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了那句“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以往走起来很漫长的一条路今天却格外短暂,就好像被人硬生生从中间砍掉一截一样。

    以至于走到岔路口的时候许可姝还没反应过来,有张南淮的这条路就快走到了头。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停在离岔路口几步远的地方,仿佛只要她不再向前走,这条路就永远不会有尽头。

    许可姝站在那个位置回头看,正好迎上离自己几步远的张南淮的目光,两人对视片刻,都有些失神。

    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辆车在路过两人时,按了一声喇叭

    “哔——”

    许可姝被吓得一激灵,慌忙往旁边走了一步,说了句“靠”。

    张南淮见状,笑了两声。

    听见笑声的许可姝回过神来,抬手摸了摸鼻子,感到有些窘迫,抬脚就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许可姝—”

    听见后面那人叫她,纵使许可姝这时候尴尬得不行,也还是把踏出去的脚收了回来,老大不乐意的转过身,问道:

    “怎么了?”

    张南淮没说话,还是这么看着她笑。

    少年人身形挺拔,规矩地背着双肩书包,微风吹过时轻轻地拂起了校服外套的一角,清俊的脸庞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涩。

    在这个不怎么明媚的天气里,发出独特的,足以令人触动心弦的光。

    似是被这明晃晃的光刺到了眼,许可姝偏开头,看着路两旁的树木,亲自把这束光与自己隔开来。

    “没事,就想问问你适不适应?”

    张南淮突然开口,许可姝一愣,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后,感觉心里面有些酸胀胀的。

    她一直是个很不喜欢换环境的人,尤其是从一个刚刚适应的地方里突然换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因为那样意味着她需要重新去揣测别人的想法,去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哪怕她害怕又厌恶着这样,却又不得不努力让自己去适应,去熟悉周围的一切和周遭的人,生怕因为不合群或太显眼而遭到别人的厌恶。

    哪怕是跟许可姝玩得时间稍久的朋友,也只会单纯的觉得和她处不处得熟在于时间长不长。

    “挺好的,时间长了慢慢就会好的。”

    许可姝忍住了鼻尖上泛起的酸意,回了一句很多人对她说过的话,不知道是在说给别人听还是在安慰自己。

    见她这样,张南淮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只是收起了脸上的笑,望向对方的眼睛里充满了深深的无奈与心疼。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个表情刺激到了许可姝的哪根神经,又或许是单纯的情绪上了头,许可姝鬼使神差地又说了一段话:

    “张南淮,好好学习。”

    “我会适应的,你也会的。不管什么事情,时间长了,都会好的。”

    “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我希望你过的好,也希望你以后遇到的所有人都可以不辜负你的好。”

    张南淮怔住了,他突然就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说些什么了。但没等他想好,许可姝就又开了口:

    “张南淮,我不想看见有其他的什么事打乱你的脚步,我就想看着你一直往前走。”

    走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看心中曾想象过的风景,去了解更多见多识广的人,去构建属于你自己的美好天地。

    很久很久以后,再回忆起那天,张南淮只记得在他们分开各自回家时,一整天都有些阴沉的天气突然变得晴朗,就好像是太阳光终于越过了层层厚重的云,发出了耀眼的光。

    到了家门口,许可姝踌躇了几步。最后心一横,敲响了门,大声喊道:

    “妈—”

    “我回来了!”

    按照刘女士以往的习惯,许可姝猜测她现在应该是在厨房。

    努力做好的心理准备在听到拖鞋由远及近的声音时岿然崩塌。她越来越烦躁,甚至感到一阵阵无措,在路上的那些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

    “嗒—”

    门从里面被打开之后,刘女士压根儿没搭理自家一个多月未见的女儿,只转身快速往厨房走,略大的拖鞋在地面上发出“吧嗒”“吧嗒” 的声音。

    “饭还在做,马上好,要是饿了就先随便找点东西吃,但别吃太多,不然等会儿又哼吃不了饭。”

    刘女士边大步往前走边大声嚷道。

    “好。”

    应了一声之后,许可姝先回了房间,想要把书包放好。

    女孩子的房间不大,也不怎么整洁,充斥着满满的生活气息。

    靠墙的地方放着衣柜,床在距离衣柜半米的距离落了脚,离床差不多一米左右的距离是飘窗,上面垫着块白色的垫子,扔了几个小抱枕在上面。

    书桌就在门边,要是此刻有个人坐在那儿,一开门就可以看到那人正在做什么,一览无余。

    许可姝进屋关上门后,下意识想将门反锁好,却在门锁拧到一半时,停下了。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看着自己的手。

    几秒之后,又把拧到一半的门锁恢复了原样,然后将已经关上的门重新打开,留了一道口子。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动作再次过了一遍流程之后,许可姝把书包放在桌子上,自己则坐在椅子上,对着那条不知道就出来给谁看的口子发起了呆。

    刘女士今天肯定是提前做的饭,在许可姝感觉还没到以前吃饭的时间时,就听到了来自厨房的刘女士的呐喊:

    “姝姝,吃饭!”

    这一声喊,吓得许可姝飞到百八十里外的思绪一下子断了,她微皱起了眉,感觉有些头疼。但还是应道:

    “好!”

