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芸带着她赶到的时候看到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男人。
他穿着囚犯的衣服，一步一步仰头走的挺直，那气势像正在踩着皮鞋走进摩天大楼。程夜希曾无数次见过这样的背影，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走向的是一扇漆黑的大门。
“爸！”她高声大喊。
这附近很偏僻，没有人会关注这里，就连门口的路都是凹凸不平的。程夜希有些踉跄的跑过去抓住男人的手臂。
程启川回过身来，他还是那副样子，沉寂、温和，只不过变得沧桑了不少。程夜希这才发觉，那座一直护佑她的高山其实也没有那么高。岁月不饶人，她父亲已经不再年轻了。
程启川看着她，疲惫的眼睛里多了一份慈爱。他想要摸摸女儿的头或是拍拍她的肩膀也好，可当他双手向上举时，受到了牵绊。
金属摩擦发出一阵叮当响。
程夜希低头看向发出声音的锁链，周围的一切都定格在这一瞬间，他明明停下了，那声响却一直在耳边反复炸响。
“这是什么。”她迟缓的伸出手摸上银色的铁链，很冰，是真实的。
“抱歉。”他的声音很轻，“我让你失望了。”
她霎时红了眼，颤抖的问：“爸爸……你在说什么啊？”
“为什么？”
“我已经长大了，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商量，我……我……”
父女连心，程启川看着她，笑的苦涩，他很欣慰又觉得遗憾：“是啊，你长大了。”
程夜希还想说什么，却听见他说了一句，“带她走吧。”
有人抓住了程夜希，是梁芸。
梁芸看着他，也红了眼眶。夫妻二十年，她怎么会不知道程启川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知道是他认罪了，她也问不出一句话。
程启川看着她，自然知道她的心性，眼波流转，不舍的情感浅淡，一腔愧疚溢出双眼，他轻点着头，平静的告诉梁芸，“是真的。”
“……对不起。”
一路上梁芸心里吊着一口气，此刻听他说这两句话，那一口气忽的就断了。
程启川太狠心了，他直接毁掉了自己所有的可能。就算这些是他做，以程家的势力也能保全他，甚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是办不到。可他认罪了，直接了当、干脆利落……一点不像程启川能做出来的事。
程启川做的够绝，梁芸的心也跟着死了。
突然，程夜希抓住那根锁链。
一双发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程启川，梁芸见女儿的模样，缓缓松开了拉住她的手，转身别过脸。程启川看着她也潸然泪下。只有程夜希没有哭，没有让那滴泪掉下来。
程启川该走了。
他深深的看了母女俩一眼，与以往的每一次回眸都不同。然后背对着他们，走进那扇门。
那根锁链把程夜希的手都磨破了，她根本没有时间去管，那天以后梁芸彻底的忙起来，程夜希也没闲着，背着梁芸跑出来。
梁芸什么都不肯告诉她，程夜希花了两天时间才打听到李松江在哪，知道后立马赶来私立医院。
程夜希以前足不出户，大家只知道程启川有个女儿却没多少人见过她。这天她穿了一条白色长裙，一身简约又干净，衬得她温柔大方。
程夜希来的时机正好，刚巧李夫人去公司处理事情还没回来，管家没见过程夜希，怕耽误了什么大事就放她进来了。
病房里没有什么医院里固有的消毒水味，反而有一股花香。李松江闭着眼躺在床上，他看着伤的很重，胳膊腿上都缠着绷带，脖子也带着颈托。
管家低声道：“先生，林小姐来了，”
李松江挣开眼，看清人后神色大变，“怎么是你？出去！”
程夜希当机立断，“李叔叔，我是来道歉的！”
李松江蹙眉，“道歉？”
“对。”程夜希咬着唇，露出一副羞愧的的模样，“我……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李松江表情凝滞了一瞬，很快就面色如常，吩咐道：“扶我起来。”
管家上去将他扶起，李松江向他使了一个眼神，他便低着头走出去了。
李松江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这也不怪你，小希啊，你坐。”
