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家主有请。”

    侍卫拎着剑躬着身子,悄无声息地落在院门,宋黎思考了一番,还是没动手。

    于巾箱中挑了身衣服,带着那抹笑意,跟在侍卫身后,乖乖的被带到前堂。

    前院锣鼓喧天,鞭炮起舞,众多宾客寒暄地聚成一小团,任谁见了都得说声排场真大,感叹一番宋家主爱女到这个地步。

    “这么多年,只知道宋家有长女,容貌冠绝柳州,可谁都没见过。”

    “估计啊是宋家主怕被人惦记上。”

    “今日咱们可大饱眼福喽。”

    女眷话题偏了:“宋家主真是个痴情人,未婚妻离世多年,未再娶。”

    “可不是说那姚家女未过门就先有了身孕。”

    “谁知道呢,高门宅院总有弯弯绕绕。”

    不知谁先停了视线住了嘴,周边的谈论声开始急剧降低。

    回廊下,一众宾客呆滞地盯着与喜庆布置的格格不入的素衣少女。

    宋家家主正在与一长胡子老人讨价还价:“九十万上品灵石加十件上品法器,不能再少了……”见老人不再砍价,往他身后看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此时宾客鸦雀无声。

    宋志成话语一顿,转头后的场面令他当场冷下脸,带着愠色急匆匆走到宋面前,怒不可遏道:“你在干什么?!”

    前堂彩绸挂壁,金舞挽歌,诸多人坐在一起推杯换盏,喧闹的场景映衬下,她作为主人翁反倒像个砸场的不速之客。

    宋黎一身素白,任何挂饰也没戴,在喜庆的及笄礼上活像是来吊唁的。

    宋黎神色不改,接话:“来拜奠母亲。”

    她抬眼看向宋志成,一脸诧异道:“爹爹这是……”她眼神一闪,把后半句道出,“要与娘亲举办冥婚么?”

    “啪”

    一声清脆。

    有妇女惊讶地捂住嘴。

    宋黎头歪向一边,左脸迅速肿起一片,并快速泛红。

    说来讽刺,这红肿是她全身上下唯一能融入这里的颜色。

    宋黎没有捂脸,反倒是更挑衅地冲他说到:“母亲当初无名无份,今日难道不是父亲给她的一场冥婚么?难不成父亲另有打算?”

    她幽幽道:“比如将我卖了”

    宋黎挨个扫视过众人,停留在和宋志成交易的老头身上,讽刺开口:“我想想,我究竟有什么让你们如此趋之若鹜。”

    “琉璃骨,对么?”

    几家夫人凑在一起,面上掩不住的惊喜,不管真假,拉过仆从回去传信,眼神炽热盯着中心的少女。

    饿狼见到肉,不过如此。

    宋黎一脸玩味地笑,抬步走向那些位高权重的人,与之擦肩而过时道出一句:“九十万灵石,十件上品法器?”

    是这个价,被当作物品一样被交易出去。

    “真吝啬。”她像是为难一般坐在宴席的主家位上,啧啧称奇,“就这样还想拿琉璃骨。”

    “千年琉璃骨,万年玲珑身。大小姐认为价值如何?”

    宋黎抬眸隔着众人望去,于青衫男子对视。

    她垂眸思忖片刻,所有人都等着她开口,她再抬眼,眼里笑意明敞,朱唇微启,点了几个人:“你,你,还有你……”

    然后扫视一圈所有人,声音掷地有声:“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配!”

    宾客都在等她回答,没人预料到她会一点情面都不留,清脆的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朵。

    “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把孽女抓住!”

    宋志成气急,这里所有人都是他多年来苦心地建立的人脉,个个都是不受委屈的主,尤其是其他三大世家,若不是以琉璃骨做噱头,这些人哪里容得下她这么说。

    迈开步子,还未上前去给她教训,便见她指着他二指并拢,微微抬右手,喝令道:“遂剑,破!”

    一道泛着淡青色的灵剑,凌空凝聚,刺向男人。

    宋志成一惊,翻身躲过,后背沁出细密的冷汗。

    宋黎什么时候入的道?!

