玱玹却并未动手,他知道小夭是在试探自己。这狌狌镜中的景象与其说是替小夭记录,不如说已牢牢印在她心中。

    镜中的画面可以抹去,但小夭心里的记忆,却不可能消失。

    所以,这狌狌镜对他来说,倒是没有意义。

    玱玹没有出声,小夭却不得不催促,“哥哥,你怎么还不动手?”

    玱玹看向她道,“你真的要这样做?日后不会怪我?”

    小夭重重点头,“不会。”

    玱玹抬手,小夭身上的束缚当即消失,毫无防备地向后倒去。

    玱玹扶住了她,半开玩笑地道,“既然如此,不如你自己消除,也免得日后后悔,找我麻烦。”

    小夭打量着他的表情,笑着坐起身来,从他手中接过狌狌镜道,“好!”

    小夭拿起狌狌镜,抬手放出一个片段。

    相柳瞪着镜子背后的她,连脸上的鬼画符都生动了起来。

    小夭脸上表情逐渐严肃,暗自咬着牙齿,抬手擦去了镜中画面。

    紧接着,相柳在海中畅游的画面又浮现了出来。

    小夭的指节暗暗发力,却不能拢紧。

    玱玹正看着她,任何动作,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又一扬手臂,这最后一个画面也从狌狌镜中除去。

    小夭抬眸看向玱玹,直到他露出满意笑容,才终于在心里松了口气。

    玱玹起身道,“时间不早了,小夭,你好好休息。”

    小夭回以微笑,“哥哥,你也早些休息。”

    玱玹却看向前方,幽幽叹道,“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去处理,许是凌晨都不得休息。”

    他说着,又转回头看向小夭,“我回头再来看你。”

    小夭乖顺地点了点头,“哥哥慢走。”

    送走了玱玹,小夭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颤抖着,将狌狌镜砸了个粉碎。

    若说从前,她对玱玹还有一丝亲情,今日之后,便只余下恨和周旋。

    她需要依附玱玹,以保证相柳的安全。却又厌恶他对自己的掌控之欲。

    他是个帝王,再也不是那个真心疼惜她的哥哥了。

    门外,一个黄色的身影匆忙跑了进来。

    “主人,你怎么样?”苗圃上前问道。

    她说着,将地上镜子的碎片仔细打量,却并未向小夭探问。

    小夭道,“收拾一下,不要让任何人知晓。”

    苗圃坚定地道,“是!”

    小夭不再精心打扮自己,又回到了从前那副懒散的模样。

    一根荆簪,一袭素裙。

    她也不再看书,而是百无聊赖,吃着零食,到处闲逛。

    今日在这个妃子那里看看花,明日去那个婕妤那里唠唠嗑。

    倒是十分自在。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留着这一片大好的花园不逛,岂不浪费?

    她倒是像个风流公子,四处留情。

    今日逗逗妃子,明日戏戏婕妤,就好像玱玹这后宫里的女子都是为她纳的。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紫金宫内开始为半个月后的婚礼而装饰。

    小夭倒也没有闲着,帮着淑惠打下手,跑去这边查看用料,跑去那里置办东西。

    忙得不可开交。

    淑惠倒是十分乐意,毕竟能有小夭帮着处理事务,她也能省力一些。

    玱玹却并不开心。

    他不希望看到小夭对他和别人的婚礼如此尽心。

    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玱玹出现在了小夭的面前。

    彼时小夭正在花园里晒着太阳,金灿灿的光芒照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她闭着眼睛,将一块绣着精致花纹的帕子盖在了脸上。

    这帕子显然也是从哪个妃子那里得来的,上面还有淡淡花香。

    甜而不腻,倒是十分好闻。

    玱玹突然出现,挡住了她的阳光。

    小夭拿开帕子,露出半张脸来,见是玱玹,倒也不起身行礼,而是意兴阑珊地道,“哥哥,今日怎么这么好的兴致,大白天的就过来了?”

    她语带嘲讽,可听在玱玹耳朵里却十分受用。

    他道,“听说你近来一直在帮淑惠张罗大婚之事?”

    小夭闭上了眼睛,“我帮我嫂子和我妹妹,怎么,难道连这都不可以?”

    玱玹一手拢到身后,“你应该知道,我并不希望你参与我婚礼之事。”

    小夭却是不屑,“我又不是在帮你。”

    玱玹自然知晓,“我不喜欢!”

    小夭冷嘲热讽道,“哟,难道轩辕王陛下又要束上我的手脚不成?”

    玱玹无言,他知道小夭定然对先前之事耿耿于怀。

    “你若实在闲得无聊,不如回去医馆吧。”他退而求其次道。

    小夭却并不领情,“我疲了,懒得去管。”

    玱玹放在身前的手紧了紧,“小夭,我已对你十分宽容,你莫要得寸进尺。”

    小夭却嗤笑道,“轩辕王陛下自然对我是宽容的,否则你又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舅母?”

