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舒夏回去时,整张脸都被小黄鸭挡了个严严实实,接受了秦安顾西西一致的目光洗礼,就连那位黄发女生也忍不住从自己的世界抬头,微微侧目。

    她脸微红,一把将小黄鸭扔到了床上,尴尬解释道,“我妈妈怕我在床上玩手机对腰不好,用来当靠垫的。”

    秦安反应过来,笑道,“没事,我懂我懂。”

    纪舒夏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秦安转移话题,提议道,“要不一起先去食堂吃饭?明天就要军训了,晚上还有班会要开。”

    “好。”纪舒夏道。

    顾西西:“嗯嗯。”

    黄发女生没出声,秦安主动开口问道,“你要一起去吗?”

    许是知道自己刚刚态度不好,她有些诧异。不过她还是没看向秦安,而是将手机扣在桌上,背对着她们闷闷道,“不用了,谢谢。”

    秦安点点头,开了寝室门先走了出去,纪舒夏她们紧随其后。

    临走之前,纪舒夏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身段窈窕,皮肤雪白,金色长发飘飘,瀑布一般垂落下来,美得像仙女,就差了一双和她肌肤同样洁白的羽毛翅膀。

    配上她礼貌尴尬的拒绝,和刚来的时候好像不太一样。

    纪舒夏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金发傲娇。

    众所周知,傲娇都是很可爱的。

    纪舒夏这样想着,舒心了些。

    也许她也没有那么难相处,只不过心情不好,或者跟她一样,都有点轻微社恐。

    出了那扇门,暂时将忧心的事抛到一边,纪舒夏和新室友享受了一顿不错的晚餐,晚上的班会黄发室友也没来,等她们回去,她早就到床上去了。

    十一点整,寝室按时熄灯。

    黑暗笼罩过来时,身体比神智更清楚这是处在一个陌生的新环境,纪舒夏抱着妈妈准备的新被子,却怎么也睡不着,开始无比思念那个离这并不远的家和父母。

    往日极易被忽略的细节像是幻灯片一样,一幕又一幕错落着上演。

    她想起了妈妈每日早晨都会进入她的房间,将空调调高两度,给她准备好早餐后再去上班,下班的时候又会提一些水果回来,然后去厨房匆匆做她喜欢的菜,而爸爸会去遛她心爱的小狗,偶尔带着一束花回来,将花瓶中枯萎的花换掉。

    吃完饭后,等爸爸刷完碗,他们一家人会带着小狗再出去逛逛,回来后陷到软绵绵的沙发里一起观看电影,结束充实劳累的一天。

    而这里,什么也没有。

    纪舒夏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开家这么远,这么久。

    她闭着眼,眼前一片黑暗,周遭寂静无声,鼻子却开始发酸发涩。眼睛也变得很热,汹涌的情感混在液体里不受控制地冲了出来。

    无声的眼泪滑落了好几颗以后,她手一伸,拽到了那只被放到角落的小黄鸭,纪舒夏将它紧紧抱在怀里,整个人慢慢缩成一团。

    熟悉的感觉袭来,半梦半醒之中,纪舒夏保留的一丝神智不得不承认,梁女士通常是对的。

    她这晚睡得并不好,迷迷糊糊也算是入睡了,可惜定下的闹钟五点半左右就准时响了,将大家一下子从睡梦中吵醒。

    纪舒夏先是懵了一阵,理智回笼,想起了今天要军训,不得不靠着毅力爬起来,快速整理好床铺,穿好军训服。

    她们起来的时候,脾气不好的室友已经不在了,床铺也叠得整整齐齐,应该是先走了。

    军训时间紧张,顾不得那么多,匆匆洗漱完,纪舒夏就和秦安她们飞奔去食堂买早餐。

    这时正是人多的时候,时间又赶,好不容易排到了队买到早餐,纪舒夏却没有什么胃口。

    她脑袋有些昏沉,动作比平时慢了不少,咬了几口包子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离训练时间越来越近,秦安催了几句,“夏夏,你快好了吗?要来不及了。”

    顾西西没有说话,静静等着。

    “好了好了。”纪舒夏急忙最后喝了一口豆浆,拿上自己的帽子跟她们一起站了起来,将餐盘端走。

    马不停蹄赶到操场,离训练的时间只差了几分钟,大部分同学都已经在了,三个两个凑在一起聊天。

    加快步伐走过去时,纪舒夏远远看到一个人笔直地站在一侧,与零零散散的人群格格不入。

    她戴着军绿色的帽子,显眼的金色长发扎成了一个马尾,乖顺地躺在她背后,少了几分张扬的气息。

    纪舒夏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她的新室友,不过她不太记得她的名字。

    军训不允许化妆染头发做指甲,估计她是不太看群里的消息,昨晚的班会也没去才会这么勇。

    纪舒夏的头发在阳光照耀下也显得有些偏粽,不是纯正的黑色,她怕不能通过检查还带了一盒黑色染发剂。

    快走到黄发室友跟前,纪舒夏有心想帮她,动了动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最终她还是从新室友面前走过,和其他人一样列好了队,听教官训话,并在心底第一万次痛恨自己的胆小与怯懦。

    教官是从部队里出来的,对他们要求很严格,眼底自然也容不下明知故犯的学生,他手背在身后,迈着干脆利落的步子训道,“军人的天职是什么?是服从命令,自从你们穿上了这身衣服那刻起,就意味着你们现在是军人,昨天我是不是说过,军训不能染头发,不能做美甲?”