    他竟一点都不知晓。

    明明她从小便被他束缚在这院中,不让其接触到一点关于术法的修行,生怕她脱离掌控。

    果不其然,听她惋惜开口:“冲你的果然能躲开,可惜了……”她话锋一转:“但引爆灵核,我还是有把握的。”

    宋志成抬手,侍从纷纷停住上前的脚步。

    “要是琉璃骨没了,我看你们怎么交易。”少女单手杵着脸,脸上一如既往天真烂漫,话语却不是如此。

    威胁,明晃晃的威胁,但琉璃骨长于她身上,在剖离之前,她的确有能力将其摧毁。

    满堂寂静,原先问她琉璃骨值几何的翩翩公子展开扇子,笑道:“大小姐何必玉石俱焚呢,我们都是做足了诚意来的。”

    “那是宋家的诚意,不是我的。”

    宋黎笑眯眯的瞅着众人,再低头看一眼,手在一堆礼盒中挑挑拣拣,时不时抬眼,颇有一副睥睨做主的姿态,心中却暗自摇头惋惜灵气剑没有捅死宋志习。

    不过见这人吃瘪的样子也是有趣极了,

    她抬头,“三日内,我要七株焦草。或者,你们听说过封狼剑意吗?”

    话音刚落,众人齐刷刷白了脸色,原先认为宋家这个大小姐只是虚张声势,一开始看戏的小打小闹的心思猛然警惕起来。

    虽然市面上焦草昂贵,但是今天能来此的人都是非富即贵,家财万贯,比起丧命,他们给钱会爽快得多。

    封狼剑意。

    以寿为祭,追踪魂魄,见血断气方回鞘,因气杀人,百年前曾有堕魔修者用此术法覆灭大半世家和宗门,现被收录在仙盟禁书中。

    摇扇青年也不恼,眉目带笑打量着她,眸中平静若死水,让人容易沉溺。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魔修!!!”

    “魔修?”

    宋黎拖腔带调模仿词汇,歪头洋洋一笑,姿态闲散的站起,手中抛着从礼盒中翻出的聚灵珠,随意至极,却没有人敢轻视她,亦没有人敢在这时出头阻拦她。

    连宋志成都不免后退几步,他已经看不懂这个女儿了,这个女儿不知何时起入了道,亦懂灵法禁术。

    她就这样闲庭信步地走到方才怒骂她的人面前,大腹便便,一身绫罗长衫,腰间挂满珠饰。

    见她走近,又往别人身后缩了缩,金银碰撞在一起发出声响,侍卫执着出鞘的剑,皱着眉,也只是挡住她的去路,带着主子一直后退。

    宋黎见怪不怪,这一幕顿感熟悉,记忆中她入魔后人人喊打,可正主真到了面前,又没人敢动手,畏畏缩缩喊饶命。

    她一时间心情愉悦许多,不再前进,但也未曾退一步。

    她不介意提前透露一些事。

    “半年前东街那几名陆陆续续被你强行掳回去的女子,比起我来,她们可能觉得你更像魔修。”

    她笑盈盈的,面向春风和煦,吐出的话却是让人如坠冰窖。

    “你别胡说!”那人红着脸梗着脖颈,从侍卫身后探出头来反驳她。

    众人也不在意,这肥头纨绔玩女人已经不是秘密,后面还有整个苻氏撑腰,只要不舞到他们头上,他们懒得去管。

    宋黎“唔”了一声,开始报名字:“晚圆圆,潼筱,还有荞绯。”

    被掳回去的当然不止这三个,但这三个都是五都的掌上明珠,几个排得上号的,几乎都被他打过主意。

    上一世她当魔头时候,还有人把这些女子失踪和她关联在一块,当时闹得沸沸扬扬,她也就顺势记住了打头的三个。

    她转头看向众人,道:“诸位可以去查他西街或者其余八州的私宅,确认我所说的都是真的。”

    说完话,有几人惊觉,吩咐人去寻。

    “大小姐是怎么知道的?听闻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宋黎莞尔一笑,反驳:“谁说我不出门,既然我能入道,自然也有出门的手段。”

    西街不远,世家手段层出不穷,很快就打探清楚了内容。

    有人团团围了上来,所有侍卫拔剑出鞘,听一美艳妇人以染着朱蔻的指尖指着他,惊喝到:“是你绑走了老幺?!她尚未及笄,你这个禽兽!”

    那人一边躲闪一边辩解到:“我那是救她。”

