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六，南军以破竹之势攻入京都城。一日之间，宁国国灭。
京都安和街最繁华的地段上，有一青楼名曰青雀楼，乃是达官贵人们宴请取乐最常去的地方。
可如今，楼中却是一片狼藉慌乱，惊呼连天。
“官爷......官爷饶命。”老鸨子年过四十，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在长刀前骇得腿肚子发抖，手颤着扯过一个哭泣不止的年轻女孩挡在自己面前，哆哆嗦嗦道：
“官爷们若想取乐，只管告诉奴......你哭什么，赶紧伺候好大人们！”
那女孩低呼一声，竟然双眼翻白，晕了过去。老鸨子一下奔溃了，跪在地上哭叫：“官爷们饶了奴这条贱命吧！”
为首的军士身穿软甲，甲片泛出凌厉寒光。他不屑嗤笑一声，长刀挑起老鸨的下巴，威逼道：“谁要你这条烂命。说，楼上有没有一个年轻女人。”
青楼女客向来稀少，最近战乱，青雀楼更是几乎没有客人。老鸨想了想，忙道：“有！——有......有一个白衣女子，上午来的，坐了好一会儿，点了几个小倌......”
她话没说完，领头的一抬手，语气果毅，“搜！”
“啊！”“快跑！”
如猛虎般的士兵们瞬间冲上楼，撞翻无数桌椅物件，妓女倌人们哭叫着往外逃，一个二个连财物也不要了，只想着能活着出去就是万幸。
“开门！”
二楼最末尾，一个上锁房间引起了搜查军士的注意，他们对视一眼，立刻上去拍响房门。
房里没有声音。半晌，纸窗上映出一个人的灰影。
是一个女子。
军士们拔刀，正欲上去推开房门闯进去，只听啪嗒一声，门开了。
开门的正是那个女子，在她身后，几个小倌以奇异姿势倒着，都昏迷不醒。
女子眉目清丽，是难得的美人。可说出的话，却丝毫不似外表柔弱。
她伸出双手，对上军士们纷杂的视线，缓缓开口：
“带我走吧。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让开，让开！”
楼阁之前，一群身挂利刃的士兵动作蛮横，连推带打疏散着周围的人群。
女人被他们围在中间，身着一件素白的衣裳，发丝轻绕成了个随性的垂髻，身上干净利落，不见半点饰物。她的双手被粗粝的麻绳紧紧束缚，身姿柔弱，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惜。
南军士兵将她拖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青雀楼里情形。
然后，被推搡着上了那辆在重重守卫下的马车，车身轻轻一晃，随即启动向前。
“这女人是谁？模样生的这样好，怎么会是将军亲口下令捉拿的要犯？”
一个军士一脸疑惑地问带头将领，将领瞥了他一言，语气冷冷，“模样好？我告诉你，她是个害人的毒蝎子，轻而易举就能要你的命！”
军士大为震惊，还待说什么，那带头将领已然打马走了。
街上行人纷纷逃命，没人肯多停留一瞬。
街边草棚下，一宁国士兵手脚并用的往后爬，他浑身哆嗦，眼中的恐惧倒映在面前的锋刃上。
身穿盔甲的南军狞笑着举起刀。
男子崩溃了，大喊道：“别杀我！军爷，别杀我！”
终究是无济于事，噗呲——
手起刀落，人头咕噜噜滚到地上打了几个转。南军士兵漫不经心擦干净刀锋上的血迹，将它对准旁边惊恐至极的散兵。
在这场屠杀中，仍然有人高喊着：“南贼该死！大宁永不亡！”
城墙之上，秦复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轻声一笑。
真是固执。可属于宁国的日子，今天就到头了。
高高城墙上插遍了南军的旗帜，红白相间的旗子随风鼓动，仿佛也在宣告着一个王朝的覆灭。
脚步声由远及近。侍卫长风走过来，抱拳行礼：“将军，柳姑娘......找到了。”
秦复的眼里掠过一抹深邃莫测的光，他两手撑着剑柄，沉默不语。
长风：“......将军？”
秦复突然笑了一声：“从哪儿找到的？”
长风似是有些不好开口，“青楼里，找到她的时候，咱们的人看见有几个小倌在她身边。”
秦复哦了一声，收敛起笑容。他生得俊朗，眼尾微微上挑，五官挺俊。但不笑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心思深重。
半晌，他眯眼叹道：“真是麻烦。”
长风犹豫一瞬，“要不，您杀了她？”
秦复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你知道吗，她要是死了，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还有，说话不要说一半。人在哪儿呢？”
长风：“......关在府上。”
秦复转身，发丝被拂起，丝丝缕缕漂浮在眉眼前。那身着软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城墙长满青苔的台阶上。
秦复带着一队人马跑过青萝巷，马蹄卷起层层灰土，最终停在一个院子门前。
院子看上去有些年月了，大门上的那层红漆褪得厉害，露出底下斑斑点点的木料本色。
门头上牌匾中，写着“秦府”两个大字，看样子是新挂上去的。
秦复打马在院门前绕了几个来回，扬起马鞭，一脸疑惑，“什么时候成我家了？”
随从：“昨个王爷就赏给您了，说是给您暂住。”
秦复满脸写着不情愿，“这院子怕是有一百年了吧，破成这样啧——”
随从赔笑：“哪能呢爷，八十年而已——王爷说了，只是请您在这院子里暂时歇脚，等京都城里干净了，就把原来的秦宅还给您。”
秦复手指陡然收紧。
