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陈院正还在仔细检查一番傅珏卿的身体,怕有什么错落之处,手指不小心碰到香囊,闻起鼻子嗅了嗅,却是龙诞香。

    旁边兰心早已平复好心情,一张俏脸却还是苍白一片,目光担忧,“陈院正可是发现什么不妥之处?”

    陈院正摸了摸胡须,眼神一抬,旁边随行的药仆立即会意,取来金针,当即,陈院正一撩袖袍,将足足十八根金针插满傅珏卿的各大穴位,乍一看,活像一只刺猬。

    太子用询问的眼神望了望陈院正,陈院正摆弄好金针之后却面色沉沉,不发一言。

    一旁许久未曾开口的傅墨绛却好似明白陈院正所思所想,一双桃花眼眯起来,荡开霖霖水光,启唇,“太子殿下,除却一品大臣以下的都请移步偏殿吧。”

    太子一听,好似醒悟般,眉眼动了动,突尤的十几个高大的侍卫走了进来,脸色严肃的将一品以下官员全部请去了偏殿。

    纵有心生不满之人,看到侍卫腰间别的长剑也都悻悻然。

    傅墨绛眉毛一挑,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太子的方向。

    太子殿下真是让人嫉妒呢,若是换做旁人早就该质疑太子是否有不臣之心,但,清河崔家什么都缺,唯独权势,呼风唤雨也不为过。

    就算太子养了一百个私兵,那傅珏卿恐怕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这皇恩浩荡可真是个好东西。

    哪怕傅墨聂只是一个只懂诗词歌赋的家伙。

    傅墨绛心里死死压抑的嫉妒与晦涩像蚂蚁一样啃食他的内心,没有比他更了解,琅琊王家就是名头好听,内里早已空空。

    就连他的外祖父也不过是个……

    所以他真的好嫉妒傅墨聂一出生就拥有了一切,而他,却要去争去算计。

    感受旁边自以为掩藏很好的目光,傅墨聂却是心底一片平静,以前那种恨不得傅墨绛发疯的兴致突然淡了几分,是因为找到她了吗……?

    傅墨聂在人群匆匆一瞥,与时姣正对了个正着,时姣勾唇,无声说了一句:好戏开场。

    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傅墨聂眼角带了一分弧度,正色对着陈院正说道,“陈医手医术精湛,如今,父皇危在旦夕,还请无需隐瞒。”

    陈院正脸色似乎更沉了几分,环顾四周,面色郁郁,“先前是微臣预估错漏,圣人所中确为失心散,但与七七十四九的养蛊之法所需不同的是,这是失心散第二代,失神!”

    此言一出,满堂俱惊。

    旁边的赵倩珑收了手中的扇子,不解问道,“何谓失神一说?”

    ”失神比失心毒性更强烈,对五脏六腑的伤害也是极为巨大,失神中毒晚期才会有吐血之说,它甚至不需要七七十四九天,半月就可毒发静脉,令人最后,七窍流血而死。”

    说到最后四个字,陈院正喉咙灌了铅一样难受沉重,本就耷拉的眼皮更是盖住了眼眸,也无法察觉眼眸跳动的一缕幽光。

    “那如何中毒的?陛下穿衣住行乃是有专人伺候,就算是黄白之物也是有人勘验,怎会如此,是哪个歹人如此恶毒,意乱大周?”

    兰心咬着手帕,绝美的脸上出现愤慨又伤心的神情,那晶莹剔透的泪珠滑落眼角,就好似神女垂首人间,令人不禁想要呵护疼惜。

    傅墨绛唇边微微弯起一个弧度,看见自家母亲的惺惺作态,不觉得为她鼓掌。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腼腆内向的兰大美人也会有如此登峰造极的表演艺术!

    没有知晓,在他很小的时候,自家母妃每次看见父皇走后,都要焚香沐浴一番,好似能洗脱他的味道。

    这是有多么厌恶一个人,才会觉得与他碰触是多难以忍受之事!

