好了,喂着他吃了小半碗。

    他是太久没吃东西。吃了些东西,人也精神多了。

    睡了一觉,第二天他的精神就好很多。

    他开口说第一句话,声音如清泉般干净清澈,“姐姐,我叫钟御之。”

    并不是钟泽。

    钟泽是关爷爷给他起的名字。钟是他的真实姓氏。

    关雎摸摸他的脑袋,一如小时候。她细细问了他后两个字怎么写。

    她伸出掌心,他在她的手上写出“御”字和“之”字。一笔一划,很是认真。

    关雎感受着手中的字,看着他垂下的长睫毛。眼睛下面是鼻子,他的鼻子也长得很好。

    高挺,鼻若悬胆。

    他身上处处都好。

    他这样好的人,那些人却不懂得珍惜。是他们没有这个福分。以后她会照顾好他的。

    她念出声来,“钟,御,之。”

    “御之的名字很好听。”关雎眉眼弯弯,柔美的面庞上盛满笑意。

    “姐姐知道了,以后就直接叫你的名字。”

    钟御之像一只乖狗狗,十分乖巧地应答,“好,姐姐叫什么都可以。”

    只要不是叫弟弟。

    他不喜欢。

    “真乖。”关雎又摸了摸他的头。

    他的头发长得很好,又黑又粗。她的头发就细多了。

    她照例去外面拿了背篓,将镰刀、小锄头等物放里面。

    “今日天气好,我要进山一趟。你乖乖待在家养身子,知道了么?”

    她虽是以商量的语气和他说话,却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身子还未好全,她隔个两三天要进山一趟。

    钟御之心中不太愿,也只能点点头,“那你早些回来。”

    “注意安全,不要太晚了。”他又叮嘱。

    关雎回眸一笑,“我知道了,你乖乖在家。”

    她背上背篓,关好门出去。

    一出到外面,她脸上的笑容就落下来,神情有些萎靡。

    御之看着完好,实则中毒了。

    她原本以为他是饿久了才四肢无力,经过几天观察才知道是中毒。

    那毒在爷爷的医术上有记载,却也仅仅是记载着。并没有解药。

    一连几天,她给他吃了不少药。说着是给他补身子用的,他都乖乖喝了。

    可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起床都不能,就是在床上动一动脚也不行。

    关雎面色有些愁苦。

    御之才回来,她绝不能让他变成那样一个人。

    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力把他治好。让他能重新走路,再一次站起来。

    关雎想着今日要采的药草,步伐更加快了。

    所需药草不同,得换不同的地方去找。

    关雎此次进山不太抱希望。

    那味草药太难找了。

    但令她惊喜的是,她找到了!

    她在一处腐朽的树丛中寻到的。她以为这种药草喜阳,其实是她弄错了,这药草喜阴。

    她一开始就找错了方向。

    关雎高兴,不顾衣裳沾着的黄泥。她加快脚步返回,步伐透露出一股轻快。

    快要出山时,前面走来了一人。

    那人瘦高,头发稀疏。穿着一身发旧发黄的粗布麻衣,头上带帻,脚上穿着一双布鞋。

    他看到关雎出现,大笑,露出一拍黄黑的牙齿,面容猥琐。

    这人正是刘老三。

    “小关啊,你也进山来?”他凑上来,一双绿豆眼在关雎身上不停地扫。

    关雎下身着素裙,上衣长袖,中间用同色腰带收拢。便是微微束着,也能瞧出胸口起伏,细腰婀娜。

    那小小豆眼在她胸口处停留几息,心痒痒,最后落在她柔美的面庞上。

    可惜了,多好的一女人。那白头发太碍眼了。

    他又咧嘴一笑。白发算什么,夜间熄了灯,又摸不出来。

    仅是想想,就痒得不行了。

    这关雎细皮嫩肉,只要他能上一次,做鬼也风流。

    关雎后退几步,同时扬起手中的木棍,厉声问:“你要做什么!”

    上次夜晚之事,她至今心有余悸。

    刘大哥去教训了他,没想到他还不长记性!

    这人真是禽兽!

    刘老大慢慢朝着关雎走来,笑容越发大,嘴里的污言秽语不断,“小关关,这样心虚,上次是你吧?”

    “你瞧了我与别的女人,你也想了?来,今天刘叔叔就让你尝尝,保你一出窍二升天。”

    “你那丈夫不懂你的好,刘叔叔来爱你,怜惜你。”

    “哈哈哈,这就给你看看!”

    他说着就要撩起衣服,关雎大喊,“刘老三,你停下!”

    刘老三不以为然,再定睛一看,她手里不知何时拿了一条碧青色的毒蛇!

    关雎掐着蛇头,狠狠道:“你再过来,我让毒蛇咬死你!”

    刘老三裤子没来得及脱,快要被吓萎了。

    这可是毒蛇啊!

    “你,你,算你狠!”

    惊吓之下,他彻底酒醒了。

    关雎是村里唯一的医女,头疼脑热都找她。

    彻底得罪她,他也讨不了好。

    刘老三急急忙忙跑走,生怕关雎丢毒蛇过来咬死他。

    他走远了,关雎紧绷的身子还未缓下。

    她一路拿着毒蛇回家。

    “哟,小关,又捉蛇来取胆泡酒呀。”

    “别说,还是小关厉害,我都不敢徒手抓蛇。”

    遇上几人,关雎都强颜欢笑。

    终于到家。

    关雎一身的汗,放蛇进了笼子。她坐在矮凳上,身子一阵发虚。

    这蛇不是毒蛇,她骗刘老三的。

    若是他识破,她不敢想象。

    房间里传出钟御之的声音,“姐姐,姐姐是你回来了吗?”

    关雎手还在抖,她不想给御之看到,便在外面回:“是我回来了。”

    “出太多汗,我先换衣裳啊。”

    房间里,钟御之正看着门口。

    不太对,她一回来,都是直接来看他的。

    而且,她的声音有些紧张。

    是发生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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