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西郊最大的公园附近，一个种满玫瑰的小院子，绿藤缠绕花蕾从铁栅栏延伸出来，自然形成一面植物墙，但是里面的建筑破败了很久，我那次经过，赶上花期，觉得这样的景象非常特别，就顺手画了下来。”
“这幅啊，是老街巷道口卖茉莉手串的阿婆，她那只橘猫已经长到二十斤，却很爱四仰八叉地躺在阿婆身边的竹篮子里，空间那么局促，它睡觉的姿势又怪又可爱。”
顾清水说到这里，轻笑出了声，侧目瞥向病床上的李凯丽，那张苍白的脸让人丝毫感受不出笑意，疏冷的目光倒正落在她身上。
“明天别再来了，”李凯丽语气淡漠，不等她开口回应，已经移开视线，“你的样子，快干枯了似的。”
闻言，顾清水托举速写本的手臂一滞。
碍于前期策划方案的交稿期限，被公司征得一天用于一年一度的部门团建，策划全体不得不被迫将好不容易盼来的双休拦腰截断，牺牲了周日的休息。
嗅着朝晨空气的清洌，就从家中出发赶去地铁站。顾清水选择将前一晚听到的争吵声埋藏于心，再一次当了家庭矛盾里的逃兵。
本就存了心事，又带着些许怨气加了一天的班，马不停蹄赶来医院后，此时的状态确实算不上佳。
抿唇仰头望了一眼吊瓶，顾清水从一旁柜子里取出途中顺便带来的三明治，“打保胎针偶尔会有肠胃不适的情况，听护士说，你今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要不要先垫两口？”
李凯丽有些讶然的视线在她充满热情的脸上和手里巡睃一遍，眼中复杂的情绪翻涌，最后化作一脸不解，“你明知道那封举报信是我写的，汇缘居撞见启文迪也是我故意安排的……为什么，还要管我？”
“因为我相信，这个世界绝不是非黑即白，除了白天黑夜，还有黎明破晓前的曙光，和落日余晖如火的晚霞，它们都是人间胜景。”
顾清水将三明治包装拆封，递到李凯丽手上，目光低垂，“与其一直排斥我，倒不如多关心肚子里这个小生命，你也说了，它是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下的，所以，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吃饭，安心休养。”
沉寂的单人病房里，时间无声流淌过去。
“这本画册，可以留下吗？”李凯丽的声音略显涩哑，“我还想，再看看。”
“当然可以，原本打算把它送给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我答应过她，要把在这座城市见到的每一处美好的角落，用画笔记录下来，等她来找我的时候，陪她一起看。”
顾清水的语速不快，平静温和，循着这道契机，将与“莉莉”通信八年的那段过往娓娓道出，期间不断观察李凯丽神情的变化。
然而到结束，对方依然没有给出期待中的反应。
“快四年了，她还是没来找我。”顾清水遗憾道。
安静了半晌，李凯丽将那本速写又朝后翻过几页，忽然问：“你会怪她吗？”
顾清水猛地抬起头，两人视线相接的一瞬，却被对方巧妙避开，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摇摇头。
“一开始会的，但是后来想明白了，人生本来就充满变数，她或许是没能收到我的信，又或许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困难给耽搁了……”
“她是什么样的？”李凯丽倏地打断。
“乐观向上，拥有像蒲草一样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好像这世上根本不存在足以压垮她的逆境，即便曾经出现过，她也能很快振作起来，然后感染着我，积极面对接下来的每一天。”
等她说完，李凯丽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接着一声轻笑猝不及防地从嘴边发出，但是浮于表面，这声轻笑更接近于一种嘲讽的冷笑。
“世上有这样的人吗？”
顾清水不甚在意，继续道：“我知道这不是完整的她，仅仅是她向我展露的一面，但我很感激，她用这一面陪我度过的那段日子，如果有机会，我想对她说一声，谢谢。”
·
窗外漆黑如墨，顾清水走后没多久，忽然狂风骤起，落叶飘零。