十年前那个冲洗秦府遍地血水的雨夜，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眼前，模糊了视线。
他唇角勾起，想起了自己是来见什么人。那个满腹心计，曾经和他约定终身，却又害他家破人亡的女人。
好得很。
秦复下马走进院子，陈旧朱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新草踩着枯草长了一茬又一茬，阳光照射在上面，从缝隙投下碎影。
秦复迈步丛生的野草间，一步步穿过被磨得光滑的青石板径，直朝着院子深处的那间厢房行去。
光勾勒出了他身长玉立。他此时卸下了软甲，换上墨色长袍，不像是尸山血海里杀出的将军，倒像是京都城里终日与诗文作伴的世家公子。
他脚步不快不慢，踩在枯枝树叶上发出细微声响，最终停在这间屋子前。
屋子里早就熄了烛火，唯一的光是从窗户纸上的破洞射进去的，不过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依旧昏暗。
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秦复目光扫过众人，沉声嘱咐：“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是。”
他抬手，一旁有人上前解开木门上的锁，门吱呀一声开了。
秦复凛若冰霜，脚步稳稳迈了进去。
这原本是一间柴房，房里还堆着一个柴垛。一个手脚皆被铁链桎梏的女子靠在柴垛上，那几束微弱光芒打在她脸上，照出那张面孔的苍白。
她身上有些血迹，看形状是鞭伤，有人对她动了刑。鲜血渗透她的衣衫，新血覆盖在黑红凝固的鞭痕上，触目惊心。
疼痛难以忍受，她修长手指指节泛白，紧抠着地面，指甲缝中溢出鲜红，人见皆怜。
灰尘在空中静静地飘着。
秦复站在女子面前空地上，英姿玉立。他抿唇不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咳咳......”
柳引玉轻咳了两声，眼帘微颤，缓缓掀开眼皮，对上面前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说是熟悉，可又不太一样。也难怪，多年未见，他也早不是京都策马驰街的翩翩少年。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那样的日子，不止柳引玉，恐怕连秦复自己想起来，也觉得遥不可及。
她手指抓住柴枝，撑着坐起来。身上的疼痛使她没有太多力气，连尾音也是飘着的。
“秦复，你杀我吧。”
她闭上眼，精致面容如今失了血色，有些苍白易碎。待她说出这句话，秦复垂着的手指，瞬间紧握成拳。
他突然蹲下身，一把掐住了她的咽喉！一字一句问：“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到我手里？”
柳引玉被迫抬头，双手下意识握住他手腕，身体一阵颤栗，窒息感瞬间遍布她全身。
呼吸困难里，她看清楚了秦复的眼。那是在仇恨和冤屈里浸泡多年的模样。
她几乎说不出话，干涸嘴唇努力张开，“自然、想过。”
秦复猛然松开手，阴沉着脸，神色不能再难看，胸膛起伏不止，无法平息。
柳引玉一下子侧跌在地，手掌撑着地面，剧烈喘息。青丝垂在一侧，碎发遮住了半张脸。
她盯着秦复，似乎要看穿了他。忽然开口道：“今日我不死，你愧对亲友师长。”
死水一般的沉默安静。
秦复对上她视线，冷冷道：“我是不想让你死得太便宜。”
“我还没进京，当年参与那场惨案的人都跑了个干净，一个也没留，就连证据也被销毁一干二净。柳引玉，你好手段啊。”
“当年涉及那件事的所有人中，单单留下你一个女子。怎么，你想一个人担下所有事？真是有情有义。”
柳引玉听着他的话，慢慢不笑了，睫毛低垂下去，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秦复站起身，高声道：“我不杀你，是要有一天你亲眼看着那些人被千刀万剐，到时候你和他们一起上路，也不迟？”
柳引玉无言，单薄的身体默默换了个姿势，抱膝盖坐着。
她没答话，像是在沉思什么。
房间里寂静无声，秦复一腔怒火还未平息，忽地听到柳引玉冒出一句他怎么也想不到的话：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处置我啊？”
秦复愣了愣，回过神来后，恼羞成怒，“处置？留在我府上当奴婢！”
他摔门而出，柳引玉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有些出神。
随即，眼中黯然。
京都安和街最繁华的地段上，有一青楼名曰青雀楼，乃是达官贵人们宴请取乐最常去的地方。
可如今，楼中却是一片狼藉慌乱，惊呼连天。
“官爷......官爷饶命。”老鸨子年过四十，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在长刀前骇得腿肚子发抖，手颤着扯过一个哭泣不止的年轻女孩挡在自己面前，哆哆嗦嗦道：
“官爷们若想取乐，只管告诉奴......你哭什么，赶紧伺候好大人们！”
那女孩低呼一声，竟然双眼翻白，晕了过去。老鸨子一下奔溃了，跪在地上哭叫：“官爷们饶了奴这条贱命吧！”
为首的军士身穿软甲，甲片泛出凌厉寒光。他不屑嗤笑一声，长刀挑起老鸨的下巴，威逼道：“谁要你这条烂命。说，楼上有没有一个年轻女人。”
青楼女客向来稀少，最近战乱，青雀楼更是几乎没有客人。老鸨想了想，忙道：“有！——有......有一个白衣女子，上午来的，坐了好一会儿，点了几个小倌......”