程夜希听话的坐下了，“叔叔，您是知道我爸爸的，他……”程夜希看着李松江这幅样子，辩解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叹了声气。“叔叔您的伤怎么样了？”
“托你爸的福，我没死成，”提到这个，李松江颇有些冷嘲热讽的意思，“听说他认罪了，你是他女儿，你不信他？”
程夜希低着头，“他既然亲口承认了，我……也只能这样。”她抬眸看着李松江，像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急切的寻找希望，“叔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有人告诉我，您能告诉我吗？”
李松江看着她，像是出于好心的告诉她，“告诉你也没什么。那天晚上我有一个酒局，结束后已经很晚了，我刚出门，突然有人把我拽走，要不是有人在救了我，我就死了。”
“警察很快就抓住了那个人。我根本不认识他。是你爸指使他。”
李松江的目光悠长，眼底又带着股狠意，“你爸被钱冲昏了头，他要卷走资金，被我发现了，他想拉拢我还向我示好，我没同意。我真的没想到，他…他居然找人来杀我。”
他回过头只见程夜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这让他心头再度涌上一丝快意。“小希，你爸真是错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怎么做出这种事。这让你妈和你怎么办？”
李松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正义里，见他一脸愤然，程夜希试探着问了句，“就不会，是有人要陷害我爸吗？”
这一句话显然激起他的情绪，也可能是出于好心的劝人心切，“你怎么会这样想？程启川已经认罪了，他也算是迷途知返。你是他的女儿，你可要记住他这个前车之鉴。”
“我知道了。李叔叔我爸找的那个人是谁啊？”
李松江毕竟久战沙场，听她这么一问瞬间便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程夜希刚要张口，突然，一道女声传来，“是哪位林小姐来了？”
女人的声音响亮，伴随着高跟鞋清脆的声响，一个短发的女人走入眼帘。
这俩人真不愧是一家人，都在看到程夜希的第一眼面目狰狞，“怎么是你？”话语间带着一股很意。
程夜希站起来，低声说了一句，“阿姨好。”
她快步走过来，上来就抬手要打程夜希个巴掌，程夜希早料到她的动作，抬手拉住她的手腕。女人眼神凌厉，想要一把甩开她。
程夜希用力抓紧，不肯退让，“李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程家人还敢来！老李被他程启川害得还不够吗？老的进去了小的还要来踩两脚吗？”
程夜希送开她的手腕，“您误会了，我只是来探病的，没有别的意思。”
她指着门的方向，“出去。”
“阿姨……”
“出、去！”
见她情绪太过激荡，程夜希也只能走了，“……打扰了。”
——
程夜希以前很少能见到父母，小时候她在爷爷家里要学习很多东西，深受程老爷子的教诲，程启川的背从来都是挺直的，程夜希也从小便打好底子。
那时候她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大哥怎么就生了个女儿呢？”一句话程夜希听了一年又一年，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虽然刚出生的事儿她不知道，但能猜到类似的话估计从知道她是女儿的时候就开始了。可惜十几年过去，程启川还是只有她一个女儿。
程夜希至今都记得，程启川和梁芸一起从那扇大门走进来，问她要不要一起走，要不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
她回头时看到程老爷子在门口信誓旦旦的看着自己培养出来的乖孙女，对她坚信不疑。程夜希叛逆心就在那一瞬间像是见了光一样疯狂生长，她当着老爷子的面说，“我想和爸爸妈妈一起。”
程启川就抱起她，牵着梁芸的手走了。
小孩子玩心重，压抑已久天性得到释放一时收不住，跟谁都对着干，偏偏梁芸和程启川两个人对她极有耐心。
