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仔细细的洗了个热水澡,如愿扔掉脏鞋子,四点多钟,杜芊蔚推门而出。

    客厅桌子上多了一顶草帽,很明显这不是她的,与此同时,沈岩庭正抬起一桶纯净水换上,他换了黑色上衣,动作间勾勒出背部紧劲的肌肉线条。

    突然的多了一个人,这让杜芊蔚有点不习惯,等到听到开门声音男人顺势扭头,她回过神没话找话,“嗯,下午好。”

    男人颔首作答,把装满水的玻璃杯推到她的方向,“走吗?”

    杜芊蔚接过水杯,点点头说:“病害的咖树区域在北坡,稍微有点远,要走十几分钟。”

    “好。”他说。

    沈岩庭重新倒了杯水,仰头喝了起来,有一滴水珠顺着嘴角滑下,闪着光影流转过他利落的下颌,最终洇入衣领消失不见。

    杜芊蔚突然口渴,就着杯口也喝了大半,随后才起身。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楼,正碰上田仲麟巡园回来。

    杜芊蔚解释了要带沈岩庭去北坡看锈病,没想到田叔喊住她,指了指旁边的三轮车,说:“你们开车去啊,太阳还没下去,还晒着,走路不仅慢还有点远”

    杜芊蔚讨厌坐三轮车,在土路上颠簸的人脑浆都要混匀,可又不能直白地说,像是嫌弃是的。

    她讪讪地笑笑,理所当然地用旁边人作挡箭牌,“不用了,沈岩庭说他想散散步。”这样说完,她还不忘头一转,友好地询问旁边的男人,“对吧?”

    她眼睛亮亮的,像一只小狐狸,沈岩庭微垂下头,淡淡无奈,“嗯,散步。”

    下一秒,杜芊蔚头上突然被放了一个东西挡住视线,接着一道清润声音从旁边传来“走了。”

    她不明所以地把东西从头上拿下来,是一个草帽,刚才放在客厅桌子上,出来时被拿在沈岩庭手上的。

    心跳莫名顿了一下。

    她用大拇指摩挲了一下帽檐,有点涩手,又轻轻地把它放到头上。

    杜芊蔚快步追上说完话就往前走了的沈岩庭,两个人继续往北坡走。

    四月等正是咖啡树开花的时候,白色的咖啡花成串地挂在枝,闻起来和茉莉花味道相似。远望看去像是层层叠叠绿波似的油画上,嵌上密密麻麻白星。

    但越往北坡走绿色越稀薄,等到了地方,看到一大片叶子稀疏、怏怏弱弱连花都不愿意开的咖啡树,杜芊蔚开始不好意思起来。

    “我这是把锈病感染的叶子摘除了。”她解释树叶少的原因,并企图表示这几天并非没有作为。

    沈岩庭注视了一会,淡淡地看她一眼,往咖啡树中间走去,随手摘掉一片发黄嫩叶,夹在两指间,“那这是什么?”

    是在问为啥没摘干净吗?杜芊蔚回答:“得病的叶子太多了,我把没那么严重的留下来,不然没叶子了,树不就死得更快了。”

    叶子被他干净利落地从指尖丢到地上,随后满怀深意地又看她一眼,“你猜树死的话,你留在上面的叶子会不会死?”

    “肯定啦,什么意思?”她不解。

    “没什么意思,只是好奇叶子上的锈病病菌,会不会像你不忍心清理掉咖啡病叶一样,对你的咖啡树仁慈一点。”

    原来是被内涵了,果然,沈岩庭和她事先猜想的一样,说话的实力依旧不减当年。

    “好的,我会组织一下员工,会把病叶全部摘干净的。”

    这话一出沈岩庭眸光一垂,清了清嗓子,再开口语气不知为何缓了缓,“只要枝和根还是好的,咖啡树就不会死,但锈病不管,树很快就会死。”

    解释之后,沈岩庭继续投入工作,蹲在咖树,丝毫不嫌弃地用手抓了一把潮湿的土壤轻嗅了嗅,“之前用的波尔多液这种真菌剂吗?”

    她老实回答:“嗯,也用过其他的,但前几次用的都是这个,浓度是百分之五的。”

    “换一种吧,用粉锈宁,注意浓度要稍低一些,每亩用25%可湿性粉剂45克左右,兑水30千克喷雾。”他起身拍拍手,没等她问就先解释:“叶子摘除后浓度稍低一些,对咖树不良影响会减弱。”

    有了方向,她一下子感觉有了斗劲,在心里默默记下,“好,我知道了,我准备药剂。”

    回去的路上,杜芊蔚明显情绪愉悦不少,傍晚起风,两个人的衣摆一同在风中晃荡,她主动和沈岩庭搭话:“那北坡的锈病大概多久能好啊?”