    玱玹无言以对。

    小夭得了便宜却还要卖乖,“当然,我也愿意听陛下的,谁让你是我哥哥呢?”

    说着,她抬手晃了晃,一副无赖模样,“我明日就去医馆,轩辕王陛下这下可放心了?”

    玱玹无奈看着她,摇头叹了口气。

    自上次之后,小夭对他便是这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每日晚上忙完政务他去看她,即便她还醒着,也不愿意去搭理他。

    她生气了。

    他的态度太过强硬,伤了她的心。

    城色深深,医馆后院的花草又开了一季,如今倒是更加旺盛了。

    苗圃拎着木桶给花草浇着水,一股清新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

    小夭坐在医馆后院偷着懒,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石桌上的茶具。

    后院的码头上,停了一艘小船。小船停下后,一个模样清秀的侍女先走了上来,而后又回头扶着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下了船。

    小夭打量着来人,起身道,“不知是哪家的夫人,可有帖子?”

    待女子在院内站定,侍女走上前来,对小夭行礼道:“我家夫人是高辛来的,听闻此处是轩辕王姬的医馆,特来拜会。”

    说着,她便从袖子里取出个白色的帖子来,上面印有“鄞”字,正是医馆里流出去的帖子。

    小夭接过帖子问道,“你们是鄞的病人?”

    侍女见她是个女子,小声道,“我家夫人生有隐疾,此次来乃是为了求见王姬,西陵医师。”

    小夭闻言,将那戴着帏帽的女子打量。

    苗圃已收好了木桶,走上前来问小夭道,“主人要接诊吗?”

    小夭没有说话。

    那戴帏帽的女子见状掀开了帏帽的帽帘,露出底下一张光洁俏丽的脸来。

    这张脸让小夭十分熟悉。

    苗圃凑到小夭耳边道,“她长得好像珊瑚。”

    小夭颔首,问女子道,“你是珊瑚的什么人?”

    这女子笑道,“我是她表姐,自幼便听许多人说我和她长得同外祖母最为相像。”

    小夭闻言,赞同点头,“你和她长得也很相像。”

    苗圃又道:“她这张脸是真的。”

    小夭又点了点头,才向着这女子露出了微笑道,“原来竟是故人的亲眷。既然如此,便在这里看吧。”

    她说着便在石桌前坐了下来。

    苗圃当即去里面取了脉枕来,摆到小夭手边。

    女子在小夭面前坐好,缓缓伸出了手,摆到脉枕上让小夭查看。

    小夭仔细看着脉象,忽而皱起了眉头,她问女子道,“你是否时常觉得小腹坠痛,尤其是月事来时,更是疼痛难忍,如刀绞一般?”

    女子点头,“正是。”

    小夭闻言抬起诊脉的手,向着苗圃摆动了两下手指,苗圃当即便懂了,转身进了前屋。

    小夭起身相请道,“请夫人随我去前厅小屋,我要替夫人查看下身。”

    这话说得隐秘,竟让女子一时羞红了脸。

    小夭道,“你我皆是女子,你有的,我也有,不用太过在意。这都是为了您的身体考虑。”

    女子同侍女对视了一眼,方才羞怯地跟着小夭进了屋子里。

    侍女原本也想跟着二人进入小屋,却被苗圃阻拦,“诊屋闲人不得进入。”

    侍女只得讪讪留在了门口。

    那女子回头看了侍女一眼,而后才紧随小夭进了诊屋。

    过了许久小夭同那女子都未出来,苗圃有些奇怪,询问里面道,“主人,陛下今日相约用膳,我们要早些回去。”

    里面这才传出小夭声音道,“我在整理,稍后便出来。”

    苗圃闻言只得转过身继续候着。

    很快,小屋的门便开了,戴帏帽的女子先出来,许是没有站稳,一下倒进了侍女怀里。小夭在门后道,“先送她们出去吧。”

    苗圃闻言,将二人又从屋后送了出去。

    只是那戴帏帽的女子和之前来时有些不同,走路歪歪扭扭的,十分奇怪。

    但想到进诊屋检查的,多多少少会觉得膈应,走路奇怪也是正常。

    送走了二人,苗圃又回到了前院,在大堂看了一圈,没见到小夭,便又回了诊屋。她敲门道,“主人,你还未整理好吗?”

    里面没有声音。

    苗圃顿觉不对,推开门一看,只见小窗正敞开着,屋内空无一人。

    她在心里大叫一声不好,冲进去完全推开小窗,却什么也没看见。

    苗圃整个人都焦躁起来,一拳打在窗上,顿时打出一个窟窿来。

    她垂下头,恰看到窗边桌上有一个木片。这木片是红色的,苗圃伸手去拿,却感受到上面传来的热度。

    这是扶桑木。

    上面虚浮着几个字:“轩辕陛下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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