影响深刻的是程启川穿戴整齐的在门口等程夜希穿鞋，梁芸给她戴好小帽子她突然就坐下了，“我不想出去了，我困了。”
程启川只是笑了笑，对她说，“没事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也就是那时候也是他有时间陪她耗，要是在程夜希来的第一天程启川就把她扔那不管程夜希早就老实了。
程夜希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出去了，疯够了，程启川开车带他们回家，回去的路上她躺在梁芸的怀里，母亲的手轻拍她的背让睡意更加浓烈，耳边听着父母的轻声细语的交谈，像是在做一个前所未有的美梦。
梦里的她什么都不用做，没人强迫，没人打压，不用听闲言碎语……现在梦醒了。
程夜希继续向前走，桥口柳树枝条垂下，新生的枝芽随风舞动，那一抹嫩绿色在夕阳的照射下更加引人注目。迟北站在桥口，少年肩宽腿长，比旁边的柳树更直，让她想到了雪地里的青松。
他如有所感，抬头看去。
日落时分，太阳烧红了半边天，满天曜光洒下，铺满墨色长阶。富有生命力的绿萦绕眼前，他就站在柳树下，看着程夜希一步、一步走下高台。
程夜希的眼睛里全然是她的固执，又带着那一份倔强。人们都说过刚易折，因为这样的人身上总带着一股不屈的、不服输的劲儿，让人想要试探、打碎，折断。
可他知道，程夜希就跟个小孩似的，容易生气，容易烦心，也容易满足。
程夜希在他的目光里，从相隔十几节阶梯走到他身边，没什么表情。迟北却笑了，“冷静了吗？”
程夜希原本是冷静了，可一见到他，苦心筑起的围墙就又塌了。她嫌少有想要，一直逃避的时候，故意不想提起，“你怎么在这？”
迟北垂下头，顺着她，“我晕车了。”
“很难受。”
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程夜希怔了怔，两只手胡乱的摸兜，翻了半天她发现全身上下就剩下个橘子。圆溜溜的橘子在她摊开的手心里，“要吗？”
迟北伸手拿起来，“甜吗？”
程夜希摇了摇头，“酸。”
他短促的笑了下，迟北笑起来很好看，和他的性格形成的强烈冲突感，每次这种时候她都会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次也是一样。没有言语，两人一起并肩没有目的地的走。
走着走着迟北突然又开口了，“程夜希，我认真的。”
他垂眸看着程夜希发愣的侧脸，继续道：“你昨天不是问我，现在这样是在干什么吗？我现在回答你。”
“我在追你。”
他穿着囚犯的衣服，一步一步仰头走的挺直，那气势像正在踩着皮鞋走进摩天大楼。程夜希曾无数次见过这样的背影，可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他走向的是一扇漆黑的大门。
“爸！”她高声大喊。
这附近很偏僻，没有人会关注这里，就连门口的路都是凹凸不平的。程夜希有些踉跄的跑过去抓住男人的手臂。
程启川回过身来，他还是那副样子，沉寂、温和，只不过变得沧桑了不少。程夜希这才发觉，那座一直护佑她的高山其实也没有那么高。岁月不饶人，她父亲已经不再年轻了。
程启川看着她，疲惫的眼睛里多了一份慈爱。他想要摸摸女儿的头或是拍拍她的肩膀也好，可当他双手向上举时，受到了牵绊。
金属摩擦发出一阵叮当响。
程夜希低头看向发出声音的锁链，周围的一切都定格在这一瞬间，他明明停下了，那声响却一直在耳边反复炸响。
“这是什么。”她迟缓的伸出手摸上银色的铁链，很冰，是真实的。
“抱歉。”他的声音很轻，“我让你失望了。”
她霎时红了眼，颤抖的问：“爸爸……你在说什么啊？”
“为什么？”
“我已经长大了，有什么事我们一起商量，我……我……”
父女连心，程启川看着她，笑的苦涩，他很欣慰又觉得遗憾：“是啊，你长大了。”
程夜希还想说什么，却听见他说了一句，“带她走吧。”
有人抓住了程夜希，是梁芸。
梁芸看着他，也红了眼眶。夫妻二十年，她怎么会不知道程启川是个什么样的人，就算知道是他认罪了，她也问不出一句话。
程启川看着她，自然知道她的心性，眼波流转，不舍的情感浅淡，一腔愧疚溢出双眼，他轻点着头，平静的告诉梁芸，“是真的。”
“……对不起。”
一路上梁芸心里吊着一口气，此刻听他说这两句话，那一口气忽的就断了。
程启川太狠心了，他直接毁掉了自己所有的可能。就算这些是他做，以程家的势力也能保全他，甚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是办不到。可他认罪了，直接了当、干脆利落……一点不像程启川能做出来的事。