    许可姝拖着尾音开门出来的时候,刘女士正端着两盘菜往桌上放,听见她的动静,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

    “赶紧过来盛饭。”

    这回许可姝没在回应,只是默默点了点头跟着刘女士走。

    前面的刘女士因为没听到回应有些不乐意,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后,提高音量念叨道:

    “怎么?没听见我说话啊?”

    “听见了,我点头了。”

    许可姝轻叹了口气,感觉头更疼了,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烦躁再一次一阵阵地涌了上来,止都止不住。

    “我哪儿看得见你点头啊,我后面又没长眼睛。”

    刘女士听了她的回答,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大声说教着:

    “你听见别人说话,连话都懒得应一声啊?点什么头啊,是不会说话嘛?我是你妈,你对我就这个态度是吗?”

    说到这儿,已经进入厨房的刘女士停下了准备端盘子的动作,收回手瞪着许可姝,大有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

    见这样子,许可姝清楚的知道要是在这种时候回答老妈的话,不管是什么内容,只要说了,今天这顿饭就甭想好好吃了。

    许可姝一直觉得,人活这一辈子,不争馒头也得争口气,不就是一顿饭嘛,大不了就不吃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肚子饿嘛,大不了就忍着,有什么了……

    算了,秉承着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委屈自己也不能委屈自己的肚子的原则,许可姝掂量了一下自己空空的胃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咕咕”叫的肚子,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之后,并没有理会老妈的话,面无表情的在柜子里拿了碗筷,然后盛了两碗饭。

    在盛第二碗的时候,她把饭压得特别紧实,直到饭都高过了碗边一大截才堪堪停下自己企图再装亿点的手。

    端着两碗饭走出厨房的时候,许可姝觉得自己为了这娇贵的肚子牺牲的真的是太多了,只能寄望于这位祖宗下次不要在这种争口气的关键时刻再次泄气。

    至于在厨房的刘女士,在干瞪着自家女儿几秒,发现她不理自己之后,只能将卡在喉咙中的怒火咽回去,端了汤出去了。

    午饭是三菜一汤,刘女士做饭其实很好吃,每次吃都会给人一种很满足的感觉。

    只是每当许可姝还来不及好好享受这种美好的感觉,刘女士就会不适时地插入非常煞风景的话题,结束这一美好的瞬间。

    “你们这次月考成绩出了没呀?”

    这明明是一个疑问句,可许可姝却从刘女士的嘴里听出了陈述句的语气。

    她夹菜的手一顿,随即很快又恢复自然,把菜夹到碗里,就着一大口饭扒进嘴里后,含糊不清的说了一句:

    “出了。”

    “怎么样啊?”

    许可姝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的出现,就是接下来炮仗似的一串大道理的导火索。

    于是她又夹了一筷子菜,就着饭连扒了好几大口,端起手边的被子喝了口水之后,才说道:

    “就……跟以前差不多。”

    这下老妈没在继续问,但也没再动手里的筷子,就这么看着眼前的一桌子饭,一言不发。

    许可姝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趁着刘女士发愣的这几分钟,快速夹了菜,将剩下的饭一鼓作气全扒拉完之后,拿着旁边的水杯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妈,我吃完了,先去写作业了,你吃完之后,把碗收好撂水池里就行,我等下写完作业出来洗。”

    说完,也没等刘女士回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冲回了房间。

    现在的天已经有些黑了,往外面一看,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所有的东西都影影绰绰的。

    许可姝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景象,心里后知后觉的有些不安与害怕。

    她知道老妈在想些什么,或许自己再和她多待一分钟,就又要听那些重复过无数次的话再不知多少次,变本加厉地被老妈说出来,哦,不,是吼出来。

    想到那个场景,心里的那些不安与害怕逐渐被无所适从的慌乱所代替。

    “不是写作业嘛,干坐在这儿干嘛?”

    老妈的声音传进屋的那个瞬间,许可姝条件反射的“啊”了一声,她下意识望向门口,从留出来的那道口子里看到老妈正双手插着腰,站在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拧着眉从那个口子中瞪着她。

    许可姝从慌乱中回过神,脑子里空得有些发懵。她赶忙站起来,把门拉开,对着老妈干笑了两声。

    “我坐着消消食,刚刚吃得有点饱。”

    刘女士没有说话,就这么一直盯着许可姝。许可姝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眼神向四周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地板上,心里直打鼓。

    “我出去一趟,你等会儿记得把碗洗了。”

    刘女士终于开了口,出声打破了这令许可姝感到有些窒息的场景。

    许可姝仿佛被赦免了一般,赶忙应了一声“好”,就听“咔嗒”一声,门打开了,刘女士出门去了;过了几秒,又是“咔嗒”一声,门关上了,老妈已经出去了。

    “呼——”

    许可姝松了口气,刚刚突然紧绷的神经在知道老妈出门以后瞬间放松下来,她坐在椅子上,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

    就这么过了不知道多久,等她眼睛都因为长期瞪着一个地方而泛酸,她才收回看向门口的目光,起身去厨房洗了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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