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他颈间的那块桃木,是在遇见他的次年四月。

    彼时我们方比从前变得熟了一些,不过也还只是限于在英语社团课上一同讨论问题,并无其他交集。

    小半年的相处中,我发觉他的英语口语很好,配上还没有褪去少年意气的嗓音,悦耳动听似歌曲。

    以至于,我上课有时会不由自主地走神想到隔壁音乐教室的小提琴。

    他唱歌大概很好吧。

    可惜我大概没什么机会可以听。

    偶尔缱绻的少女心绪就这样伴着我走入春末。

    —

    那日午后暖风袭来,本校举行了一个公益演出。

    说起来,学校的这种活动我一向没什么耐性欣赏或者参与。环顾四周,见大家有的窃窃私语有的埋头苦学,我便也从包里抽出随笔本自干自事。

    —

    风声裹挟着主持报幕声而来。

    “下一个节目,有请——”

    话筒的声音断断续续,到此便难以分辨。

    倒也无所谓,我心说。

    反正不管几个节目,我大概都不甚感兴趣。

    —

    “每种色彩,都应该盛开。”

    这是少年开嗓第一句。

    音色自然,清亮。

    最重要的是,那般熟悉。

    骤然抬头。

    少年的脸庞青涩明朗,额前的碎发微微润湿,一双眼眸中蕴的笑意如雀子的鸣声般悠长,歌曲中的意韵像流水一样滴入我心底,涟漪一圈圈泛起。

    Will.

    是你啊。

    “爱放在手心,跟我来。”

    唱至此处,他轻轻握住了话筒,腕骨微突,手指细长而骨节分明。

    他的身形修颀,身体随音乐的律动而小幅度摇摆,腰部收紧的白衬衫随之松散地晃动。衬衣不十分透,但逆着光还是能隐约看到他劲瘦的腰部曲线。他下面穿的是一条黑色阔腿裤,八分款式,露出截脚踝和一双刷得不十分白的基础款黑杠帆布鞋。

    “幸福永远与爱同在。”

    他最后如是唱道。

    一曲罢,他自如地微鞠一躬,信步走下台,又绕过排排坐的各个班级一路小跑到后边。

    我看到他灵活地在座椅之间穿梭,大多数时候是弯着身的,大概是为了防止挡到后面人的视线。

    我的目光一路追随着他来到我身畔,他侧身从我身旁经过。

    好似感应到了什么,他脚步顿了一下,抬眸朝我望来。

    眨眨眼,又很俏皮地一笑。

    恰巧那一瞬他是身体前倾,我透过白衬衫可以看到他后背凸起的肩胛骨和微弯的脊梁。

    还有胸前晃荡到领口外的,一枚润泽的桃木葫芦。

    而后他侧身走了几步,坐到了最后一横排的空位上。

    那个位置,应该是十八班的。

    原来你和我是一个年级的。

    亲近之余,欣喜遂至。

    空气中似乎升腾起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好似他方才经过的地方要冒出透明的肥皂泡泡。

    纯澈干净,几乎瞬间让我联想起我最爱的绿色洋桔梗。

    初绽的花瓣柔韧泛白,有着植物的清新气息,却又不乏傲然生长于德州石灰岩中的草原龙胆的魄力。

    那是我见过最明媚的少年,亦是盛开于我眼中最美的色彩。

    于是春末的草木疯长,直到夏深,仍然阴翳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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