眼看着天色愈加阴沉，穹顶仿佛打开闸门，转瞬间暴雨倾盆。
应该提醒她带把伞的。
李凯丽站在窗前，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心底无端生出一丝懊悔。
立定片刻，蓦然握住窗框上的金属执手向外推去。
一股强力的泠冽空气瞬间将口鼻封住，李凯丽展开胸怀，猛吸一口气，混杂着烟尘泥草香的味道便不住地往体内钻，似要渗透进皮肤，由此获得久违地酣快淋漓。
“李小姐！”正在完全舒展的感官被这声呼喊打断了进程。
没等她回头，一条医护制服衣袖的胳膊就探到眼前，匆忙将推出一半的窗框拉回，阖紧。
屋内即刻又回到那令人厌倦的窒闷当中。
“太危险了，这个时候不能开窗的。”
李凯丽看清眼前负责此间病区的陈护士，微微低头，态度诚恳：“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想喘口气。”
刚才那一股劲风，吹落了床头不少轻巧的东西，她缓缓俯身，想伸手去捡。
“我来我来，”陈护士两步上前拦下她，无奈再次重申，“尽量少做下蹲的动作，你现在可千万要注意身体。”
“好，谢谢。”
“诶！这不是许总嘛？”
陈护士一只手提着刚捡起的纸巾，在看到床头柜上那本顾清水留下的，已经被风吹开的速写本后，神色惊异。
李凯丽正挨床沿坐下，闻声一顿，“什么？”
“这画上的人，侧脸简直跟许总一模一样。”陈护士解释道。
李凯丽将身子前倾过去，瞥着那一页右下角的文字记录，标注的地点是市北图书馆，时间则在三年前的八月。
仔细看的话，这幅画其实人物占比并不重，顾清水大概只是想要勾画眼前看到的场景一隅，但因为场景中仅有一个侧坐在沙发里的人，才显得尤为抢眼。
“是不是最近大家常常讨论的那位大老板？全名叫……许熠之？”李凯丽试探地问。
“对啊，就是他！”
李凯丽静静地弯了弯嘴角：“可能是巧合，这幅画，是我姐姐好几年前画的了，他们应该……还不认识。”
“是嘛！”陈护士记录完床尾值班表，抬起头又朝速写本所在方位望去一眼，笑道，“那还真是巧，我们院啊，好多小姑娘拿许总当崇拜对象，有人偷偷画过他的肖像，可都没这么像的，你姐姐真厉害。”
·
这场暴雨来得很是突然，在连续一周大晴天之后，因为包内常备的晴雨伞太过累赘，就被顾清水留在了家中。
回到公寓的时候，全身几乎找不出一块相对干松的地方。
钟点阿姨不久前做完饭刚离开，屋里仍吹送着冷气，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到家门，顾清水不禁打了个冷战。
放空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始脱衣洗澡。
等再次走至客厅，桌上的手机刚好结束震动。随手拿起定眼一看，半小时之间，通知栏里就赫然躺进三通未接来电，均来自同一人。顾清水立即回拨过去，声色轻柔。
“怎么了？”
“你一直没回我信息，”何存溪的声音即刻透过听筒传来，略带焦急中嵌合着不易察觉的委屈，“有点担心。”
顾清水无意识牵动了一下嘴角：“抱歉，刚刚在洗澡，没有看到。”
淞城商学院。
宿舍书桌旁，何存溪面色一动，嘴边含糊着应：“……嗯。”
“嘿嘿……”
听到这声刻意隐忍的嘲笑，猛然转身，见林凯将自己淋过雨后湿漉漉的脑袋从虚掩的门缝间挤进来，表情相当欠削。
立马关掉扬声器，他冷下脸用口型通知对方一个字，滚。随手抓起近处一本堪比板砖的经济学照那方向砸去。
“我靠，杀人呐你！”一句咆哮伴随闷重的关门声，万籁皆寂然。
“林凯在你旁边？”顾清水听到动静，问道。
“没事，他出去了，”何存溪恢复了一贯人畜无害的笑脸，“团建抽签下来了吗？今年在什么地方？”
“森林公园。”
“哦，”何存溪了然，点点头，”只有你们一个部门，这个范围未免太大了。”
“不是，”顾清水迟疑了一下，补充道，“今年两两组队，我们和市场部一起。”
这是领导为促进部门间合作交流所做出的决定，把两个毫无瓜葛的部门强按在一块儿组团玩游戏。顾清水虽然对这种团队建设并不感冒，但内部表决的时候，依然随大流肯定了这项提议。
左右也没什么损失，跟谁组团不是组呢？
正想着，电话那头忽然莫名陷入沉默。将按了免提的手机往跟前凑近几分，“喂？”
“我记得……那位启经理，就是市场部的领头吧？”