    曾经的他,太蠢,当场问了出来,以至于后果,就算是现在,每每回想,都感觉到他的母亲“非比寻常”,连同他,也活的像个疯子。

    “中毒无非从贴身衣物,所配香囊,以及吃食下手,此人应该极为心思缜密,这陛下的龙诞香就是可加速催发失神散的药引之一,就算不足一月也能病入膏肓,药石无医,此人好生计谋,分明是想致陛下与死地!”

    说着,陈院正高举手中龙诞香,目光如炬看着在场所有人。

    当看见龙诞香一出现的一刻,海全旁边的小德子却面色惨白,如丧考妣,直立立的跪了下去。

    傅墨聂早就在观察周围神情,见如此不同寻常,面色如水,眼眸却越发冰冷,“海全公公,孤记得,这小德子可是你认得干儿子?”

    海全一张老脸上冷汗刷刷向下,“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想拿帕子擦拭却又不敢,看着平日里温和有礼的太子,发怒却也是令人胆寒,果真,都是天家气派。

    “太子所言极是,老奴自个儿就是无牵无挂的,临老了,可不是想有人摔盆烧纸吗,这小德子生性比较胆小,怕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场面才会这般。”

    一旁的傅墨戚可没这么好说话,直接一脚踢了过去,眼神沉静,“海全公公,你再玩心眼子,我送你去见你干爹。”

    傅墨戚说来也奇怪,他不想说话,就好似一个阴影背景板,谁也想不起他,但他一说话,就突然亮了起来。

    海全一听干爹儿子,那干瘪的脸皮微微抽动,盖住了眼底最深的厌恶与恐惧,曾经的大内总管,海天。

    二十多年了,他有多久没听到海天这个名字了呢!

    他十三就入宫,若非当年那场政变及时站队成功,恐怕他要一辈子当海天的禁脔!

    是的,人人称赞的海天公公收养他这个干儿子不过是看中了当年他的皮相身段,为了活下去,日日忍受屈辱不堪,只为有朝一日将他挫骨扬灰!

    小德子见旁边干爹似乎想起什么惊惧难耐事情,最终还是微微道来。

    “不关干爹的事情,是奴才…见龙诞香太过于惊慌,以至于乱了分寸,请太子殿下等尔恕罪,这龙诞香,奴才半月之前,在御书房伺候万岁爷见过,据说是宫中一位张美人进献,说有安睡凝神之效,圣人见好用,便日日佩戴,不料,酿成大祸,是奴等罪该万死!”

    语毕,小德子狠狠磕了二十个头,再抬起来的时候早已额头流血不止,却无一人动容。

    毕竟,这大周,早已司空见惯。

    说来也巧,傅珏卿唯一就带了一妃四美,这张美人还真就在这!

    张美人本来被场景早已吓得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如今听到与自己有关,更是急急忙慌的跑了几步,一拨裙摆,当即跪了下来,泫然欲泣。

    “小德子平日我待你也是极好的,你怎可如此污蔑与我?”

    张美人虽不是什么大美人,却生的小家碧玉,哭起来的容貌更是盛得扎眼,就好似灼灼桃色流转眸间,烟波含春,煞是勾人。

    一时之间,有好几个人被晃了心神。

    “张美人,老奴这儿子性子如何,整个巡司殿都可有所闻,你说他污蔑与你,所谓何事,莫不是你虚张声势?”

    海全眼神一眯,虽然跪着,但毕竟跟在傅珏卿身边多年,那通天的气势做派就算是没学个八分,也有一些耳濡目染。

    海全知晓为今之计,只有把张美人拉下水才行,不然小德子不死也残!

    至于为什么如此护着小德子,若说有拳拳舔犊之情倒也没有,终归还不到时候,小德子的作用可大着呢。

    张美人一听,本流着眼泪的脸突然停了,面颊微红,显然被气的,“海全你算个什么东西,污蔑后宫嫔妃你可是要去慎刑司拔舌梳刑的!”