她话没说完，领头的一抬手，语气果毅，“搜！”
“啊！”“快跑！”
如猛虎般的士兵们瞬间冲上楼，撞翻无数桌椅物件，妓女倌人们哭叫着往外逃，一个二个连财物也不要了，只想着能活着出去就是万幸。
“开门！”
二楼最末尾，一个上锁房间引起了搜查军士的注意，他们对视一眼，立刻上去拍响房门。
房里没有声音。半晌，纸窗上映出一个人的灰影。
是一个女子。
军士们拔刀，正欲上去推开房门闯进去，只听啪嗒一声，门开了。
开门的正是那个女子，在她身后，几个小倌以奇异姿势倒着，都昏迷不醒。
女子眉目清丽，是难得的美人。可说出的话，却丝毫不似外表柔弱。
她伸出双手，对上军士们纷杂的视线，缓缓开口：
“带我走吧。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让开，让开！”
楼阁之前，一群身挂利刃的士兵动作蛮横，连推带打疏散着周围的人群。
女人被他们围在中间，身着一件素白的衣裳，发丝轻绕成了个随性的垂髻，身上干净利落，不见半点饰物。她的双手被粗粝的麻绳紧紧束缚，身姿柔弱，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惜。
南军士兵将她拖走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青雀楼里情形。
然后，被推搡着上了那辆在重重守卫下的马车，车身轻轻一晃，随即启动向前。
“这女人是谁？模样生的这样好，怎么会是将军亲口下令捉拿的要犯？”
一个军士一脸疑惑地问带头将领，将领瞥了他一言，语气冷冷，“模样好？我告诉你，她是个害人的毒蝎子，轻而易举就能要你的命！”
军士大为震惊，还待说什么，那带头将领已然打马走了。
街上行人纷纷逃命，没人肯多停留一瞬。
街边草棚下，一宁国士兵手脚并用的往后爬，他浑身哆嗦，眼中的恐惧倒映在面前的锋刃上。
身穿盔甲的南军狞笑着举起刀。
男子崩溃了，大喊道：“别杀我！军爷，别杀我！”
终究是无济于事，噗呲——
手起刀落，人头咕噜噜滚到地上打了几个转。南军士兵漫不经心擦干净刀锋上的血迹，将它对准旁边惊恐至极的散兵。
在这场屠杀中，仍然有人高喊着：“南贼该死！大宁永不亡！”
城墙之上，秦复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轻声一笑。
真是固执。可属于宁国的日子，今天就到头了。
高高城墙上插遍了南军的旗帜，红白相间的旗子随风鼓动，仿佛也在宣告着一个王朝的覆灭。
脚步声由远及近。侍卫长风走过来，抱拳行礼：“将军，柳姑娘......找到了。”
秦复的眼里掠过一抹深邃莫测的光，他两手撑着剑柄，沉默不语。
长风：“......将军？”
秦复突然笑了一声：“从哪儿找到的？”
长风似是有些不好开口，“青楼里，找到她的时候，咱们的人看见有几个小倌在她身边。”
秦复哦了一声，收敛起笑容。他生得俊朗，眼尾微微上挑，五官挺俊。但不笑的时候，总让人觉得心思深重。
半晌，他眯眼叹道：“真是麻烦。”
长风犹豫一瞬，“要不，您杀了她？”
秦复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你知道吗，她要是死了，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还有，说话不要说一半。人在哪儿呢？”
长风：“......关在府上。”
秦复转身，发丝被拂起，丝丝缕缕漂浮在眉眼前。那身着软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城墙长满青苔的台阶上。
秦复带着一队人马跑过青萝巷，马蹄卷起层层灰土，最终停在一个院子门前。
院子看上去有些年月了，大门上的那层红漆褪得厉害，露出底下斑斑点点的木料本色。
门头上牌匾中，写着“秦府”两个大字，看样子是新挂上去的。
秦复打马在院门前绕了几个来回，扬起马鞭，一脸疑惑，“什么时候成我家了？”
随从：“昨个王爷就赏给您了，说是给您暂住。”
秦复满脸写着不情愿，“这院子怕是有一百年了吧，破成这样啧——”
随从赔笑：“哪能呢爷，八十年而已——王爷说了，只是请您在这院子里暂时歇脚，等京都城里干净了，就把原来的秦宅还给您。”
秦复手指陡然收紧。
十年前那个冲洗秦府遍地血水的雨夜，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眼前，模糊了视线。