顾清水停下擦拭湿发的动作，眨了眨眼睛，倏地反应过来，何存溪指的是她曾经的相亲对象，启文迪。
不等她回答，对方已经岔开话题：“下周二你术后复查，上午考完试，我去医院接你。”
·
挂断电话，何存溪推开房门。林凯原本鬼鬼祟祟猫在门外，一见他出现，立刻换上一副装模作样的表情，假意抹起眼泪，不时发出几声做作的抽泣。
何存溪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挑起眉，抱着双臂静静观赏这浮夸的表演。
耳边很快传来林凯的戏谑：“孩子终于长大了，爸爸欣慰至极。”
何存溪径直走向冰箱，冷静地留下一句，“去死。”
“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哈！”林凯跟上去，对他稳定的情绪表示了高度赞扬。
“你怎么还没出门，不是有约么？”何存溪轻描淡写地问。
“何大少爷，麻烦你看看外面这狂风暴雨，我倒是想走，走得了吗？”林凯躺倒在沙发上，低声埋怨，“不然谁愿意守你旁边吞狗粮？”
何存溪不以为意，轻轻一笑，忽然想起来什么，自言自语道：“今年，好像还没出去旅过游。”
“可以呀！去哪儿啊咱们？”林凯登时从沙发上坐起身，来了兴致。
“郊外，森林公园。”何存溪答。
“连淞城都不出啊……”
何存溪补充：“顾清水她们公司在那儿团建。”
“不是哥们，就这么粘人呐？”林凯微张着嘴，思索良久，“小心小姐姐烦你！”
何存溪没理会他的不满，拧开水瓶螺旋盖，灌进一口冰水：“她才不会。”
“怎么不会？谈恋爱太过上赶着，可不容易被人珍惜！”
“所以这就是你长时间没联系女朋友的原因？”何存溪瞥向沙发，表情依旧随意。
“你咋知道？难道你跟凯丽……你们……”林凯突然面目紧绷，与往日的嬉皮笑脸大相径庭，何存溪一怔。
然而下一秒，这人又摆出一副贱兮兮的模样，“背着我私联？！”
“……”心脏跳停一瞬的何存溪呼出一口气，转过身缓缓向房间走去，“你别太癫。”
“这是西郊最大的公园附近，一个种满玫瑰的小院子，绿藤缠绕花蕾从铁栅栏延伸出来，自然形成一面植物墙，但是里面的建筑破败了很久，我那次经过，赶上花期，觉得这样的景象非常特别，就顺手画了下来。”
“这幅啊，是老街巷道口卖茉莉手串的阿婆，她那只橘猫已经长到二十斤，却很爱四仰八叉地躺在阿婆身边的竹篮子里，空间那么局促，它睡觉的姿势又怪又可爱。”
顾清水说到这里，轻笑出了声，侧目瞥向病床上的李凯丽，那张苍白的脸让人丝毫感受不出笑意，疏冷的目光倒正落在她身上。
“明天别再来了，”李凯丽语气淡漠，不等她开口回应，已经移开视线，“你的样子，快干枯了似的。”
闻言，顾清水托举速写本的手臂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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嗅着朝晨空气的清洌，就从家中出发赶去地铁站。顾清水选择将前一晚听到的争吵声埋藏于心，再一次当了家庭矛盾里的逃兵。
本就存了心事，又带着些许怨气加了一天的班，马不停蹄赶来医院后，此时的状态确实算不上佳。
抿唇仰头望了一眼吊瓶，顾清水从一旁柜子里取出途中顺便带来的三明治，“打保胎针偶尔会有肠胃不适的情况，听护士说，你今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要不要先垫两口？”
李凯丽有些讶然的视线在她充满热情的脸上和手里巡睃一遍，眼中复杂的情绪翻涌，最后化作一脸不解，“你明知道那封举报信是我写的，汇缘居撞见启文迪也是我故意安排的……为什么，还要管我？”
“因为我相信，这个世界绝不是非黑即白，除了白天黑夜，还有黎明破晓前的曙光，和落日余晖如火的晚霞，它们都是人间胜景。”
顾清水将三明治包装拆封，递到李凯丽手上，目光低垂，“与其一直排斥我，倒不如多关心肚子里这个小生命，你也说了，它是你无论如何都要保下的，所以，不要胡思乱想，好好吃饭，安心休养。”
沉寂的单人病房里，时间无声流淌过去。
“这本画册，可以留下吗？”李凯丽的声音略显涩哑，“我还想，再看看。”
“当然可以，原本打算把它送给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我答应过她，要把在这座城市见到的每一处美好的角落，用画笔记录下来，等她来找我的时候，陪她一起看。”