程启川做的够绝，梁芸的心也跟着死了。
突然，程夜希抓住那根锁链。
一双发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程启川，梁芸见女儿的模样，缓缓松开了拉住她的手，转身别过脸。程启川看着她也潸然泪下。只有程夜希没有哭，没有让那滴泪掉下来。
程启川该走了。
他深深的看了母女俩一眼，与以往的每一次回眸都不同。然后背对着他们，走进那扇门。
那根锁链把程夜希的手都磨破了，她根本没有时间去管，那天以后梁芸彻底的忙起来，程夜希也没闲着，背着梁芸跑出来。
梁芸什么都不肯告诉她，程夜希花了两天时间才打听到李松江在哪，知道后立马赶来私立医院。
程夜希以前足不出户，大家只知道程启川有个女儿却没多少人见过她。这天她穿了一条白色长裙，一身简约又干净，衬得她温柔大方。
程夜希来的时机正好，刚巧李夫人去公司处理事情还没回来，管家没见过程夜希，怕耽误了什么大事就放她进来了。
病房里没有什么医院里固有的消毒水味，反而有一股花香。李松江闭着眼躺在床上，他看着伤的很重，胳膊腿上都缠着绷带，脖子也带着颈托。
管家低声道：“先生，林小姐来了，”
李松江挣开眼，看清人后神色大变，“怎么是你？出去！”
程夜希当机立断，“李叔叔，我是来道歉的！”
李松江蹙眉，“道歉？”
“对。”程夜希咬着唇，露出一副羞愧的的模样，“我……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
李松江表情凝滞了一瞬，很快就面色如常，吩咐道：“扶我起来。”
管家上去将他扶起，李松江向他使了一个眼神，他便低着头走出去了。
李松江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这也不怪你，小希啊，你坐。”
程夜希听话的坐下了，“叔叔，您是知道我爸爸的，他……”程夜希看着李松江这幅样子，辩解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叹了声气。“叔叔您的伤怎么样了？”
“托你爸的福，我没死成，”提到这个，李松江颇有些冷嘲热讽的意思，“听说他认罪了，你是他女儿，你不信他？”
程夜希低着头，“他既然亲口承认了，我……也只能这样。”她抬眸看着李松江，像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急切的寻找希望，“叔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有人告诉我，您能告诉我吗？”
李松江看着她，像是出于好心的告诉她，“告诉你也没什么。那天晚上我有一个酒局，结束后已经很晚了，我刚出门，突然有人把我拽走，要不是有人在救了我，我就死了。”
“警察很快就抓住了那个人。我根本不认识他。是你爸指使他。”
李松江的目光悠长，眼底又带着股狠意，“你爸被钱冲昏了头，他要卷走资金，被我发现了，他想拉拢我还向我示好，我没同意。我真的没想到，他…他居然找人来杀我。”
他回过头只见程夜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这让他心头再度涌上一丝快意。“小希，你爸真是错了，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怎么做出这种事。这让你妈和你怎么办？”
李松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正义里，见他一脸愤然，程夜希试探着问了句，“就不会，是有人要陷害我爸吗？”
这一句话显然激起他的情绪，也可能是出于好心的劝人心切，“你怎么会这样想？程启川已经认罪了，他也算是迷途知返。你是他的女儿，你可要记住他这个前车之鉴。”
“我知道了。李叔叔我爸找的那个人是谁啊？”
李松江毕竟久战沙场，听她这么一问瞬间便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程夜希刚要张口，突然，一道女声传来，“是哪位林小姐来了？”
女人的声音响亮，伴随着高跟鞋清脆的声响，一个短发的女人走入眼帘。