他唇角勾起，想起了自己是来见什么人。那个满腹心计，曾经和他约定终身，却又害他家破人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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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复下马走进院子，陈旧朱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新草踩着枯草长了一茬又一茬，阳光照射在上面，从缝隙投下碎影。
秦复迈步丛生的野草间，一步步穿过被磨得光滑的青石板径，直朝着院子深处的那间厢房行去。
光勾勒出了他身长玉立。他此时卸下了软甲，换上墨色长袍，不像是尸山血海里杀出的将军，倒像是京都城里终日与诗文作伴的世家公子。
他脚步不快不慢，踩在枯枝树叶上发出细微声响，最终停在这间屋子前。
屋子里早就熄了烛火，唯一的光是从窗户纸上的破洞射进去的，不过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依旧昏暗。
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秦复目光扫过众人，沉声嘱咐：“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是。”
他抬手，一旁有人上前解开木门上的锁，门吱呀一声开了。
秦复凛若冰霜，脚步稳稳迈了进去。
这原本是一间柴房，房里还堆着一个柴垛。一个手脚皆被铁链桎梏的女子靠在柴垛上，那几束微弱光芒打在她脸上，照出那张面孔的苍白。
她身上有些血迹，看形状是鞭伤，有人对她动了刑。鲜血渗透她的衣衫，新血覆盖在黑红凝固的鞭痕上，触目惊心。
疼痛难以忍受，她修长手指指节泛白，紧抠着地面，指甲缝中溢出鲜红，人见皆怜。
灰尘在空中静静地飘着。
秦复站在女子面前空地上，英姿玉立。他抿唇不说话，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咳咳......”
柳引玉轻咳了两声，眼帘微颤，缓缓掀开眼皮，对上面前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说是熟悉，可又不太一样。也难怪，多年未见，他也早不是京都策马驰街的翩翩少年。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那样的日子，不止柳引玉，恐怕连秦复自己想起来，也觉得遥不可及。
她手指抓住柴枝，撑着坐起来。身上的疼痛使她没有太多力气，连尾音也是飘着的。
“秦复，你杀我吧。”
她闭上眼，精致面容如今失了血色，有些苍白易碎。待她说出这句话，秦复垂着的手指，瞬间紧握成拳。
他突然蹲下身，一把掐住了她的咽喉！一字一句问：“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到我手里？”
柳引玉被迫抬头，双手下意识握住他手腕，身体一阵颤栗，窒息感瞬间遍布她全身。
呼吸困难里，她看清楚了秦复的眼。那是在仇恨和冤屈里浸泡多年的模样。
她几乎说不出话，干涸嘴唇努力张开，“自然、想过。”
秦复猛然松开手，阴沉着脸，神色不能再难看，胸膛起伏不止，无法平息。
柳引玉一下子侧跌在地，手掌撑着地面，剧烈喘息。青丝垂在一侧，碎发遮住了半张脸。
她盯着秦复，似乎要看穿了他。忽然开口道：“今日我不死，你愧对亲友师长。”
死水一般的沉默安静。
秦复对上她视线，冷冷道：“我是不想让你死得太便宜。”
“我还没进京，当年参与那场惨案的人都跑了个干净，一个也没留，就连证据也被销毁一干二净。柳引玉，你好手段啊。”
“当年涉及那件事的所有人中，单单留下你一个女子。怎么，你想一个人担下所有事？真是有情有义。”
柳引玉听着他的话，慢慢不笑了，睫毛低垂下去，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秦复站起身，高声道：“我不杀你，是要有一天你亲眼看着那些人被千刀万剐，到时候你和他们一起上路，也不迟？”
柳引玉无言，单薄的身体默默换了个姿势，抱膝盖坐着。
她没答话，像是在沉思什么。
房间里寂静无声，秦复一腔怒火还未平息，忽地听到柳引玉冒出一句他怎么也想不到的话：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处置我啊？”
秦复愣了愣，回过神来后，恼羞成怒，“处置？留在我府上当奴婢！”
他摔门而出，柳引玉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有些出神。
随即，眼中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