顾清水的语速不快，平静温和，循着这道契机，将与“莉莉”通信八年的那段过往娓娓道出，期间不断观察李凯丽神情的变化。
然而到结束，对方依然没有给出期待中的反应。
“快四年了，她还是没来找我。”顾清水遗憾道。
安静了半晌，李凯丽将那本速写又朝后翻过几页，忽然问：“你会怪她吗？”
顾清水猛地抬起头，两人视线相接的一瞬，却被对方巧妙避开，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摇摇头。
“一开始会的，但是后来想明白了，人生本来就充满变数，她或许是没能收到我的信，又或许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困难给耽搁了……”
“她是什么样的？”李凯丽倏地打断。
“乐观向上，拥有像蒲草一样蓬勃旺盛的生命力，好像这世上根本不存在足以压垮她的逆境，即便曾经出现过，她也能很快振作起来，然后感染着我，积极面对接下来的每一天。”
等她说完，李凯丽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接着一声轻笑猝不及防地从嘴边发出，但是浮于表面，这声轻笑更接近于一种嘲讽的冷笑。
“世上有这样的人吗？”
顾清水不甚在意，继续道：“我知道这不是完整的她，仅仅是她向我展露的一面，但我很感激，她用这一面陪我度过的那段日子，如果有机会，我想对她说一声，谢谢。”
·
窗外漆黑如墨，顾清水走后没多久，忽然狂风骤起，落叶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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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凯丽站在窗前，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心底无端生出一丝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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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她回头，一条医护制服衣袖的胳膊就探到眼前，匆忙将推出一半的窗框拉回，阖紧。
屋内即刻又回到那令人厌倦的窒闷当中。
“太危险了，这个时候不能开窗的。”
李凯丽看清眼前负责此间病区的陈护士，微微低头，态度诚恳：“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想喘口气。”
刚才那一股劲风，吹落了床头不少轻巧的东西，她缓缓俯身，想伸手去捡。
“我来我来，”陈护士两步上前拦下她，无奈再次重申，“尽量少做下蹲的动作，你现在可千万要注意身体。”
“好，谢谢。”
“诶！这不是许总嘛？”
陈护士一只手提着刚捡起的纸巾，在看到床头柜上那本顾清水留下的，已经被风吹开的速写本后，神色惊异。
李凯丽正挨床沿坐下，闻声一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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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凯丽将身子前倾过去，瞥着那一页右下角的文字记录，标注的地点是市北图书馆，时间则在三年前的八月。
仔细看的话，这幅画其实人物占比并不重，顾清水大概只是想要勾画眼前看到的场景一隅，但因为场景中仅有一个侧坐在沙发里的人，才显得尤为抢眼。
“是不是最近大家常常讨论的那位大老板？全名叫……许熠之？”李凯丽试探地问。
“对啊，就是他！”
李凯丽静静地弯了弯嘴角：“可能是巧合，这幅画，是我姐姐好几年前画的了，他们应该……还不认识。”
“是嘛！”陈护士记录完床尾值班表，抬起头又朝速写本所在方位望去一眼，笑道，“那还真是巧，我们院啊，好多小姑娘拿许总当崇拜对象，有人偷偷画过他的肖像，可都没这么像的，你姐姐真厉害。”