这俩人真不愧是一家人，都在看到程夜希的第一眼面目狰狞，“怎么是你？”话语间带着一股很意。
程夜希站起来，低声说了一句，“阿姨好。”
她快步走过来，上来就抬手要打程夜希个巴掌，程夜希早料到她的动作，抬手拉住她的手腕。女人眼神凌厉，想要一把甩开她。
程夜希用力抓紧，不肯退让，“李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程家人还敢来！老李被他程启川害得还不够吗？老的进去了小的还要来踩两脚吗？”
程夜希送开她的手腕，“您误会了，我只是来探病的，没有别的意思。”
她指着门的方向，“出去。”
“阿姨……”
“出、去！”
见她情绪太过激荡，程夜希也只能走了，“……打扰了。”
——
程夜希以前很少能见到父母，小时候她在爷爷家里要学习很多东西，深受程老爷子的教诲，程启川的背从来都是挺直的，程夜希也从小便打好底子。
那时候她最常听到的一句话就是，“大哥怎么就生了个女儿呢？”一句话程夜希听了一年又一年，听得耳朵都起茧了。虽然刚出生的事儿她不知道，但能猜到类似的话估计从知道她是女儿的时候就开始了。可惜十几年过去，程启川还是只有她一个女儿。
程夜希至今都记得，程启川和梁芸一起从那扇大门走进来，问她要不要一起走，要不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
她回头时看到程老爷子在门口信誓旦旦的看着自己培养出来的乖孙女，对她坚信不疑。程夜希叛逆心就在那一瞬间像是见了光一样疯狂生长，她当着老爷子的面说，“我想和爸爸妈妈一起。”
程启川就抱起她，牵着梁芸的手走了。
小孩子玩心重，压抑已久天性得到释放一时收不住，跟谁都对着干，偏偏梁芸和程启川两个人对她极有耐心。
影响深刻的是程启川穿戴整齐的在门口等程夜希穿鞋，梁芸给她戴好小帽子她突然就坐下了，“我不想出去了，我困了。”
程启川只是笑了笑，对她说，“没事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也就是那时候也是他有时间陪她耗，要是在程夜希来的第一天程启川就把她扔那不管程夜希早就老实了。
程夜希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出去了，疯够了，程启川开车带他们回家，回去的路上她躺在梁芸的怀里，母亲的手轻拍她的背让睡意更加浓烈，耳边听着父母的轻声细语的交谈，像是在做一个前所未有的美梦。
梦里的她什么都不用做，没人强迫，没人打压，不用听闲言碎语……现在梦醒了。
程夜希继续向前走，桥口柳树枝条垂下，新生的枝芽随风舞动，那一抹嫩绿色在夕阳的照射下更加引人注目。迟北站在桥口，少年肩宽腿长，比旁边的柳树更直，让她想到了雪地里的青松。
他如有所感，抬头看去。
日落时分，太阳烧红了半边天，满天曜光洒下，铺满墨色长阶。富有生命力的绿萦绕眼前，他就站在柳树下，看着程夜希一步、一步走下高台。
程夜希的眼睛里全然是她的固执，又带着那一份倔强。人们都说过刚易折，因为这样的人身上总带着一股不屈的、不服输的劲儿，让人想要试探、打碎，折断。
可他知道，程夜希就跟个小孩似的，容易生气，容易烦心，也容易满足。
程夜希在他的目光里，从相隔十几节阶梯走到他身边，没什么表情。迟北却笑了，“冷静了吗？”
程夜希原本是冷静了，可一见到他，苦心筑起的围墙就又塌了。她嫌少有想要，一直逃避的时候，故意不想提起，“你怎么在这？”
迟北垂下头，顺着她，“我晕车了。”
“很难受。”
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程夜希怔了怔，两只手胡乱的摸兜，翻了半天她发现全身上下就剩下个橘子。圆溜溜的橘子在她摊开的手心里，“要吗？”
迟北伸手拿起来，“甜吗？”
程夜希摇了摇头，“酸。”
他短促的笑了下，迟北笑起来很好看，和他的性格形成的强烈冲突感，每次这种时候她都会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次也是一样。没有言语，两人一起并肩没有目的地的走。
走着走着迟北突然又开口了，“程夜希，我认真的。”
他垂眸看着程夜希发愣的侧脸，继续道：“你昨天不是问我，现在这样是在干什么吗？我现在回答你。”
“我在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