    太子看着突然蹦出来的傅墨戚,心中微微思量什么,看着两个碍眼的蠢东西半天说不到重点,心中很不耐却极力克制。

    随行的太子小厮一看见自家太子手指摩挲的动作,眼皮一跳,心下要遭,这是太子殿下发怒的征兆!

    还未等他人问话,陈院正走了两步,将龙诞香递给了张美人。

    张美人看着这绣工细致的香囊,眼皮重重一跳,这是龙诞香,里面所有的药材都是她配给自己的,说是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事实上,她成功了!

    靠着这个龙诞香,这半月就算不是日日留宿她宫中,至少三日一问候并不可少,这对于向来寡情不好女色的傅珏卿也算是顶顶的恩宠,更别提那些玉石步钗,绫罗绸缎!

    如今这龙诞香有问题,虽与她有关系也不甚关系,是那人执意要帮助,就算被揭发如何也不管她的事!

    张美人此人虽有点美貌,脑子与手段确是平平甚至到了一种愚蠢的地步,也不怪她乎,她是傅珏卿微服私访带回来的小贩娘子,自然只顾眼前的蝇头小利。

    “此香囊虽是我所送,却不是我所做,半月之前,有一婢子被旁边宫殿的河美人打了板子我好心帮了几句,她就仿佛赖上我般,非要报答我的恩情。”

    “所以你就讲香囊什么都不检查送与陛下?张美人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傅墨绛不疾不徐的说道。

    傅墨绛一直都是笑着,但他不笑的时候与旁边的傅墨戚与太子如出一辙的冰冷透骨,唇齿发寒。

    “还望五皇子明鉴,这自然不是的,天子是何等尊贵之躯,我送与香囊自是检查了万分,小心了再小心,再说,我香囊能送与陛下面前,自是经过了巡司殿的严格盘查!”

    不错,任何送往天子面前的所有东西,都会经过巡司殿的三查五审二通,才能送与,不然什么东西都能随随便便的送,陛下不知还能不能安心了!

    话题一转,又回到了巡司殿身上。

    该死的!

    海全跪在地上,面容微微低头,掩盖住眼底的狰狞与狠辣,手指无意识的紧紧抓住,似乎泄露了一丝不平静。

    再抬起来头,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奴有罪阿,半月之前,我因为身体抱恙将巡司殿交给了金忠公公代为统筹一二,没想到出了如此祸事,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早不身体抱恙晚不身体抱恙,就好巧不巧那个时候病了?”

    傅墨绛冷笑一声,双手抱胸。

    “老奴若有半句假话,天大雷劈!”

    “可是干爹,在香囊二审的时候你回来了!”

    旁边的小德子确一脸无辜的纠正他!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齐齐转头看向了海全。

    海全似乎身体被冻住了一般,僵硬了回望了小德子一眼,目露怨愤,咬牙切齿,“小德子,你为何陷害与我!”

    “啊呀呀呀,原来这就是贼喊捉贼吗!”

    张美人笑着拍了拍手,看到周围不善的眼神又很快收回了手,沉默的不出声了。

    “我听说金忠公公乃跟海全公公可是巡司殿两大总管呢!”

    “不错不错,而且海全公公似乎背后站着可是范阳…傅…家!”

    “我听闻金忠公公与海全公公似乎另有耻唔!”

    “不应该阿,海全可没那么蠢,这事另有隐情!”

    ……

    ……

    周围都在窃窃私语,但在海全耳中仿佛放大了数倍,嘈杂又混乱。

    他浑身的血液都被冰封了一样,死亡的恐惧蔓延,一点点蚕食内心,绝望又无助。

    他何尝不知,没人会管事情真相如何,只需要一个替死鬼就行。

    就能继续华府美食,衣食无忧。

    他们这些下等人,真是命贱阿。

    至于小德子为何如此,恐怕早就知晓了那件事吧!

    果然,我为鱼肉,他为刀俎。

    因果报应,着实不爽。

    “慢着,孤觉得此事甚是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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