·
这场暴雨来得很是突然，在连续一周大晴天之后，因为包内常备的晴雨伞太过累赘，就被顾清水留在了家中。
回到公寓的时候，全身几乎找不出一块相对干松的地方。
钟点阿姨不久前做完饭刚离开，屋里仍吹送着冷气，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到家门，顾清水不禁打了个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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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你一直没回我信息，”何存溪的声音即刻透过听筒传来，略带焦急中嵌合着不易察觉的委屈，“有点担心。”
顾清水无意识牵动了一下嘴角：“抱歉，刚刚在洗澡，没有看到。”
淞城商学院。
宿舍书桌旁，何存溪面色一动，嘴边含糊着应：“……嗯。”
“嘿嘿……”
听到这声刻意隐忍的嘲笑，猛然转身，见林凯将自己淋过雨后湿漉漉的脑袋从虚掩的门缝间挤进来，表情相当欠削。
立马关掉扬声器，他冷下脸用口型通知对方一个字，滚。随手抓起近处一本堪比板砖的经济学照那方向砸去。
“我靠，杀人呐你！”一句咆哮伴随闷重的关门声，万籁皆寂然。
“林凯在你旁边？”顾清水听到动静，问道。
“没事，他出去了，”何存溪恢复了一贯人畜无害的笑脸，“团建抽签下来了吗？今年在什么地方？”
“森林公园。”
“哦，”何存溪了然，点点头，”只有你们一个部门，这个范围未免太大了。”
“不是，”顾清水迟疑了一下，补充道，“今年两两组队，我们和市场部一起。”
这是领导为促进部门间合作交流所做出的决定，把两个毫无瓜葛的部门强按在一块儿组团玩游戏。顾清水虽然对这种团队建设并不感冒，但内部表决的时候，依然随大流肯定了这项提议。
左右也没什么损失，跟谁组团不是组呢？
正想着，电话那头忽然莫名陷入沉默。将按了免提的手机往跟前凑近几分，“喂？”
“我记得……那位启经理，就是市场部的领头吧？”
顾清水停下擦拭湿发的动作，眨了眨眼睛，倏地反应过来，何存溪指的是她曾经的相亲对象，启文迪。
不等她回答，对方已经岔开话题：“下周二你术后复查，上午考完试，我去医院接你。”
·
挂断电话，何存溪推开房门。林凯原本鬼鬼祟祟猫在门外，一见他出现，立刻换上一副装模作样的表情，假意抹起眼泪，不时发出几声做作的抽泣。
何存溪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挑起眉，抱着双臂静静观赏这浮夸的表演。
耳边很快传来林凯的戏谑：“孩子终于长大了，爸爸欣慰至极。”
何存溪径直走向冰箱，冷静地留下一句，“去死。”
“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哈！”林凯跟上去，对他稳定的情绪表示了高度赞扬。
“你怎么还没出门，不是有约么？”何存溪轻描淡写地问。
“何大少爷，麻烦你看看外面这狂风暴雨，我倒是想走，走得了吗？”林凯躺倒在沙发上，低声埋怨，“不然谁愿意守你旁边吞狗粮？”
何存溪不以为意，轻轻一笑，忽然想起来什么，自言自语道：“今年，好像还没出去旅过游。”
“可以呀！去哪儿啊咱们？”林凯登时从沙发上坐起身，来了兴致。
“郊外，森林公园。”何存溪答。
“连淞城都不出啊……”
何存溪补充：“顾清水她们公司在那儿团建。”
“不是哥们，就这么粘人呐？”林凯微张着嘴，思索良久，“小心小姐姐烦你！”
何存溪没理会他的不满，拧开水瓶螺旋盖，灌进一口冰水：“她才不会。”
“怎么不会？谈恋爱太过上赶着，可不容易被人珍惜！”
“所以这就是你长时间没联系女朋友的原因？”何存溪瞥向沙发，表情依旧随意。
“你咋知道？难道你跟凯丽……你们……”林凯突然面目紧绷，与往日的嬉皮笑脸大相径庭，何存溪一怔。
然而下一秒，这人又摆出一副贱兮兮的模样，“背着我私联？！”
“……”心脏跳停一瞬的何存溪呼出一口气，转过身缓缓向房间走去，“你别太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