    他思索了几秒,给出一个保守的答案,“或许大半个月。”

    没等杜芊蔚高兴,他紧接着泼了一盆冷水,“刚才散步过来,简单观察下来种植园的问题很大,北坡锈病反复也并不意外。”

    她竖起耳朵听,沈岩庭继续说:“昙镇海拔不算高,温度并不凉爽,在加上春夏季雨水充沛,潮湿下更是锈菌繁殖的有利条件。”

    “而且北坡潮湿,咖树间隔太窄,锈病当然容易发病,这是比较严重的问题,还又一些别的。”

    杜芊蔚认真听着,睁大眼睛到他面前,急切发问:“那这些都有办法解决吧,师兄,你会帮人帮到底的吧?”

    他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才开口说道:“礼尚往来,会帮。”

    等到他的应许,杜芊蔚完全放心,语调不自觉地上扬,“好了,这下等咖啡丰收我就可以回云市了,我爸也没什么可说我的了,你都不知道,在这儿可憋死我了。”

    “那为什么还愿意来这儿?”他漫不经心地回问一句。

    认真思考了沈岩庭的问题,才知道他问的是她为什么会来种植园。

    这事真的说来话长了。

    两个月前,她爸杜海东开始接二连三的安排她和什么沈家的儿子相亲结婚,人都没见过,杜芊蔚当然是不愿意的,索性一张机票直接出了国,既能躲相亲又能各国到处玩,两全其美。

    结果杜芊蔚在圣托里尼黑沙滩上美美看海时,杜海东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意思又土又直白:如果她一星期之内回不来云市,那么她将会被停掉所有的银行卡。

    杜海东向来说到做到,这通电话威胁意味不要太浓。

    杜芊蔚最是知道任性要有分寸,当即结束了旅游行程,识趣地赶回云市,但同时在心里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自己坚决不去联姻!

    杜芊蔚敢这样想,是打心底里知道爸爸宠她,等回到家,她好好的给杜海东撒个娇服个软,这事指定也就揭过去了。

    只是没想到到家之后她好话都说尽了,杜海东依旧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杜芊蔚从没见过如此强硬的父亲,两人罕见地陷入了僵局。

    杜海东看着自己女儿,她又气又急,眉眼染上一抹红,瞧着十足十的委屈。

    气势做足了,沉默半晌后,杜海东慢条斯理地适时开口:“不愿意结婚也行,那就去找点别的事做。昙镇乡下有个咖啡园子,你去管着吧,正好吃吃苦。”

    “要是不愿意或者做不好,要么你就别回来,要么不如承认自己成不了事,老实结婚。”

    虽然是她没想到的发展,也不知道杜海东罐子里卖的什么药,可比起联姻的噩梦已经好了太多。

    而且杜芊蔚最是听不得说自己做不好,于是一口应下。

    她几步一下地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笑着简短解释:“不愿意,但这是我和我爸做的交易,我来这儿,他去替我推了相亲,我不亏。”

    “为什么不愿意相亲?”沈岩庭紧接着问。

    杜芊蔚言简意赅:“太丑了。”

    沉默几秒,他一脸怀疑:“你见过?”

    “没见过,我猜的,不丑怎么会沦落到相亲。”她理所当然地说,当然,这句话不适用于她。

    而且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少爷,杜芊蔚能不清楚?什么一表人才都是恭维的话,至少在颜控的她这里,相貌够格的少之又少,年少有为更是有待商榷。

    其实也不止是夸大,最要命还是那些人身上那股子高傲劲和优越感,十米八米藏都藏不住。

    她的眼睛和心灵可都经受不足这样的摧残。

    沈岩庭看起来轻描淡写似的,继续问:“那什么样儿在你眼里不丑?”

    突然感觉沈岩庭今天话多了点,问题也有点多,但杜芊蔚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看起来没什么表情,说话也不像心情好的样子。

    过了好几秒,她依然没有回答,果然,沈岩庭又问了,“怎么不说话?”

    她起了探索的心思,忽略掉脚下的小石子,抬头地朝声音望去,正巧对上一双浅褐色眼眸。

    浅淡的,看不出情绪的,刹那间,杜芊蔚没由来的心下一顿。

    目光相对间,沈岩庭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什么都没说。

    晚风拂过,触在皮肤上,留下丝丝凉意。

    她眼睛一转,心里拐了个弯,说:“我在想,告诉师兄真话还是假话。”

    沈岩庭没说话,大概是等她自己决定说真话或者假话。

    院子门前挂了两盏灯,这会在半亮不黑的时候还不算明显,杜芊蔚半跑着往前走,把他落后几步路,然后开玩笑似的说:“你这样的长相的,我就愿意。”

    沈岩庭落后她好一段,脸上神色不明。

    “那我还真是,多此一举地绕了一大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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