    少女偷偷独自出门,害怕后头跟踪的大汉,找个曾在家族宴会上见过的人寻求帮助。她被带到了他的私宅,幸以为自己安全了,哪知被带到了另一处炼狱,从此深陷淤泥。

    见他们混乱成一团,宋黎突然间没了那看狗咬狗的兴致,冲阳光对准聚灵珠,确认下聚灵珠纯度高后,慢悠悠地回到后院。

    前院一片混乱,所有仆役都聚集在前院,等候差遣,后院几乎没个人。

    执扇轻摇的公子注意少女的离开,没出声,反倒是兴味地挑了挑眉。

    宋黎打量着这间院,前世纵火烧了宋府后,她再也没回来过,此刻竟有些新奇,绕着一树一草悠悠闲转。

    没一会儿她便乏了,倚在窗边,手垫在窗口上合眼,沐浴午后从榆叶缝隙溜出的点点阳光,微风拂过。

    这样悠闲的日子真是不多,宋黎舒然吸一口气,随意挥手用灵力幻化了几只动物,在花圃草地嬉戏玩闹,捣鼓出动静。

    她闲下来就喜欢如此,魔域存活不了普通的小动物,只有庞大的魔物与腐烂腥臭的血肉。

    绵延起伏的山峦岩石没有一点生机,她每次和其他领域的魔尊掐完架后都会幻几只动物出来,换换心情,以免自己也成了嗜杀之辈。

    在灰毛兔子扑住一只蝴蝶,风一吹,蝴蝶化作点点金粉,散在天地间,兔子闪着红瞳,眼里有几分不知所措。

    宋黎用聚灵珠为阵眼设下结界,确认没有人能闯进来后,懒洋洋的扶在窗口上,闭上眼休息一会。

    许久没体会过的休息,她几乎是迷恋上这种安静祥和的氛围,再次醒来,月亮不知何时隐隐在天际现出,灰毛兔子趴在草丛中,几只流萤飞舞在周围,颇有一副岁月静好之样。

    院门口的结界忽然闪烁,有人放置物品在那,宋黎出结界便感受到不远处的院墙后躲藏了不少人,正窥视者这边的风吹草动。

    结界处静置一精致的盒子,金亮的丝线扣扎出繁杂的纹路。

    擂仙盒。

    里面盛放着七株焦草,

    她没动盒子,只是用秘法将草隔空转移了出来换成普通草皮在其中,盒子依旧躺在院门口。

    不过她也不好直接去拿被挪到草丛中的焦草,躲在暗处监视的人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得出来,只能等人走光再来拿。

    仙品阁的擂仙盒一旦启动,若有人移开盒子便会引爆里头镶嵌的灵石,上品灵石碎成齑粉,轻则断骨,重则丧命。

    不过为了琉璃骨着想,估计也就到炸晕她的程度。

    宋黎轻嗤出声,重来一次,他们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的单一。擂仙盒静静呈放在地上,丝毫没有移动过或者开合的痕迹。

    她转身回了院子。

    直到月亮爬上天空正中,宋志成才匆匆忙忙现身,他随身跟着几位请来的地极真人,那些人满脸不屑,脾性大得很:“不过是个女娃娃,你们都是废物东西?这都处理不了。”

    “动了没?”宋家主迫不及待问道。

    其中躲在暗处守着的人摇了摇头:“出来过一趟,但盒子还在原地,看起来没动。”

    稍微年长一点的道:“小丫头还挺有警惕性。”

    擂仙盒,看上去依旧放在原地丝毫没有移动过的痕迹,只是其中早没了价值不菲的焦草,只剩满盒杂草。

    其中领头的真人察觉不对,招呼另外几个地极真人靠近擂仙盒,“走,去看看。”

    几人很谨慎,谁都没去动它,待几人等不耐烦了,这时不知道哪里突然冲出来一只灰毛兔子,它红眼一闪,后腿一脚蹬开盒子。

    所有人猛然色变,镶在盒上的灵石碎成齑粉。

    刹那间,一股暴虐的灵力席卷了一切,几人避之不及,包括离得最近的那只兔子,不远处结界亮了一瞬,里头悠闲品茶的宋黎,嘴角挂起笑。

    她阖上茶盖抬起手打出一个响指,灰毛兔子落在草坪上,完好无损,红彤彤的眼中尽是迷茫。

    即使是灵力化成的兔子,宋黎还是很有耐心地划出几只灵蝶与它作伴,算作补偿,带着焦草转身回了房。

    兔子眼中的迷茫一晃而逝,随即欢欢喜喜的去扑蝴蝶。

    再出来时已经深夜,一切事物都被冷冷的月光笼罩,兔子不知道在哪个草丛蹦跶。宋黎就伏在窗边,盯着飞舞的萤火,她将七株焦草服入体内,眼前朦胧一片,一切亮点都带着光晕。

    静谧突兀地发出声响。

    “快点快点……”

    白衣少年冷冷淡淡接话:“知道了,你别催。”

    软软糯糯的声音缥缈:“她在那儿,你快去!”

    “你别推我!”

    少年背着月光跳下墙,白靴踩在窗槛上,一身矜贵绣有银花的白衣习习,眉眼清冷透着寒意,与少女对视,带起的风摇过屋檐挂着风铃。

    少年瞥开视线扫视屋子两眼,目光在焦草残渣上逡巡一番,神色微不可查地一顿,撂下两字,

    “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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