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玱玹也并不知道她究竟明白了些什么,但她这样肯定,他也只好点头。

    话不知该如何往下接,玱玹干脆调转了话头,“你方才究竟是怎么了?”他问。

    小夭看着他投来的疑惑目光,红唇微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玱玹见她久久不语,打量着她眼睛道,“你在想什么?”

    小夭收回目光,落在地上,“我方才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玱玹问道:“什么事?”

    小夭又抚上了心口,“之前我将你身上的蛊转到了相柳身上。他说他九头之身,我身上十分痛,到他身上也才一分。可我若是心上痛呢?”

    她抬头又看向玱玹,“他虽是九头,却也只有一颗心,那我心上的一分痛,他是否也能感受得到呢?”

    玱玹被她看得心口颤动,揪得生疼。他急忙拉住她,双手牢牢扣住她肩膀,就好似一放手,她就会飞走一般。

    “小夭,我不管之前在清水镇,你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我希望你明白,他是我们的敌人,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小夭看着他眼中的急切和焦虑,露出个安慰的笑来,她抬手扶住玱玹的手臂,“哥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之所以把蛊种到他身上,也是为了你啊。”

    可玱玹却并不会为她这番话所打动,至今他仍记得,当年小夭还是玟小六时,曾同相柳联手,绑架阿念逼他就范。

    他相信自己的妹妹,却并不信任相柳。

    小夭抬手,捧起玱玹的脸,“哥哥,你不相信我吗?”

    玱玹立即否认道:“当然不是。”

    小夭微笑道,“既然如此,哥哥为什么还要担心呢?”

    玱玹这才松开手,将小夭的手从脸上拉下来,握在掌心,“我只是担心,他会利用你。”

    小夭调皮地拍了拍胸口,“这是我种的蛊,我若是不好,他也别想舒坦。”

    玱玹见她这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心情也豁然开朗起来,笑道:“我啊,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玱玹说完却又沉下了脸,“但我希望你能早日解除这个蛊,我不希望你再跟他有任何牵扯。”

    小夭还想再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她知道无论她怎么解释,玱玹都不可能对相柳改观,站在他的角度,相柳的存在,有百害而无一利。

    她不知道相柳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让她感觉到他,但她却知道,他的心跟她在一起跳动。

    世上再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她的感觉了。

    也许他是察觉到了她心跳的变化,所以在给她回应?

    那是安慰,还是嘲笑呢?

    这世上怕是没有人不知道璟的婚礼了吧?相柳也不例外,毕竟他也是防风邶啊,防风意映的二哥。

    说不定,此刻他就在现场观礼,看着他们在万千祝福下进入洞房。

    可即便如此又如何呢?她和璟已不可能再有什么牵扯了,日后即便相见,也不过是“认识”而已。

    小夭又恢复了生气,带着阿念一起下山闲逛。

    馨悦听说她已完全好了,便邀她去小炎灷府宴饮,小夭答应了。但阿念却不开心了。

    她不喜欢馨悦。

    于是小夭便劝她,“来神农山时,你可是亲口说的,不会胡闹。”

    阿念却并不领情,“我也说过,我不喜欢馨悦,我可以忍受其他人,但不包括馨悦。”

    她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小夭气笑了,“你要是再这样,我可要派人告知父王,让他把你接回去了。”

    阿念怕了,摇着她的手道:“好姐姐,你最疼我了,我听话就是了。”

    见阿念服软,小夭才心平气和跟她解释起来,“玱玹现在需要丰隆,他们是最好也是最牢固的盟友。你不喜欢馨悦,是因为觉得在玱玹面前,她比你更说得上话,更受到玱玹重视。可是阿念,你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不是吗?玱玹需要她,有些事情他跟丰隆都不能去做,但是馨悦却可以。”

    小夭知道阿念听不下去,就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听,“所以对玱玹来说,馨悦也是他的盟友。而你则不同,你是哥哥的妹妹,我们是亲人,我们应该无条件地支持他,帮助他。即便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能去拖他的手脚,你说,对不对?”

    阿念终于听进去了,她点头道:“对。”

    小夭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所以你是不是应该试着去接受馨悦,让哥哥也能少一些担心?”

    阿念又点了点头,即便她眼中满是委屈。

    小夭抱着她的头,轻轻抚摸她整齐的头发,“阿念,你选的这条路对你来说太难了,你确定要继续走下去吗?”

    阿念重重地点着头,“确定。”

    小夭无奈地叹息,“那你还讨厌馨悦吗?”