    “打扮得漂漂亮亮,拿什么去保卫国家?能隐蔽吗?能拿武器吗?”教官走到黄发室友面前,定住,“上午你就站在这里,站军姿。想清楚了,再和同学一起参加训练。”

    被当众训斥,她漂亮的脸上依旧是清清冷冷的神色,看上去毫不在意,只是调整好了军姿的姿势,笔直地站着。

    教官又瞪了她一眼,转身道,“其他的同学,消息立正,军姿站二十分钟。”

    于是接下来整个上午,他们训练她站着,他们休息她站着。

    九月的太阳又辣又毒,日光从背对着她到迎着她照。她身子晃了好几下,还是咬牙坚持着。纪舒夏看着都煎熬。

    好不容易等到一次休息,纪舒夏鼓起勇气想告诉她染发剂的事,操场上的广播响了起来,是舒缓的女声。

    “下面播报一则失物招领,12英语1班纪舒夏,你的饭卡丢了,请立刻到广播室来拿。”

    广播连播了两次,清清楚楚传遍了操场每个角落,纪舒夏下意识伸手到兜里,果然空空如也。

    “夏夏,你饭卡掉了啊?”秦安听后问道。

    “好像是的。可能是走太急了。”纪舒夏脸微红,“好尴尬,我要连夜买一张逃离S市的机票。”

    “哈哈哈哈。”秦安笑道,“没事,这不是找回来了,快去拿吧。”

    “嗯嗯。”纪舒夏刚想走,又折了回来,“广播室在哪?”

    “信息楼B,在中区那边,有点远。”秦安一看就知道她为啥回来,问道,“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谢谢,但不用了,怪麻烦你的。”纪舒夏道,“我应该能找到。”

    “好。”秦安笑笑,给她指了一个方向,“你从那边走。”

    纪舒夏做了个ok的手势,和教官说了声,去广播室拿她的饭卡。

    学校很大,纪舒夏刚来两天,身上又带着点路痴属性,绕了几圈,完全找不到在哪。

    她热得不行,前面两条岔路,纪舒夏直接选了那条林荫遍布的,想着走出这条路就找个人问问。

    前方有个转角,纪舒夏刚要转弯,耳边忽然听到了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这声音由远及近,来得很快。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辆通体漆黑的摩托车就从对面闪了出来。

    车主人一看有人,猛地急刹,方向一转,他连人带车摔倒了草坪里。

    纪舒夏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惊魂未定。

    摩托车车轮还在一边急速转着,尾气吹起尘土纷飞,车主人气急败坏,猛地将头盔一摘扔到地上,抱着腿龇牙咧嘴。

    纪舒夏见过这张脸,在秦安说过的排行榜上。

    计算机系梁广安,爱骑机车的小非主流。

    他的确很好辨认。

    右耳的十字架耳钉反射着若有若无的日光,将人的视线一下子聚焦到那张脸上,他眉眼肆意张扬,随意微皱着眉,都透露出一股不羁的气息。

    梁广安穿了一件黑色短袖,刚好露出两节劲瘦有力的小臂,颈间的金属字母项链作为点缀,使得这身黑在夏日不显得极为沉闷。

    他侧身,链条刚好落在他因为呼吸而微微凸起的锁骨上。

    尽管是这样狼狈的境地,他也远比照片上看上去更加耀眼,甚至还有几分野性的性感。

    纪舒夏拍拍胸口总算缓过来了,看他伤得不轻的样子,小步走上前去问道,“你……你没事吧?”

    “废话。”梁广安捂着腿,十字架耳钉随着他的动作被缝隙中的阳光照到,亮得刺眼,他看向纪舒夏,眼中的怒气烧得比这白光更烈,“你看我这样,像是没事吗?”

    他气得很,“你骑机车,有个人忽然从转角冒出来,试试?”

    “对不起啊。我要去广播室拿我的饭卡,不太认得路。”纪舒夏愧疚道,“要不我送你去医务室啊?”

    梁广安缓了过来,才有空看看刚才差点撞到的人长啥样。

    穿着军训服,应该是大一新生,她皮肤很白,五官算不上顶级美女,却柔和漂亮,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干净。

    “新生,广播室在另一头。”事已至此,对方又很真诚地道了歉,梁广安认栽般捡起了自己的头盔。

    “好……好的。”纪舒夏还有些紧张,磕磕绊绊应道,她又问,“那医务室呢?”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跌跌撞撞站起来扶起自己的车,“医务室就算了,算你好运,我皮糙肉厚,摔得不重。”

    “要不是我车技好,刹车及时,就你这小身板,不得被我撞出去几米远?”梁广安眉梢微扬,略带恐吓般笑道。

    戴上头盔,长腿一伸骑上了车,梁广安转了转手柄,又排出一串串尾气,作势打算走。

    纪舒夏赶忙叫住他,“同学,等一下,我想问一下广播室具体怎么走?”

    引擎暂时息了一阵,梁广安皱眉,耐着性子给她指了路,他说完,看了眼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纪舒夏,估计她是没懂,刚要解释一下,又嫌麻烦,“喂,要不要我载你去,就当发发善心了。”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告诉我怎么去就行了。”纪舒夏观察了他许久,终于想清楚昨天那熟悉感是从哪来的了,她犹豫片刻,“冒昧打扰一下,请问你认识梁广晋吗?”

    梁广安潇洒的身形停顿了片刻。

    他警惕道,“你认识?难不成……你蓄意接近我,就是为了要那个毒舌男的联系方式?”

    纪舒夏:“……”

    果然,这世界真小。

    纪舒夏基本确定了。

    他应该就是妈妈说过的那个姨丈的弟弟的儿子。

    “梁广晋。”她微笑,“我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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