    阿念皱起了眉头,“还是讨厌,”但她很快又说,“但是我可以试着接受她。”

    也不知馨悦是真想好好款待小夭,庆祝她大病初愈,还是存了向阿念示威的心思,一场不大的宴会竟办得格外隆重。

    整个过程中,阿念都闷闷不乐,但也因为她的沉默,宴会上没有引起什么风波,让玱玹和小夭也能放心地吃喝应酬。

    回了紫金顶,玱玹让阿念洗漱完去小夭房里候着,他有事要同她们说。

    阿念不解,心心念念想着,所以洗漱后头发还没弄干便跑到了小夭那里。

    “姐姐,”她盈盈跑进小夭殿里,“你知道哥哥要跟我们说什么吗?”她边跑边问,长及脚踝的青丝还滴着水,她如一朵出水芙蓉一般,叫人怜爱。

    小夭已躺在榻上,半倚着让珊瑚替她弄干了头她,正细细梳理着,听见她声音,也不急着回答。

    阿念来到近前,软软卧到脚踏上,柔柔趴在小夭腿边,抬头望着她,眼睛似一汪清泉。

    小夭这才说道,“不知道。但我想肯定是十分重要的事。”

    海棠一边用水晶梳子给阿念梳着头,一边用灵力给她弄干头发,靡靡花香随着她的发丝飘扬,甜蜜芬芳。

    她道:“姐姐,我心中总觉得隐隐不安,你觉得会是什么事呢?”

    小夭摸了摸她头发,“不论发生何事,哥哥姐姐都会护着你的。”

    不施粉黛的阿念像个粉糯米团子,柔软美好,和往日里尖锐骄蛮的样子完全不同。

    玱玹走了进来,神情严肃。潇潇示意海棠和珊瑚同她一起退下,偌大的宫殿里很快就只剩下了兄妹三人。

    阿念见此情形,更紧张了,小夭抓住她搭在榻上的手,让她不会太过紧张。

    玱玹看了阿念一眼,又看向小夭道:“我是想跟你们说,我要娶妻了。”

    他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听在阿念听来却格外刺耳。

    阿念并没有像往常一般表现出太过惊讶的样子,可拉着小夭的手却是更紧了。小夭低头看去,她白嫩的小手已经开始泛红了。

    小夭道:“你是要娶馨悦吗?”

    玱玹否认道:“不是。我要娶曋氏的嫡女为侧妃。”

    阿念没有动,小夭解释道:“曋氏是中原六大氏族之一,而且是六氏族中最强大的一支,以前神农未灭国时,常与他们联姻,根基稳固,影响深远。”

    阿念听完,捏着她的手更紧了。

    小夭拍打着阿念的手背,怜爱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但此刻什么都不说,反而比说了,更好。

    过了好一会,阿念抬眸看着玱玹问道:“那馨悦知道吗?”

    玱玹道:“丰隆应该会告诉她的。”

    阿念问,“哥哥觉得,这件事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吗?”

    玱玹道:“当然。”

    阿念的手紧了紧,才缓缓松开。

    小夭知道她应该是没事了。

    阿念起身,面对玱玹道:“哥哥的事情说完了吗?”

    玱玹点头,“说完了。”

    阿念行了一礼,道:“那我先回去睡了。”

    小夭道:“去吧。”

    还未等玱玹说话,阿念便转身朝殿外而去,可是一踏出殿门,她便跑了起来,很快便消失在了殿门外。

    阿念走了,宫殿里只剩下了玱玹和小夭。

    小夭问,“要喝酒吗?”

    玱玹刚点了下头,便见小夭已拿出了酒,他在她榻边坐下,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小夭道,“阿念长大了。”

    玱玹苦涩地笑了笑。

    小夭又给玱玹倒上了酒,“曋氏的那位小姐你了解了吗?”

    玱玹点头,将杯中酒饮尽,又将酒杯递到小夭面前。

    小夭给他添着酒,“是外爷安排的,还是你跟丰隆商量过的?”

    玱玹的酒杯已举到了嘴边,他道:“我自己决定的,但也得到了爷爷的首肯。”

    小夭了然地点头,“娶了曋氏的小姐,就等于同舅舅们宣战,你准备好了吗?”

    玱玹又是一口闷掉,长出一口气道:“不论如何,这一战在所难免,目前的我无力抵抗,只得借助曋氏之力。”

    小夭想起玱玹之前的步步为营,小心盘算,最后却也不得不示弱以求自保,便一阵后怕。

    “这样也好。”小夭道,“虽然不知道外爷作何想法,但至少你不会太过被动。”

    玱玹目光深远,不知看向何方,“待人以渔,不如主动出击。”说完,他手上一用力,酒杯便瞬间化作齑粉,屡屡掉落地上。

    小夭惊讶地看着地上粉末道:“你当如何?”

    玱玹却缓了神色,温和地对小夭道:“待我筑牢根基,你便不用再为我担惊受怕了。”

    小夭不再心慌,她知道玱玹定然已做了好一切打算,点头道,“我相信凤凰花终将在神农山盛开。”

    玱玹深深看向她眼睛,而后缓缓露出个笑容来,“好。”

    小夭又给他满上了酒,玱玹不紧不慢地喝着,待一壶酒都喝完了,才站起身道:“婚礼上,不要恭喜我。”

    对玱玹来说,这场婚礼更像是一场交易,的确没什么好恭喜的。

    小夭微笑道,“好。”

    玱玹摸了摸她脸颊,便向着殿外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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